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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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一向人比花娇的花阡陌猛地一喊,额心已经渗出冷汗。
外面血流成河,危险正在靠近中,夜悠雪在这个时候抽哪门子的风!
委委屈屈往后缩,小狐狸嘟着唇,嗫嚅:“你再不走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不是你,做不出这种卑鄙事!”花阡陌寒声讥讽她。
“喂喂喂,什么叫卑鄙事啊!”小狐狸一仰脖子,斜眼看她:“你不走的话就会和我一起被抓走,到时候谁去通知墨染救我啊,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四体不勤的人能从那么多杀手中爬出去?”
被她这样一说,花阡陌疑惑道:“他们不会杀你?”
“当然!”小狐狸看白痴一样看她,完全不在乎此刻的腥风血雨,懒洋洋伸出爪子挠头发,“要杀的话沈欢颜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果然是沈欢颜?!”
“错错错。”伸出食指在花阡陌面前摇了摇,小狐狸慢条斯理的贼笑:“沈欢颜与我相约,一定要我带上你,为什么?”
“……”花阡陌不语。
“因为她要说的事情肯定与墨染有关呀~墨染在江南差点病死,你的出现或许还算隐秘,可惜江南是她沈欢颜的天下,你的秘密也就不算秘密了,所以她才知道你医术超群。”
“……”花阡陌一口气卡在喉咙上。
“好,我们继续推。你医术超群,她点名要你陪我一起去,那就一定是以墨染的身体安危威胁我~你看,她和我猜的一样,但她却牵扯出了轩辕一族……啧啧啧,沈欢颜在这个时候提起轩辕一族,并不是在威胁我,而是与我谈条件呢。”
花阡陌觉得自己心脏在紧缩,脑中乱糟糟的问道:“她……要你杀掉白若溪,这是条件吗?”
“切,笨~”小狐狸翻了翻白眼:“你以为她真的想杀掉白若溪啊?吼,刚刚我不是说了吗,她的势力很牛掰,要是她想弄死白若溪还需要借我的手?她呀,她是要白若溪‘自尽’,自尽你懂不?我换个说法,那白若溪一天不‘自尽’我就一天不能杀他,还得好好保护他……明白?她是换了种手段力保白若溪!”
这句话说完,花阡陌脑子瞬然空白一片――夜悠雪算计沈欢颜,沈欢颜算计夜悠雪……这两个女人刚刚那一场看似剑拔弩张,结果却……
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小,花阡陌知道,要不了多久,那些杀手就会冲上马车。
可现在,她突然不紧张了――因为夜悠雪,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却可以把一切算计在指尖上,有夜悠雪在,她还需要紧张吗?
血雨腥风,都不及女帝素指一算。
“沈欢颜提起五色石,提起轩辕一族,无非是为了引我入局。”夜悠雪慢慢笑出来,将顺平衣襟上的褶皱,一双眼眸笑眯眯的看着花阡陌:“如果我知道轩辕一族的五色石能救君墨染,我会傻的和轩辕一族对着干吗?嘛,假如轩辕一族要和我谈条件,我会拒绝吗?嘿,假使轩辕一族的人要绑架我,我会趁机逃跑吗?”
三个问题问完,花阡陌茅塞顿开,她慢慢转着头,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外面的人,是轩辕一族。
“答对了~”
夜悠雪笑出声,“你还不算笨嘛~看在你这么聪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沈欢颜……搞不好就是轩辕一族在南晋的后裔哦~”
――这女人,还有什么是她猜不到算不清的吗?
就在花阡陌惊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夜悠雪笑意一敛,认真看着她:“你马上走,告诉墨染,不必担心我,我此去一切都已计算妥当,要他切勿妄动。”
“……”花阡陌看了夜悠雪片刻,眼前的那女子容颜清秀,仅仅也只是清秀,手段却高明得让人心惊,但她说“此去一切都已计算妥当”,便是足以令人信服的话。
所以,她微微点头,不再犹豫,以十成内力破开车顶。
纵身一跃,急速离去。
车顶大敞,在花阡陌逃离的同时,不少于六道暗影以极快速度追去……这些夜悠雪都不在意,假如花阡陌没有顺利逃脱,那她也太没用了――咩,这么没用的人,怎么配当墨染的义妹。
虽然这“义妹”肯定是个幌子!
