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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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函轩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丢人，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自从出了帝都就没抬起过！
原因自然是身边那个魂淡夜悠雪――老天爷，他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在夜悠雪手上？早知道....早知道他宁愿留在帝都！
都说了这次去江南是十万火急，可是夜悠雪这一路上处处找事，时时抽风，简直让人恨不得砍了她一百遍啊魂淡！
真同情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和夜悠雪走到一起――大哥果真是大哥，值得天下人敬仰，其最大功劳就是收服了夜悠雪这个死女人！
……
其实，凌函轩一开始也是知道夜悠雪是个难以搞定的人，离开帝都之前他真真考虑过该怎么和这位南晋女帝相处。
毕竟夜悠雪与常人不同，她素手轻拨便除了四大世家，诛杀了官员数人，而且自己与她也算是“君臣”多日，名义上是继君墨染之后的又一宠臣，那么“深知君心”也算是宠臣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吧……所以凌函轩确确实实认真思考过，这一路上要如何与夜悠雪保持君臣之间的适量“距离。”
然后……
马车离开帝都，夜悠雪转过头来，一双狐狸般的眼眸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又蹙了蹙眉，未了，还揉着下巴，一副沉思模样。
他见夜悠雪如此认真严肃，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女帝陛下到底在想些什么……毕竟他是大沉贵族，与夜悠雪是敌非友，若是她动了杀念……暗处那些看不见的影卫必会倾巢而出……
随着夜悠雪越来越暗的目色，他下意识握紧玉笛，甚至手指微颤，已然是做了防御姿态。
“凌函轩。”夜悠雪突然出声，明媚的眼眸眯细，丝丝缕缕溢出寒光。
来了吗……
凌函轩心里一凛，果然，夜悠雪还是要对他下手了。
紧张过度的结果就是，夜悠雪认真问道：“其实你真的不是暗恋墨染吧？”
“……”凌函轩眼角抽搐，觉得脑袋上面好像有雷鸣闪电。
见他不说话，夜悠雪哼哼了一口气：“就算你暗恋他也没用，墨染是我的人。”
“……”雷鸣闪电哗啦啦劈下来，他焦头烂额。
也许，大概，这南晋女帝本身就是个怪物吧――凌函轩心里飘忽过了这么一句话。
接下来的日子就不无聊了，因为夜悠雪离开帝都后彻底解放，一路上招惹是非，调戏美男，甚至调戏美女！
凌函轩跟在她身边，痛苦又悲伤，不是说好去看我大哥的吗！我大哥都病重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调戏别人呢！
“墨染病重？”夜悠雪笑眯眯的歪着头，“如果他当真病重到了这个地步，他一定会回帝都的，嗯哼哼╭(╯^╰)╮~”
凌函轩转头，疑惑：“为什么？”
“因为墨染舍不得我呀。”女帝陛下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来自夕韵的光辉在睫毛跳动，自信而深情，“就算只剩一口气，墨染也会回到我身边来……他呀，他是舍不得我呢。”凌函轩安静地看着她，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其实夜悠雪与凌祯轩是不同的。
……
两人一架马车能有多快？
离开帝都走了七天才到江南户门之一的贝州。
贝州与东洲毗邻，正处在南北方之间，热闹繁华之余也鱼龙混杂。
在快进贝州前，凌函轩是认认真真向夜悠雪建议，大致内容如下：陛下啊~咱出了帝都也有七天了，这七天来您一天都没让微臣闲着，微臣着实要受不了了，微臣要死了，微臣要是真死了，谁带您去找相爷呢？所以陛下啊，为了相爷，您就让微臣好好活几天吧！少招惹点是非，少让微臣操心可以吗？
