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破壁．下（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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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守在城墙上看大门的驻屯士兵，向周围抬起头看着那一道道直冲云霄的红色线条
信号枪发射的固定频率的声音逐渐变小，整个托洛斯特区城墙上空已经升起了那一道道红色的烟雾
接着，一名驻屯士兵又看向墙外远处奔来的一群人，以及身后跟随着那十几头越过了地平线，出现在众人视野的巨人
那群巨人奔跑的姿势极其诡异，加上脸上的表情看着更加渗人了
带领着而一大批的难民朝城门口奔来的调查兵团，已经离城门不到两百米了
“他们……不要命了吗……难道说，调查兵团想让巨人撞开城墙然后趁乱冲进来？”
“不……不可能的，他们在前面，巨人追上肯定是吃他们，怎么会撞城门呢”
“也是……那他们这不是在送死嘛……还带着那些难民一起送死”
对话的其中一名驻屯士兵看着一大批的难民，面露难色，他曾经违抗过命令在下达了城门关闭的指令后，还依然不关城门等着那最后一个瘸着腿带着孩子的老妇人进来
他的心中有着无比强烈的怜悯之心，而现在看到数量如此之多的难民就要被巨人追上了，心中满是不忍，试探性的开口说道
“要不……先把城门打开放难民进来避难先吧……”
“不行！”
身后一人飞了上来，是因为封壁计划的信号弹被发射而上来查看的一名驻屯士兵小队长，刚好听到了那名驻屯士兵的危险发言，他接着斥责般的说道
“上一次你违抗命令我没有处分你，是因为没有造成什么很严重的后果，但是你要知道，现在的特殊情况，放带着难民的调查兵团进来，就是谋反！是要掉脑袋的！”
那名驻屯士兵眼神失落了一下，随后轻声应了一句
“我知道了……”
他接着转过头看着已经距离城门只剩下一百米的大队伍，心中的不忍更加强烈了，他是一名圣母，不带贬义词的那种圣母，他对生命有着强烈的敬畏之心，对这些想要活下去而努力挣扎的生命，保持着尊重……和怜悯
“打开城门”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让他心中一喜，但同时也一惊，微微转过头
而身后的那名小队长并没有说话，他也是一脸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开口说话之人
是刚刚飞上来的皮克西斯司令，自从封壁计划执行开始后，皮克西斯便一直待在托洛斯特区，是王政府下达的命令，但同时也有他自己的意向
小队长有些诧异的开口说道
“皮克西斯司令，可是王下达的命令是……”
“难道你愿意看到城墙之下巨人用餐的美妙场景吗？嗯……老夫是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这样的话，王怪罪下来，整个南方在驻守的士兵都要被牵连……”
“王？你是指那个为了稳住墙内局势，就轻易的抛弃了三座瓮城内几万人的明君吗？”
小队长微微一愣，此刻间看着皮克西斯的眼神中，察觉到那个平日老酒鬼形象的司令意外的严肃了起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小队长很快就明白了皮克西斯的意思，他也知道，有些东西要发生改变了
……
埃尔文冲在最前面，死死地盯着那前方越来越近的城门
七十米……六十米……五十米……
最终在只剩下二十米距离时，城门开始向内缓缓打开，埃尔文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他赌赢了
接着埃尔文立即下令让左右两侧的护航士兵集中起来，排好队列防止被人群密集的难民挡住了进城的时机
而难民看到城门被缓缓打开后，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开始不要命的加速奔跑，而第二梯队的人就是因为体力早已支撑不住才被落到后面的，想要加速也加速不起来了
很快调查兵团同第一梯队入城了，而第二梯队的难民离城门还有五十多米的距离，那距离在此刻看来是无比的遥远
身后追捕的巨人也只离他们七十米不到了，距离还在不断拉进
但在后方护航的调查士兵依然还在，这些难民好歹感觉到没有被抛弃，像是死死地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狂奔着
最后在巨人距离末端最后一名调查士兵只剩下二十米的距离时，第二梯队的难民也到达了城门，蜂拥而至的涌入城内，身后的护航调查士兵见状也立刻骑着马提速了，在墙外的最后一人进城后，城门以最快的速度关闭了
那十几头巨人在城门关闭的瞬间啪嗒啪嗒的扑在城门上，然后抬起弱智般的脑袋看着城墙上向下俯视着的几人
进入城墙的难民被先暂时安排在了一个够容纳这么多人的广场上，由驻屯士兵多和调查士兵暂时维持着秩序
皮克西斯的这个命令，也不需要过多说明什么了，众驻屯士兵也心知肚明，也没有依照王的旨意去干涉或者抓捕调查兵团，驻屯士兵和调查士兵一起维持秩序的场景显得诡异的和谐
就好像两家之间并没有过任何“抓捕者”和“被抓捕者”的身份一样，总之就是互不干涉，也没有任何交流
皮克西斯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向在广场附近正下了马正在栓着马绳的埃尔文身边，与他对视了几秒，没有说话
在城墙上执行封壁计划的驻屯士兵和宪兵，在发射信号枪后也都纷纷跳下了城墙，那些驻屯士兵看到了广场上聚集着的难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都选择听命于自己的司令行事没有干涉调查兵团的举动
大概清点了一下进城的人数，难民已经没有两大队伍集合时的一万多人了，只有几千人了，而调查兵团这边，加上那些新兵，比起刚刚被困在墙外的第一天时，已经少了一半……不，牺牲的人，已经超过了一半