然后,车门大开,夜悠雪走出来,在月色下,广袖曳地,端庄秀致,漆黑的云发在身前垂落,明亮的双眸熠熠发光,她脚下,尸体横列,血染江南,她却还在微笑,恍若此刻身处金殿龙椅上那般轻松淡然。
数百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四道蒙面的窈窕身子走过来,向夜悠雪微微低头。
不需要任何语言,夜悠雪仰头看了看夜空,忽而淡笑:“墨染……这次,是我唯一算计不到的一次……你怕吗?……墨染……我怕――”
两百七十一人。
对方以两百七十一人的代价杀死守在夜悠雪身边所有影卫,将夜悠雪带走。
君墨染知道夜悠雪出事的时候花阡陌已经伤痕累累回到和浙山庄。
不敢隐瞒,把夜悠雪去见沈欢颜,以及可能被轩辕一族劫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见君墨染脸色发白,又把夜悠雪那句“一切尽在掌控”的交代说了,就看见君墨染脸色更难看。
君墨染是多了解夜悠雪,要是当真一切都在她算计,她根本不会多此一举说这种话出来!
那女人!
那女人这次是意外被劫!
“大哥,你别太担心了,既然她也说轩辕一族找她是为了谈条件,就不会伤到她的命。”凌函轩帮花阡陌包扎伤口,随口安慰了一句。
“我也觉得她不会有事。”花阡陌柔声说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她反而为轩辕一族担心,劫走夜悠雪,那可是一件“天打雷劈”的事情。
真希望救出夜悠雪的时候,轩辕一族还能剩下正常人――夜悠雪有把圣人逼疯的本事。
君墨染闭上眼,控制着自己焦虑心情。
多少年了,他向来宠辱不惊,这种心跳加速、慌乱急躁的感觉多少年都未出现过――这只小狐狸,去见什么沈欢颜!她一刻都不能给他乖乖呆着,非得闹出惊天动地不可吗?!
夜悠雪,你给我等着,等我把你弄回来,我一定――君墨染在心里这般抓狂着,面上已经恢复沉着,唯有那双黑瞳闪烁不定,在灯烛摇曳中,流转着永远无法改变的紫芒。
凌函轩与花阡陌对视,不约而同看见对方眼中的一个讯息。
纯白善良的相爷大人,在这一刻,彻底炸毛了!
天牢阴森。
当一袭胜雪白衣飘逸踏入时,白若溪已然等候多时。
他身上的华服早换了囚衣,粗布素麻,穿在他身上竟然也穿出了一种高贵的感觉,那人面前放了一只算盘,一本账簿,灯烛萤火下,好像身处的并不是天牢大狱,而是白家正厅――珠光宝气阁。
哒哒哒。
指尖在算盘上拨弄出清脆声音,单手持笔,勾勒几分,认真娴熟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这小小牢狱中多了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今年秋茶怕是要亏了两分呢……”
说完,合上账本,抬眼朝君墨染一笑:“相爷纡尊降贵,罪臣愧不敢当。”
君墨染早已在旁边看了他许久,便是白若溪这般深不可测,但在君墨染看来也只能博得他微微轻笑,“本相来此,有事相求。”
“罪臣已然到了这步田地,还能帮相爷什么呢。”白若溪指尖弹着一颗一颗算珠,弯起的笑意淡然自若,他容色清俊,虽不及君墨染那般精致,倒也颇为素雅,但这一笑,把那三份素雅磨得干干净净,骨子里的冷峻跃上眼底。
见他这般姿态,君墨染收敛笑意,眼波徒然一动,那双狭长而优雅的凤眸眯成一线,泄露了杀机。
与夜悠雪不同,君墨染的杀意深之又深,正因埋藏极深,只稍稍露出一点,已然犹如三尺锋芒抵在对手颈上的危险。
白若溪抬头去看君墨染,浑身一震,只觉得脊背后的冷意森森传来,声音紧绷:“相爷这是想杀我吗?”
君墨染冷冷一笑,凤眸带出了凌厉的紫芒:“本相保你不死,你却反手害了陛下,白若溪,你当本相当真不会杀人吗?”
