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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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那几个祭天时候在抹泪的老臣,以一种极其悲壮的眼神开始寻找这间宫殿里能用来撞的柱子,他们受打击过度,已经不想活了——
反观最应该有所表示的君墨染,和没事儿人一样,端坐在龙椅旁的第一个长卷桌后,手持玉杯,优雅地抿着醇酒,对夜悠雪这种彪悍到极点的行为没有丝毫表示。
风奕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这女帝大约智商有问题,正准备挥袖走人的时候,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若无其事地看着夜悠雪,在她弯弯笑意的眉眼之间,看见了屡缕幽光——果然,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风奕出身前朝皇族,又手握兵权,雄踞江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阵仗没经历过,可眼下,就在夜悠雪的注视中,他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冷峻的目色凝重起来,思索片刻,他声音沉稳有力地说:“启奏陛下,臣绝无反叛之心。”
夜悠雪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抱着自己清秀的小脸儿,看了片刻单膝跪地的冷漠青年,又想了想,才懒洋洋的撤出一枚浅笑,“江陵王,听说江南秀美如画,朕一直很想去瞧瞧,不知道江陵王是否欢迎?”
风奕既然已经知道夜悠雪不是一般女子,自然就对她的话加以提防,甚至在心里揣测起来。
女帝刚刚登基,外有他这个异姓亲王,内有四大世家控制朝政,她若只想保得一世江山,只需要规规矩矩坐在龙椅上就够了,但她若是想像夜昭那样,成为一代明君的话……这四大世家与他,都是障碍。
她说要去江南,是先对他下手吗?还是,另有其他深意……
风奕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他依旧冷静从容:“陛下南巡,臣自当竭力伴驾。”
“太好了!”夜悠雪笑得十分开心。
可站在一侧的碧云,分明听见她小小声音:“美人儿~江南的美男啊啊啊~”
碧云翻了个白眼,好吧,现在她可以理解为什么相爷能淡定喝酒了,因为不淡定的话,很容易崩溃……比如,那些个已经内伤的大臣们。
晚宴还在继续,大臣们虽说内伤不止,也得硬着头皮上去敬酒,嘴巴里说着“吾皇英明”,心里却在狠命鄙视夜悠雪。夜悠雪没有透视眼,而且,装傻的本事一流,管你是不是真心,朕觉得是就好!
见过文武百官,见过四大世家,见过传说中的江陵王,夜悠雪觉得吧,南晋朝上的人良莠不齐啊,你比如说,大臣嘛,老的太老,丑的太丑,几乎入不了眼。倒是四大世家,家主各个都是人中龙凤,万中选一的人物!
贺家家主贺清让,人过中年,儒雅高贵,与她已经过世的父君一样,行为举止,疏离有礼。
碧家家主碧霄,有一张似妖孽似的脸,许是因为身为国师的缘故,周身有一种鬼莫的气质。
虹家家主虹影,这个人是天生的英雄,气势逼人,英朗俊挺,难怪可以镇守幽城,与大沉帝国对峙多年。
至于白家的家主夫人,因为是女子,不便觐见,但夜悠雪猜想着,沈欢颜身为天下第一富婆,也必然风采不凡。
简单说来,就是这四大世家,各个都够让她头疼半天的了——揉了揉太阳穴,夜悠雪连笑容都僵硬了,算一算,她至少见了上百个人,审美疲劳啊!
就在她快累趴下的时候,冷不丁地,一痕玄色跪在地上,年轻男子的声音清淡传来。
“臣,清诀叩见陛下。”
夜悠雪瞧了瞧他,“抬起头来。”
清诀默然,微微抬头,那风情万种的眉眼之间流转华彩,整个人如同最上好玉兰,悠远高洁。
美、美男!!
“锃”的一声,夜悠雪眼睛瞪得大大的,清诀绝对是除了君墨染之外,她所看见最漂亮的男人了。
与君墨染的清华皓月、君子如玉不同,清诀的容颜平稳,五官倘若拆开看,平平无奇,偏偏放在一起就有种极致的风情。
“清诀……”她喃喃着,脑子里竟然还真有这个人的记忆,看来原本的夜悠雪也是个对美男很执着的人嘛。
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夜悠雪”曾经对清诀逼·奸未遂!