城墙上少数的几个宪兵跳下了城墙，看到难民和调查兵团的这一幕，他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想法，自己虽然是唯一有枪的几人，但面对这么多调查士兵，和可能已经和调查兵团站在同一队的驻屯士兵，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非要钻牛角尖的话，那就是王下达的命令是监视调查兵团，他们进来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加入宪兵本就是为了混吃等死过上好日子，卖命？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啊，玩什么命
老宪兵自然都是这种想法，他们不在乎这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要有眼力见，现在调查兵团和王政府那边肯定是划分成了两个敌对阵营了，自己又没法判断站哪队才能过上好日子，那就最好先别得罪调查兵团，不站队，也是一种站队
宪兵团的老油条很明白这样的处世之道
但刚加入的新兵当上了宪兵的，他们不这么想
埃尔文和皮克西斯正打算谈话时，一名背着枪的宪兵缓缓走了过来
他是十八天前在被破开的玛利亚之墙上没有选择加入调查兵团的其中一人，同马尔洛等人一起被分配到了宪兵团，在城墙上执行封壁计划的新兵。接着他走到两人身边，随后举起枪对着皮克西斯
“皮克西斯司令，你擅自打开城门放调查兵团进来，是明目张胆的违抗王的命令！现在我要以谋反罪逮捕你！”
站在皮克西斯身边的埃尔文一脸平静，皮克西斯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依然背着手笑了笑开口说道
“嘛，谋反的帽子盖在老夫头上，还是有点沉重的呢……不过，你拿枪指着我，可要想清楚哦，这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打打闹闹，这是一场……政变，对吧？是这么说来着吧？”
皮克西斯侧过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埃尔文，埃尔文像是无心的回应了一句
“嗯……是这样没错”
那名宪兵咬了咬牙，又将枪口指向了埃尔文，接着说道
“你……是人类的叛徒！你不该进来！”
埃尔文看着那名宪兵的眼神，很快便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些什么，开口说道
“如果我不该进来，那么你也不该进来”
“你什么意思？”
“看到身后这些难民了吗？如果不是我们调查兵团带领进来，他们都会被困死在外面，城门若没有皮克西斯的命令打开，所有人也都会被吃掉”
“那又怎么样！那不关我的事！是王下令不让他们进来的！又不是我！”
“是啊，和你无关，可你按照王的命令执行，不也正是作为了一个参与者吗，既然如此，就和你有关了”
那名宪兵有些愣，随后又咬了咬牙说道
“总之你不该进来！你进来就是你的错！好不容易因为这一次的机遇，我终于可以过上不需要提心吊胆的生活了，现在全都被你毁了！”
埃尔文习以为常的在对方讲话过后沉默了片刻，接着开口说道
“那么这些难民在冲向城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你曾经也处于他们的处境”
宪兵一愣，埃尔文说的自然是十八天前城墙被攻破后，自己同剩余的新兵进城时，城门也是关闭的状态，那时自己的心情是无比的焦急和忐忑，无比的害怕被拒之门外，被抛弃在墙外最终被巨人吃掉
埃尔文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动摇，随后接着开口
“那么……你和这些难民，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吧，都是寻求一条生路的可怜者。但是……对于你那次皮克西斯司令违反规定擅自打开城门放你们进来，你选择了刻意的去无视，只因为那样能让你活下来。而同样的情况，对于这些难民被困在外面，皮克西斯司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你却要跳出来说这是违抗了命令”
宪兵在原地愣住了，埃尔文乘胜追击，故意提高了些嗓门说道
“这么说的话，你是认为自己的命，比这些难民更加有活下去的价值了，是这个意思对吧？”
宪兵从愣神中突然猛的回过神来，接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这是在替换概念！我说的是你不该进……”
宪兵的话没有说完，吐出的字停在了嘴边
因为他看到了，埃尔文身后的那群难民，正用着一种极其怨恨和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怪异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了害怕，因为那样的眼神……有着上百双……上千双……都在死死地看着自己
宪兵才意识到，自己被埃尔文绕进去了，他被下套了
宪兵看着埃尔文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种平静之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后的那一道道散发着怨念的眼神，让他更加不舒服
如果没有调查士兵和驻屯士兵维持着难民的秩序，恐怕这些难民会一拥而上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接着宪兵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他有些无措了，连忙转过头看着身后在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同伴，那些同自己一起进城加入宪兵团的新兵
“呐……马尔洛……希琪，你们帮我说说话啊，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马尔洛和希琪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看着那些可怜的难民，他们的情绪现在肯定是极其不稳定的，但在看到难民们安全进城后，马尔洛心里竟为他们松了口气
接着马尔洛走到那名宪兵面前，然后手抵在他举着的枪把上
“把枪放下吧……”
宪兵愣了许久，随后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枪也随着掉落了