“……相爷,要为了陛下大开杀戒?”白若溪指尖轻颤,谁都知道,白衣明相从不枉杀一人,他的手就像那身衣服一样,干净而通透。
“如果她有了丝毫损伤……”君墨染走到他面前,弯腰,寒潭秋水的长眸一瞬不瞬看着他,“本相会让你知道,本相究竟能不能大开杀戒。”
“……”算盘上的手指已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白若溪脖颈上无形剑气似乎要破开肌肤,血溅五步,片刻后,白若溪喃喃道:“如果是欢颜……她抓走了陛下,陛下应该不会有事……”
君墨染眼底的厉光闪烁不定:“你知道沈欢颜的真实身份?”
“知道。”白若溪避开他的眼神,“欢颜她是轩辕筝的妹妹,轩辕皇朝的公主。”
“轩辕筝就是抓走陛下的人。”君墨染接口道,目色一沉,缓缓问道:“她们把陛下囚在哪里?”
“这个……”白若溪闭上眼,“我不知道,轩辕筝做事滴水不漏,她能从你手中带走陛下,就一定有绝对把握你找不到,我想相爷应该已经封闭了杭州城,如果大肆搜查会暴露陛下身份,轩辕筝大约也想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她会把陛下带到哪里去。”
君墨染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知道他确实尽力在推测,但君墨染不满意白若溪的回答。
定定看着白若溪良久,君墨染忽然笑了起来。
他姿容犹如谪仙优雅,此刻唇角倾笑,眼眸无感冰冷,便是堕仙才有的狂妄杀念。
下一瞬,他以手指在算盘上逐一弹过,所到之处,声音脆的惊人,而那绝代美貌的容颜漾起如冰如雪微笑,无形锋芒已然缓慢刺入皮肉之中。
“沈欢颜要你自尽,本相偏要你死于青天白日之下。”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抓起算盘,如玉的手指猛缩,那算盘根骨尽裂,算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白若溪瞪大眼睛,就看见君墨染一双黑瞳迸出了幽紫,苍白的薄唇倏然一抿,一缕鲜血自唇角流出。
君墨染容色倾国,却苍白茹素,此刻的他,紫眸冷冽,薄唇溢血,那是一种惊悚的美,无论是谁都无法抗拒,强横凶悍的气场是这位优雅相爷用尽力气压制在心里――那是属于大沉皇族该有的狠戾,杀伐决断,血流千里!
然后,白若溪看见君墨染的笑容。
他勾唇微笑,鲜血在唇角伶仃了一点幽媚,“她的敌人便是本相的敌人,对本相而言,与她作对的,终究一死。”
说完,他张开手指,已成废木的算盘掉了一地。
临走前,那化身堕仙的绝代男子回头,朝他淡淡说道:“自我遇到她那天起,君墨染便不复存在,我是她的臣,是她的盾,也是她的刀。”
若是盟友,他便臣服之。
若是臣子,他便防备之。
若是敌人,他便诛杀之。
白若溪怔怔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粉身碎骨的算盘,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冷汗直流。
他与君墨染交情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君墨染。
凶狠、冷厉、残酷、霸道……哪有素日里白衣明相的绝代风采。
但,不得不说,这样君墨染有着令神佛畏惧的姿态。
如果一定要说,那便是――
“王者之气……”白若溪轻轻喃语。
君墨染走出天牢的时候,凌函轩与花阡陌都在门口,看他缓步走出,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迎上去。
“大哥,你――”凌函轩一看君墨染唇角的血,立刻惊呼起来。
花阡陌表情大变,伸手就要去抓他,却被君墨染一个巧妙的折手避开,他功力早已被废,但敏锐的身手犹在。
避开花阡陌,他站在天牢外,仰天凝目,淡淡说道:“三天后,杭州知州府,处斩白若溪。”
凌函轩一怔,看向君墨染素白冷峻的面容,“……罪名呢?”
“大逆不道。”四个字从君墨染口中吐出,轻飘飘的不带一丝火气,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阳光透过树荫斑驳绘影,君墨染长长的眼睫在眸底投下一痕暗影,花阡陌认得这个表情,那是当年凌君越死后,他孤注一掷时出现过的。
十年过去,君墨染再次动了杀念,原因只是那个时而抽风的夜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