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腰有十文必振衣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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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他们看着参谋团的眼神流露出的感情就能说明一切。
他们的眼神是麻木的,同时又带着一点点的羡慕,麻木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本来就这样,而羡慕仅仅是带有一种虚构幻想的意味。
他们不会奢求自己在这场糟糕的战事中会有一个好的归宿,甚至是对于自己的前途也没有什么规划,认为自己此生就是如此,命中注定。
他们甚至不会认为自己只是燃料,他们什么都不是。
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很难做到共情,就像参谋团的将官们无法体会士兵们一心求生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参谋团的车队再次出发消失在队伍的尽头。
“参谋长!别看了,走回去才是正经事啊!”死啦死啦操控着队伍再次行动起来。
苏扬现在感觉走出每一步都是对“跋涉”这个词的最终极的体会。
“您怕是惹上大麻烦了,团长。”苏扬对死啦死啦说。
“什么麻烦?麻烦事天天有,曾文正公怕麻不麻烦,人家留下十六字真经: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所以我有什么好纠结的?混在当下嘛,不然失眠掉头发。”
苏扬打趣道:“您真的是过一天算一天,有今天没明天,你是腰有十文钱,必振衣作响。”
“这嘴真是比传令官还毒,传令官,三米之内!”
孟瘸子赶上:“怎么了您内?”
死啦死啦用下巴把苏扬抬进了孟瘸子的视线:“这儿有个比你还毒的,你见识过吗?”
孟瘸子耸耸肩:“呦喂,那可是参谋长,我哪有那能耐啊。”
死啦死啦说:“孟瘸子最毒就是因为俗气,与人言谈,必刁言逞才,因为没有人能骂过他,好了,现在孟瘸子遇到对手了,俩才俊能同时在我帐下,三生有幸啊。”
苏扬一听死啦死啦说出这种虎狼之词也是忍不住笑出来了:“您是真把自己当成三顾茅庐的刘备了,告诉您,这事儿,成不了。”
“什么事成不了?事儿是一件件干出来的,我从缅甸着火的不列颠仓库里捡回来22个穿着裤衩的败兵,现在都能拉出来一个团了。”
苏扬说:“您混了这么多地方了,见了这么多事了,您能不清楚这川军团现在是个什么角色么?您要是听听刚才那俩将官怎么说,您还敢再打虞啸卿的主意么?”
“保不齐,他敢!”孟瘸子拱火道。
死啦死啦这时候没说话,他准备听苏扬说话。
“话说这湘省原有一王谢之家,姓虞,早年间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庙堂之上是朝野侧目,沙场之上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然而这虞家早衰势微,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少公子虞啸卿横空出世,接过虞家衣钵重振川军团雄风,然后就带咱们来到了缅甸。”
“所以你真认为你打算取而代之的人物是个生瓜蛋么?”孟瘸子问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依旧沉默。
苏扬接着说:“真正的川军团已经回国了,我们是他们不要的垃圾。”
死啦死啦的眼睛永远都有着光,就是那种在他身边跋涉的士兵从来都不会有的光的。
“那我就带着这些士兵回家,”死啦死啦看着他的毒舌二将:“那他总不会因为这事枪毙我吧?”
迷龙指挥豆饼和康丫推着车走过,嘴里唱道:“你要让我来啊,谁特么不愿意来呀,那个犊子还不让我来呀啊……”
死啦死啦用枪托杵了一下一下迷龙的大屁股:“头已花白,却喜唱艳曲,没救了你!”
死啦死啦这话说的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迷龙是这帮人里岁数最大的,他今年38岁。
迷龙没理死啦死啦,而死啦死啦也是自讨没趣,他看了一眼苏扬,问:“你刚说,这个虞啸卿是个什么来路?”
苏扬说道:“现在我们的川军团不叫川军团,是虞家军。”
苏扬从他太姥爷和阮肇昌的话里已经大致推测出了虞啸卿的家世——资历深的话是革命元老,资历不深的话就是地方军阀趁着北伐起来的草头王,至于怎么下去的,就另说了。
乱世之秋,找个机会再出来很容易,打着抗日救国的旗号就能做很多事,用道德就可以很简单的绑架一群人,而这些人还会成为韭菜。
“你我都是韭菜。”苏扬给死啦死啦的团下了一个定义。
孟瘸子脸上的表情贱兮兮的,他觉得苏扬真的能收拾这个身份暧昧的团长。现在苏扬又给死啦死啦占了一卦,算是宣判了死啦死啦那不入流的地位,也就是说,他惹怒了虞啸卿。
孟瘸子拉过苏扬,降低语句问:“那你再算一卦,他能活下来么?别回去……”
孟瘸子伸出一只手摆出了手枪的姿势:“乒地一枪给崩喽!”
“那我得好好算算,”苏扬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说:“死不了,变成真团长了!”
孟瘸子从来就是个务实派,他只信他看到的,但是他是真服气苏扬,他真的以为苏扬会算命,与其说是算命,他认为苏扬的逻辑能力真是无人能敌。
“参谋长,您能大方的告诉我,您以前是干嘛的么?”
苏扬一脸地不正经:“跳大仙的神汉,红白喜事,红的黄的白的事我家都去。”
孟瘸子也不正经:“红白事我能理解,黄的是啥事?”
苏扬叹了口气,说:“我自学法律的,一事无成,卢沟烽火起,当兵了。”
孟瘸子这时目光转移到豆饼身上,看着豆饼的身影,说:“咱们和他都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