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丝微光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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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前方不远处，就是仪州小城仪泰。

马车进了城中，众人把镇远侯七手八脚抬进驿馆，刚才还浑身滚热的人，进城以后又变得浑身冰凉，且一直低低呓语。

房间烧了热炕，很快砖烫有如炙夏，可这么热的温度，依旧解不了李青原一身寒凉彻骨。

很快，身下棉被都屡屡被层层冷汗浸透。墨玄域皱眉给他把脉煮药，慕华璃也忙着打下手，一会儿用烧热的水替李青原浸泡焐热冰凉的关节，一会儿又给他不时换被擦冷汗。

君侯的样子很痛苦。

急促喘息、眉心紧蹙，还呓语了一些听不清的胡话，看起来苍白又脆弱。

很快，仪泰城当地的名医也全被请来了。

寒疾虽是不治之症，但在大煌北方倒也并不十分罕见。每个医者出师后少说都得见过几个、也大多知道一些缓解症状的法子。众医者各显神通，打仗似的折腾一整个日夜过去，李青原惨白的才总算恢复了些血色，体温也终于不似那般刺骨寒凉。

“唉……”

慕华璃一夜没睡，尽足了一个准君侯夫人应有的职责。

好容易挨到隔日清早，功夫不负有心人，李青原醒了！！！

虽是有气无力，但好歹微微睁开了狭长的双眼。

太好了！

慕华璃犹记仪州医者说的，寒疾发作时虽然病人往往辗转痛苦、难以进食，但如有可能，还是要哄着多吃些补品暖暖身子。

所以，醒了就太好了。

毕竟人醒了才能吃东西啊！

“君侯，还痛不痛？饿吗，我给您煮了阿胶暖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玄域轻轻推到一边。其实昨日一整日夜，慕华璃都暗戳戳觉得这墨将军与平日不同，不再是平日笑眯眯的模样，却像暗戳戳憋了一肚子火。

她那时还以为只是自己错觉，还以为是他太过担心李青原病情所致。

结果，并不是她的错觉！

墨玄域不顾李青原刚刚苏醒，直接揪住他的亵衣前襟，冰冷如刀杀人的眼神。

声音亦是幽幽：“李青原，你既知道寒疾病发，为何不早找我用药医治，为何偏要强忍着不说？”

“……”

“我，无事。”

“无事？”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墨玄域骤然更加火大，啪啪两声大力拍了拍他身下热炕。

“你还有脸说说无事？你瞧瞧你这此刻躺着的，这可是火炕啊！火炕！你厉害你有本事你没事，你在这火炕上躺着冷得像死人一般，不仅如此还痛到说了一整夜的胡话，还敢说你没事？？？”

“……”

一通狠骂，慕华璃从未见过墨将军凶成这样，在旁边都有点替李青原怂了起来。

李青原倒是目光平静，依旧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涩哑问墨玄域：“我都，说了，什么。”

墨玄域更加暴躁：“这重要吗！这就是你听到的重点吗？谁有闲工夫听清楚你都鬼胡说什么了！谁又会在意啊？！李青原你可以，你有种，你死撑，你厉害，你有病不早治，你就作死吧！还敢在这跟我装、跟我顾左右而言他，后面半个月你就等着疼死！怪我他娘的医术有限，我没本事，治不了你！”

“我走了再会，你自生自灭吧！告辞！！！”

啊？

慕华璃：“哎，哎哎，墨将军，等等！”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一向沉稳优雅的墨玄域竟会如此失态，而且还会连珠炮地骂人呢。

但，他不懂。就算再生气，他作为军医，也不该大吼大叫地跟刚醒的病人这样吵吧。

她这么想着，再度看向李青原，镇远侯垂着眸，明明睡了一天眼下仍是一层青黑的疲倦憔悴。可能正是因为他此刻一副难得一见的气息奄奄模样，让慕华璃不得不生了些偏袒之心，觉得他被骂得着实有点可怜。

“……”

“君侯，你放宽心，别太在意，墨将军刚才说的只是气话。”

“别看他那样，他昨夜可担心你了呢，时时刻刻注意你的病情，一夜没睡。”

“他肯定也没跑远，我待会儿帮您劝一劝他，放心没事的，嗯？”

李青原似是想要回答她，但没能发出声音。

就这么放弃了，目光略微空洞，整个人看着有些萎靡。

这可不行。

慕华璃小时候毕竟跟殷仙医也学过几回课，犹记殷仙医说过，病人心境如何，对身体影响也很大，病重不宜情绪波动，尤其不宜受气。

她这么想着，忙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冰一样发冷的手指安慰，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抚上了他有些消瘦的脸颊，和眼下青黑色的淤痕。

“……”

都摸了上去，她才想起他一向特别不喜欢别人触碰他脸。

好在这次，李青原似乎也实在没有力气了，疲倦的眸只会疲倦地眯了几下，并未有太多异样的颜色。

“……抱，歉。”

半晌，他无色的唇亲启：“是我，害得，你们，辛苦。”

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哪里辛苦了，不辛苦，”慕华璃连忙摇头，一脸真诚，“君侯忘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自然是要互相照顾的，嗯？”

晨光熹微，屋内还有烛火。

那烛光照在李青原一片死寂的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微微流光浮动。

但也只有一瞬，他浅浅点了点头，终究抵不过虚乏袭来，很快再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