南晋女帝看着两个黑眼圈、一副挫败相的世子殿下，挠了挠头，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遍，觉得也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我尽量。
……这个尽量，显然是假的！！
凌函轩一双几乎就要哭出来的眼睛看着夜悠雪，她手里抓了一把炸过的红薯脆片，咔嚓咔嚓嚼的香喷喷，贼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旁边那桌上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了一身樱草色华服，丝袖里探出玉一般的双手，指若葱白，雪腕莹莹，一看就是娇生惯养。
少年的脸微微侧着看不清楚，但他身后跟了四名美貌少女，穿衣打扮精致靓丽，对少年毕恭毕敬，显然只是婢女，但也就是这四个容色出众的少女，把一间小小茶楼映衬得蓬荜生辉。
夜悠雪最爱看美人儿，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她把脆片嚼的直响，一双贼眼珠在四个貌美如花的少女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歪头，再歪头，要去看那少年的相貌。
少年大约是察觉到了有人窥视，慢慢转过头来向夜悠雪看去。
也就在这时，夜悠雪才算是把少年的容貌看在眼底。
这少年容貌极美，眼眉间英气勃勃，明眸里春风含笑，本该是极致端方的姿态，却偏偏在一双长眸微眯时生出了点女儿家的媚态，那双眼睛更是令人过目不忘的青天色，雨后碧玺一般，幽幽华贵。
碧眸微动，过扫夜悠雪与凌函轩，少年唇畔溢出了浅浅淡笑，站起身，朝他们走来。
凌函轩微微蹙眉，在少年的脸上看了片刻，眼角扫过那四个侍婢，对少年的身份猜透了七七八八。
见少年向自己走来，不留痕迹往前迈了一小步，将夜悠雪护持在自己能力所及范围之内。
少年走到夜悠雪身前，碧眸闪动，微微一笑，“阁下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呢？”
他声音优美动听，大约还在变声器，缺少男子应有的粗哑，细细软软，涓涓暖暖。
夜悠雪对他的容貌和声音都做了肯定，然后认真回答：“因为你好看咩！”
“……”少年怔了怔，没说出一句话来。
凌函轩心想陛下您流氓也不是这样的，身为女子，你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调戏陌生男子呢！
夜悠雪见少年僵硬了，便满脸严肃继续说：“你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
凌函轩一听连忙挡在她身前，就怕下一瞬间人家的巴掌抽上来，见少年脸色没变，才松了一口气，给人家低声道歉：“抱歉，我家小姐是有些……”抽风。
索性少年抗打击能力不弱，没等凌函轩说话，他便笑了起来，本就秀丽的面容徒然明艳起来，“无妨，萍水相逢即是缘，小姐请便。”
说完深深看了夜悠雪一眼，转身下楼，身后四个婢女鱼贯而出。
刚刚还艳光四射的茶楼因为走了美人儿而安静下来，夜悠雪啃完了脆片，咕咚咕咚喝完了茶水，袖子在嘴边一擦，往刚刚那少年所坐的地方看去。
过了一会儿，她唇角弯弯，轻声问道：“女扮男装，恩，果真是个美人儿呢……”
“小姐知道她女扮男装？”凌函轩低头她，若不是在容貌上判断出对方身份，他大约是看不出那英气少年其实是女子，夜悠雪向来洞察力委实惊人得很。
“嘛，本来不知道咩~”夜悠雪抬起头，大大的笑脸昂扬，又抓抓头，傻呵呵说道：“我说她比女人漂亮她没抽我，除了本身就是女人外，好像没有别的解释了吧。”
“……”
凌函轩深沉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萧瑟望天，他怎么会觉得夜悠雪有锐利的敏感度！！！这等流氓，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脸来证明真理，不抽上去简直愧对祖宗！！！
夜悠雪再一次成功的雷倒凌函轩，趴在桌子上挪杯子玩儿，然后慢慢的，她凝起黑眸，嫣然一笑：“……总觉得，讨厌她呢。”
凌函轩凝视她片刻，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许久许久之后的某一天，夜悠雪想起第一次看见轩辕筝的情景，也是笑得这般纯然，然后慢慢说：“那时该杀掉她的……如果我知道不久之后她会带走墨染，我就该杀掉她的呀――”
离开贝州，夜悠雪抽风模式全开，流氓指数破表。
