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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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葡萄美酒，夜光杯。
金碧辉煌的宫内，软榻上斜卧着一个男子，他单手持杯，杯中猩红如血，华贵的紫眸残忍冷酷，纤薄的唇勾着邪肆的冷笑，另一只手慢慢轻抚怀中柔弱的新宠。
龙榻之下跪着两个人，身后是一副担架，上面躺着身穿玄黑星辉服的男人，男人五官鬼莫俊美，眉宇间泛着青灰，唇角不断呕血，显然只剩了一口气。
“启奏皇上，这是在阡陌居发现的人，据说是由南晋丞相君墨染亲自手书送到阡陌居，请阡陌医仙代为解开他身上的毒。”其中一个人恭敬地回报。
“南晋的人……”软榻上金冠龙服的邪雅男子轻勾薄唇，“杀了。”
“皇上，君墨染身为丞相，由他护送的人身份必然非比寻常，这样杀了的话……”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华贵的紫瞳乍现噬血眸光，吓得他把余下的话尽数吞咽。
邪魅的紫眸扫过重伤男子，然后，笑得极致残虐，“名义上已经死掉的国师，身份能寻常到哪里去。”
国师！
“他是碧霄！”心腹护卫略略一惊，再转头仔细看看，确实，他那一身星辉月灿袍果真不俗。
“碧霄怎么，不过是输给夜悠雪的蠢材，朕，最不喜蠢货。”他冷冷一笑，杯中美酒倾倒，染红了怀里美人儿的衣衫后，他慢慢去舔，去咬，直到美人儿轻颤，自他怀中抬起头来，轻轻求饶，“皇上……不要……”
美人抬头，那一张清俊精致的容颜也暴露出来。
眉如画，眼如墨，五官轮廓犹如勾勒出的极美风情――但，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美丽的少年。
大沉皇帝凌桢轩爱男风，尽人皆知，他登基十年，心狠手戾，为人残暴，让原本维系百年的太平盛世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却因为他残酷的手段而无人敢问。
爱娈童，轻女色，至今未立妃后，后宫之中尽数都是男子，这样一个凌桢轩，与南晋女帝喜好美少年成了呼应。
但大家比过之后才发现，至少，南晋女帝的取向很正常……
“美人儿，你怕朕？”凌桢轩张口咬住美少年的耳垂，一双幽紫的眸里有着无法隐藏的邪意，尊贵万分却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森酷气质。
刚刚得宠的美少年不知深浅，抓着他身前玄色龙袍，颤抖地说：“怕……”
对皇帝，是该有敬畏之心的。
可凌桢轩在一瞬之间冷了眼色，他猛地抓过少年长长的缎发，在他还茫然时，用力甩下软榻。
少年发出一声惨叫，直直撞到廊柱上，头破血流。
刚刚还是绝代风华的美少年，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朕不喜蠢货。”凌桢轩重复了一遍，紫眸扫过满脸是血的美少年，唇畔扯起极淡的冷笑：“能有三分与他相像，朕留你，可你是蠢货，而他不是，你既然学不来他，朕便杀你。”
“皇上……皇上饶命……”
美少年忍着剧痛，凄惨求饶，换来的是凌桢轩更冷的笑，“他从不告饶，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求任何人。”
说完，他大手一挥，指尖金杯破空而来，以无人可相像的力道撞上少年的心口。
噗――
少年口吐鲜血，心脉具断，瞪着茫然的眼睛，没了呼吸。
这一切不过三两句话而已，却断送了一个人的性命，熟知凌桢轩的心腹护卫对此习以为常，他们跟在凌桢轩身边多年，知晓凌桢轩爱男风，尤其喜欢清雅纤弱的美少年，只要被他看上，无论什么身份，他都会抢回宫。
然后，无一例外，结局都是被他所杀。
金殿里弥漫着血腥气，凌桢轩闭上眼，淡淡道：“碧霄，送回阡陌居，让花阡陌救活他。”
“是。”抬起担架，他们不问凌桢轩为什么改变主意，他们只知道执行。
“去查一下君墨染。”身后，邪雅的声音传进耳中，他们感觉疑惑，君墨染其人名满天下，但凌桢轩对他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曾刻意关注过敌国之相，怎么今天……
疑惑，却不问，他们点头后，带着碧霄迅速消失。
金殿里幽暗诡异，地上还躺着温热的尸体，软榻之上，大沉皇帝却笑了――浅薄的唇弯起弧度，紫眸看着地上美少年的脸。
花阡陌，曾经“他”以命相护的人会因为敌国丞相一封信而收留碧霄，这，当真奇怪。
找了十年，半点线索也不能放过，他坚信，“他”一定还活着！
晦暗的灯光跳动了一下，他残忍眯眸，紫眸幽幽。
夜悠雪喝醉了，不但喝醉了，而且酒品极差……差到什么地步呢――大半夜，开始爬她最爱的相府后墙。
呼哧呼哧……好高。
呼哧呼哧……好冷。
呼哧呼哧……相爷我来了！
墙头，扒着梯子，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夜悠雪在努力滚上去。
墙下，楚王殿下与女官大人很是担忧――对象并不是随时会掉下来的女帝，而是相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祸从天降的君墨染！