“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凭什么……凭什么啊……”
看着那宪兵抱着头在地上一副陷入痛苦的样子，马尔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了看眼前站着的埃尔文，与他只是对视了一秒，便连忙将头低下，俯下身去扶起那名宪兵往回走了
马尔洛额头冒出了一滴汗，那个人的眼神……虽然平静，但无形之中，让他感觉到了恐惧，是灵魂深处的恐惧……
接着调查士兵先将所有马匹牵到一处，让奔波了许久的马匹休息片刻，吃吃草，喝喝水，因为他们知道，埃尔文还要继续前进
而埃尔文和皮克西斯则是飞到了城墙之上，城墙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交谈了片刻后，皮克西斯掏出了腰间的酒袋
“你这局棋，下的还真是很大啊，我同扎克雷是老相识了，所以很了解他的性格，也能看得出来些他早就对王政府心生不满了，不过……你和他交集也就只言片语罢了，这样你都能看透他的心思，老夫还真是自愧不如啊”
埃尔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似乎心中有着心事一般，眺望着希娜之墙的方向
皮克西斯已经知道了埃尔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想要得知的那个真相，当初在城墙上和自己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根本就是在骗自己，不过当时自己也根本没信
倒也无所谓了，每个人都要有些沉迷着的东西嘛，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埃尔文要做什么，皮克西斯也管不住，而这一次倒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这样腐朽的王政府，皮克西斯已经失望透顶了，而埃尔文的计划虽然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得知真相，但在他的计划中也是要推翻王政府的，和自己心中期望的所相符，虽然算不上什么合作伙伴，但也至少不是敌人
皮克西斯拧开了酒袋的盖子，开口说道
“扎克雷那边你是怎么忽悠他的，说来听听”
“我没有忽悠他，我只是让我的线人告诉他今天将会政变”
“哦？啊哈哈……老夫明白了，扎克雷在得知今天的你会有动作的消息，就一定会注意罗赛之墙城墙的情况，只要我这边选择打开城门放你们进来，看到烟雾升起，他就会认为我已经加入‘革命’的队伍了，如此一来，他再到王都内做些事情，里应外合，政变就完成了，好算计啊埃尔文”
皮克西斯晃了晃酒袋，继续说道
“你这次的计划，应该从递交玛利亚之墙内建立据点时就开始了吧，嗯……说不好更早，。我看起来好像就是你整个计划最关键的因素了，为此老夫也被你利用了啊。不过我也并不生气，其实你不用这样藏着掖着整那么神秘的，既然知道了扎克雷有谋反之心，而我又是满嘴讲着人类大义的伪君子，咱仨人好好聊聊，一拍腿这事就成了，你说你非搞这么麻烦”
埃尔文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你的人类大义是不是虚伪的，在刚刚已经得到了验证”
皮克西斯笑了笑，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一样挠了挠后脑勺，随后缓缓举起酒袋准备送进嘴里，一边说着
“你这整个计划都是一串接着一串相互关联的，看起来就像是串起来了一打鞭炮，只要点燃了引信，你的计划就成功了，而我就是那根引信，并且成功被点燃了……但老夫还是有些疑惑的地方，就是你计划中的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的”
“那就是玛利亚之墙被攻破，只有玛利亚之墙被攻破后，你后续的那些计划才能够正常执行下去。虽然我知道你喜欢赌，但是把所有身家赌在这个点上，倒不太像是你的风格。我是挺好奇你为什么能这么笃定超大型巨人一定会再次出现攻破城门的，如果城门没有被攻破，难道你要一直等下去吗？随着时间流逝，王政府肯定会察觉到你的异常的，到时候你的赌局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了，你总不能自己亲自去把城门炸开吧哈哈哈……”
突然皮克西斯悬在空中的酒袋停住了，他的笑声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就好像在那一刹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却在自己无意识的说出来后，惊出了他背后的一身冷汗
接着他用着一种惊恐的眼神缓缓转过头看着埃尔文，埃尔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保持着沉默，也没有反驳自己所说的
皮克西斯在这一刻才发觉，他从来就没有看透过埃尔文，埃尔文脸上那异常的平静让他感到一阵寒意，他此刻才明白，埃尔文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危险，为了自己的私心他甚至可以抛弃掉人性……
皮克西斯咽了咽口水，喉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
接着皮克西斯缓缓放下酒袋，看着埃尔文的侧身，而看他的眼神也多出了警惕和防备，用着质问般的语气说道
“埃尔文……真相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比那么多人的命还重要？”
埃尔文始终凝视着那个方向，保持着沉默没有开口回答，或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他不想说
但从这天起，皮克西斯不再相信任何人了，而埃尔文……他必须与他划清界限，一点交集都不能再有，他很危险，相当危险……
那一天过后，每当皮克西斯想起埃尔文在城墙上站立着凝视着远方的身影，心中只想到了一个词
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