就在夜悠雪调戏完美人儿遭到对方丈夫暴打、逃跑时竟然还掉了钱包、一位南晋女帝，一位南晋重臣差点没靠着洗盘子洗到江南去时……他们终于到了杭州城。
看着高大的城门，凌函轩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对自己竟然能活着看见杭州城而感到庆幸，“顺利”到达杭州就意味着：第一，他没被夜悠雪气死；第二，他没被夜悠雪雷死；第三，夜悠雪没有被他崩溃杀掉。
所以，他安全了，夜悠雪也安全了。
真是老天保佑……
夜悠雪手里拄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棍子，瞪大眼睛赞叹杭州果然很大，果然很漂亮，美人果然很多~
哎呦你看！
美人儿~
哎呦呦你看！
大美人儿~
“……”凌函轩转过头去，痛苦捂脸，他不认识夜悠雪！不认识！
完全不觉得自己给别人造成什么样精神伤害，反正她傻兮兮笑着往城里走――嘛，夜悠雪的人生语录中某一条就是“方便自己，折磨别人”！
夜悠雪和凌函轩进了杭州城，一路上鸡飞狗跳后，终于找到和浙山庄，瞧着那挂有“和浙山庄”四个大字的匾额，凌函轩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翻，他……昏倒了。
“啧，真没用！”夜悠雪白了他一眼，顺便踹了两脚，确定他是真的昏倒了。
君墨染就在不远处，凌函轩可以去死一死了。
女帝陛下很懂得什么叫“忘恩负义”，对躺在地上装死的凌函轩翻了个白眼，就往山庄大门冲冲冲――
然后被拦下来那简直是一定的，山庄护卫不客气，拦下来以后瞧了眼夜悠雪，冷冷说了句：“皇家别院不施舍乞丐。”
小狐狸立刻瞪圆眼睛，挥舞着爪子，在人家脸上挠了几把，“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
护卫被人身攻击，当下就要出手教训她，刚要去抓她的衣服，暗处便打来石子，硬生生震得手臂发麻。
趁着这功夫，夜悠雪连忙开溜，溜到后门看看自己的衣服，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离开贝州的时候丢了钱包，她和凌函轩的衣服都拿去当了，现在穿的是粗布麻衣，上面还有刮出来的脏痕，说她是乞丐，都有点侮辱乞丐了。
明明影卫就在暗处，可她硬是开开心心啃着馒头到了杭州，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哎……人靠衣装这话果然是没错的。
站在后门院墙外，夜悠雪看看周围，又目测了一下院墙高度，最后抱着给君墨染一个惊喜的念头，开始――爬墙！
她在帝都的时候最喜欢爬相府之外的围墙，别看女帝陛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爬墙的本事那简直一绝！
吭哧吭哧撅着屁股爬上去，刚骑在墙头，往下一看，立刻眼睛里转蚊香――呜呜，好高！
这破地方为什么要把墙修这么高啊啊啊！！完全不为她们这些特殊爱好……比如爬墙的人考虑嘛！！
气恼恼咬着牙，等她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和浙山庄所有的墙都给朕扒了！
还没等她攒足勇气跳下去，不远处的九曲桥上便走来了她心心念念的人，以及――情敌一号。
一男一女，皆是美人。
男子一身白衣，若雪无痕，长长的银发流泻在身后，一张清美绝伦的容颜上带着浅浅笑意，正“深情款款”看着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柔美秀致，举手投足优雅纤纤，一袭银杏色衣裙轻纱叠层，似乎与男子说了什么话，便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相觑而笑，当真是俊男美女，天作之合。
靠！
夜悠雪瞪大眼睛，抓心挠肺，只差没捂着心口装柔弱，蔫蔫吐血，虐心低喃：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负我，你……
我呸！
她女帝陛下可不是小白花，她的墨染也不是阅女无数的渣男！
那个女的看墨染的眼神，分明是深情无悔，丫的居然想挖墙脚――魂淡！
夜悠雪跳不下去这么高的墙，只能咬着衣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凌迟越来越靠近自己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