第一百零次对话，如下：
碧云：我们不阻止陛下真的好吗？
夜子然：真的好，与其让她祸害我们，不如让她祸害君墨染！
碧云：相爷会把陛下抽飞的，你看她喝醉了，理智全无，万一扑倒相爷……被抽飞简直是一定的！
夜子然（沉思）：她被抽风后还会再爬回去，这也是一定的。
碧云：那……
夜子然：那我们就先回宫吧，免得被她砸伤，而且被抽回来的样子实在太丢人，我想阿姐也不希望有人看见，碧云你说对不对呢？
碧云（点头）：殿下英明！
于是乎――
夜子然与碧云双双回宫，独留了夜悠雪呲牙咧嘴往上爬。
脑袋晕乎乎的夜悠雪在几次三番差点摔下墙后，终于成功突破障碍，落在院子里。
相府院子里有不少护卫，对于三不五时就会出现的女帝陛下，大家很有默契――无视之。
晕头晃脑的，夜悠雪啪嗒啪嗒闯进了书房，推开门的时候，还特意憋了一口气，“相爷，我来――唔！”
气势万千的刚喊出一半儿，就被白皙的五指捂住，紧接着，银白发丝落在她前面，君墨染比平日里还苍白的素颜上，两道漂亮的长眉正紧紧蹙着。
哎呀呀~相爷――
小狐狸脑袋上隐形耳朵啪的一声竖起来，笑嘻嘻地张嘴――嗷呜，一口咬在他手心上。
君墨染的肌肤细致，掌心又是最为敏感的地方，被她这样突然一咬，连忙触电般收了回来，雪白的俊颜略微一红。
“嘿嘿，被我咬了吧。”醉哈哈的小狐狸笑得奸诈，伸出舌尖来回舔一遍唇瓣，砸吧砸吧嘴。
君墨染庆幸自己收的快，不然准被她咬下肉不可。
“相爷~相爷~”她嘟着唇儿，红扑扑的小脸不知是喝醉的关系还是被夜风吹的，总之，朦胧着大大的眼睛，抖动了两下隐形毛耳朵，小狐狸嫩嫩撒娇，“抱我，抱我~”
君墨染看看门外空无一人，再看看智商退步至少十年的小狐狸，在些许冷风吹来时，他问到了酒香。
“你喝酒了？”他继续蹙眉。
“恩！”小狐狸很乖，很乖很乖地点头，伸出小爪子，比划了一个比头发丝还细的距离，“喝了一点点哦！”
一点点？
信她就怪了！
“真的……阿嚏――”揉了揉鼻子，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好可怜地看着君墨染。
“出门不穿貂裘……陛下根本不该深夜出门！”君墨染没好气的批评她，拎起只穿了袄裙的夜悠雪，单手抱着，横臂在她腰间，转身往内室走。“那你可以把我丢出去嘛。”小狐狸有恃无恐，双臂环着人家的脖子，醉哈哈的挑衅别人底线。
“陛下以为臣不会吗？”凉凉的雅韵昭示着相爷大人随时会撒手，可实际上却是――
单臂抱着夜悠雪坐上软榻，又扯过一旁的披风裹住她纤细的身子……打脸打脸，果然打着打着，就习惯了。
靠在君墨染肩头，夜悠雪笑眯眯地来回摇头，“墨染……墨染……”
君墨染闷闷地道：“恩？”
她抓起他的右手，一根一根拆弄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一叹：“墨染，我和阿然谈过了哦，怎么办呢，我觉得阿然在恨我。”
何止楚王恨你，能侍奉在你身边的，有几个人是不恨你的？
君墨染很想告诉她这个事实，但看她那懒洋洋醉醺醺的模样，尤其是那双水蒙蒙的眼睛……分明在撒娇，这个时候打击她，小狐狸只怕又要不依了。
要是看见她上挑的唇角掉下去……好像、似乎……很不舍。
“墨染，阿然会恨我，因为我利用她，风奕会恨我，也因为我利用他……墨染……墨染……”红嫩软糯的小脸贴在他手心，像猫儿一样蹭着，她低低问道：“墨染，你也会恨我吗？”
这个问题让君墨染思索了片刻，他掌心之间是她滑腻的肌肤，耳畔是她娇嫩的声音，片刻之后，他低头看着她，缓缓问道：“那陛下会利用臣吗？”
“……”小狐狸垂眸，水润的黑瞳深邃无边，融入了夜色的沉醉，然后，她说：“会吧……”
从他掌心中抬起头，她定定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想骗你，墨染，如果为了南晋，我会的。”
白衣美人微微一笑，宠溺的对她说：“好，臣知道了。”
“那墨染会恨我吗？”眨动着黑瞳，夜悠雪重复再问。
她问得很轻，心里却很重。
因为她很怕君墨染会说出恨她的话来，天下人都可以恨她，她不在意，她所在意的……只是君墨染而已，可是，就算她在意他，也不能保证在以后不利用他……因为她本来就是坏人吧，不如君墨染那么君子端方，那么明雅清隽……所以她才喜欢他，痴恋他――可是，如果他恨她的话，要怎么办？
从来无所畏惧的夜悠雪，开始觉得怕了。
对别人，她笑里藏刀，翻手心计，覆手暗算，眼睛都不眨，一旦面对的是君墨染，她就开始疑惑、畏惧、担忧……小心翼翼，生怕他会嫌弃她。
富有四海的夜悠雪在君墨染面前，其实，只是……
他微笑，再微笑，长指慢慢勾画着她俏生生的下颔，轻言细语：“为什么觉得臣会恨陛下？”
“因为我利用墨染……”她答。
而他，却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皓白的指沿着轮廓慢慢轻抚，幽竹般的嗓音一沉，“说实话。”
“……我配不上墨染。”她抬眸，定定看着绝色姿容的他，一字一句，细细说道：“如果我利用你，让你厌恶，我会怕，你总是站在我够不到的地方，那么高，那么干净，墨染，我会怕的，真的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