应该是在三年前,清诀以天下第一才子的光环登上科举榜榜首,一举成为南晋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兼之人长得又美,因此一个老掉牙的桥段就出现了——夜昭一道圣旨,招赘为驸马。
好嘛,这天大的恩典送到清诀面前,他状元大人却横眉冷对,甚至金殿抗婚,大有“皇上你再逼老子,老子就出家当和尚也不娶你女儿”的姿态。
夜昭惜才,一看清诀确实不愿意,就只好放过他了,这当然也因为身为娘亲,对自己那个举国上下无不鄙视的女儿太清楚了……让清诀配夜悠雪,吃亏显然是前者嘛。
好好的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就这么告吹了,人人都说清诀“不为权贵折腰”的同时,夜悠雪却坐不住了,当下冲到状元府,绑了清诀,一路拖回朝凰宫,就差没直接扒了衣服开吃……幸而夜昭及时阻止,清诀才保全了清白。
三年后清诀又出现了,他还是依旧漂亮得让人惊叹,而夜悠雪这种“一见美人变禽兽”的程度可比当年那个真·夜悠雪高出不止一个等级啊!
因此,夜悠雪见他跪着,一个冲动就要去亲自扶他起来,看看能不能顺便摸个小手什么的……一向行动派的女帝大人在念头刚刚兴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执行。
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夜悠雪“噌”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挽着袖子就往清诀的方向冲。
但、是——
冲动之下,她忘记自己身上还穿着繁琐的华服——足足三尺多长的裙裾。也忘了她与清诀最短距离内的物理性障碍——桌子。
所以,大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夜悠雪两眼放光、抬脚、绊倒、扑向那放满杯盏的桌子。
老天爷!你还能对我们更残忍点吗!你其实是想让南晋灭亡对不对,那你直接点啊,何必派了这么一个女帝下来折磨我们啊啊啊啊
众人集体望天长啸,拒绝去看自家女帝出丑的画面,结果……下一秒,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将夜悠雪拎了进来,那修长的五指勾着夜悠雪脊背上的衣领,拯救她的同时,在她耳边轻轻道:“陛下,请自重。”
夜悠雪挪啊挪啊挪的,把视线挪回到那手的主人脸上,见他一张容颜堪比谪仙,当下反手抱住他的腰,“相爷你放心,我对你一心一意,绝不变心!”
君墨染手指一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救她……然而,他也十分清楚,这朵欠抽的女子朝三暮四,她的话可是信不得的。
倒是清诀,他瞧着刚刚那一幕,立时冷了声音,义正言辞道:“陛下太荒唐了!堂堂南晋女帝,这般荒yin无度!先帝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夜悠雪在君墨染危险警告的目光中松开手,挠了挠头,心想夜昭在地下想什么,地上的人怎么会知道呢?
只不过,她对美男还是很有“怜香惜玉”之心的,尤其是清诀这种级别的美男,纵使吃不到,没事儿欣赏欣赏也不错啊。
虽然清诀大声斥责她,可她还是很大度的规劝他:“清大人,你说我荒yin无度,那我荒了谁,又yin了谁?”
清诀见她睁着眼睛装傻,当下愤愤地站起身来:“陛下刚刚登基,就这般无礼荒唐,臣实在痛心疾首!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臣辅佐两朝,今日恐怕是要辜负先帝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夜悠雪的品行再怎么低劣,她毕竟是当朝天子,清诀这话何止是一个“大不敬”可以抵消的,简直是公然辱骂夜悠雪。
而夜悠雪的本性又残忍霸道,她或许会因为曾经闹出的那场把戏对清诀另眼相待,可再怎么样,她身为女帝,也不可能容忍清诀指着鼻子骂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夜悠雪会脸色大变,甚至龙颜大怒时,她却依旧微笑,道:“颜大人对我怕是有所误会,在颜大人眼中,我还是当年那个差点逼死颜大人的我,对吗?”
“难道陛下不是吗?”清诀一身傲骨,冷冷反问。
“是,我当然还是我。”夜悠雪垂落长睫,唇畔的笑意轻轻浅浅,意味深长:“颜大人别忘了,母皇驾崩前钦点的十位顾命大臣里就有颜大人。纵使颜大人对我再怎么不满,也不能离我而去,不是吗?”
“臣愧对先帝,但臣对陛下无崇敬之心。臣料想,不出两年,我南晋大好江山必然沦为疮痍!”
“清诀!”夜悠雪懒懒散散的神情,抬眼时,眼神却是凛厉如剑,“你的意思是,朕会成为昏君,是也不是!”
夜悠雪强横的气势让人不由得脊背一紧,在场众人,除了君墨染,各个都惊骇不已。
清诀脊背直挺,目光澄澈,无畏无惧,“是!”
“好!好一个清诀!”夜悠雪端起酒杯,慢慢站起了身,锐利的目色一如出窍利剑,大有横扫千军的决绝之色,“清诀,你对朕无礼,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