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宣风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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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一开始踏入仪州地界时，慕华璃就曾短暂地想起过宣雪蒨。
那是她幼时的玩伴。
宣雪蒨和宣风榆是一对同胞龙凤兄妹，是那时户部尚书宣大人嫡子嫡女。十多年前，宣府与慕氏侯府在京中正是隔壁，兄妹俩又恰好与慕氏长女慕华璃年龄相仿，宣雪蒨从小就喜欢没事就来找慕华璃玩。
从小，她每次上门，慕华璃都会摆出笑脸。
煮茶拿糕点，猜谜抚乐器，好生招待她。
这样密切的交往，从两人三四岁的年纪便持续下来，一直持续了好多年，直到兄妹俩离开京城。因为时长实在太久，以至于甚至慕华璃自己都不太清楚……
宣雪蒨究竟知不知道，她们两人其实根本算不得真正的朋友啊？
至少慕华璃单方面，是这么看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的。
一直对宣雪蒨耐心有加，不过碍于对方是户部尚书之女，又总主动上门缠着她。
慕华璃的父亲虽然是世袭侯爵，但毕竟是虚妄光环，比起手握实权的户部尚书宣大人还是稍显逊色。
既然如此，宣府一家主动热情结交，他们慕氏当然也不至于傻到拂人面子、得罪人家。
于是，父亲对宣大人一向笑脸相迎，母亲跟宣夫人则做起了好闺蜜，她也多年来尽力笑脸维护与宣雪蒨的关系。
但慕华璃心里并不喜欢宣雪蒨。
倒也并不是因为慕华璃外向好动、叛道离经，而宣雪蒨却是那种从不出格的文静内敛、乖巧淑女。两人性子本就差异极大，所以她跟她处不来。
慕华璃不喜宣雪蒨，主要是觉得宣雪蒨这人在私底下，着实有些……烦人。
相识这么多年，宣雪蒨就像是有什么执念一样，处处都要跟她比较、万事万物都想方设法要压她一头。
按说，两人家世相近、容貌相当，偶有比较也无可厚非。
但事事都比，每次见面都比，这就有点要命了。
而且慕华璃一直觉得，宣雪蒨与她实际上完全不是一路人，两家人对她俩的期待和培养也截然不同，完全没有比较的意义。
但宣雪蒨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从小就盯住了她。
户部尚书家教养女儿，是从小将女儿以最传统、最典型名门闺秀、高门淑女的最高要求培养的。因此宣雪蒨从小在家里就要应付许多功课，既要读书识字、学诗词歌赋，又要通晓女红针指、琴棋书画的种种门道，学业繁重得很。
好在辛苦之余，宣雪蒨倒也是天生有才，很多本领都能一学就会。
这自然是好事，只是每学会一件新本事，她就务必一定要专程找慕华璃大肆显摆一通。
而若单纯是显摆也就罢了，慕华璃也会捧场，可每回显摆完了，宣雪蒨都还不放过她，总要一脸无辜地凑近问：
“那，阿璃你也会这个吗？咱们一起做、比一比，看看谁更厉害好不好？”
一般这种时候，慕华璃都会是礼貌微笑摆手。
“我怎么跟雪蒨你比啊，我又没学过。”
“其实很简单，我也就只用一下午就学会了，你学嘛，赶紧学一下，咱们比一比。”
“我手笨，脑袋也笨，肯定没有雪蒨你学得快，不然你就放过我？”
但宣雪蒨一定还是会不依不饶，又会马上抓住她，一脸小大人的语重心长：
“呀！这可不行的，这么重要的技艺怎么阿璃你能不学呢？女子还是要懂得诗歌\/茶艺\/女红\/琴棋\/书法的……得要多才多艺、温良恭俭，将来夫家才会喜欢呀。”
“真的阿璃，我可不是想要说教你，但咱们也越来越大了，你可别光顾着天天在外面任性妄为、舞刀弄剑了，快让侯爷找个好的师父教你淑女的规矩本事吧，等你学会了，咱们再比一比技巧，看谁将来能做更好的新娘子，谁会没人要？嘿~”
慕华璃：“……”
次次如此。
大多数心情还好的有时候，她还能笑眯眯地真诚敷衍她“啊对对对，雪蒨说得对，我有空马上学”。
有时实在烦了，也会叹一口气：“我将来又未必嫁人，要讨什么夫家喜欢呢。”
“胡话，阿璃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年龄相仿，长大之后当然是要一同穿红绣嫁衣，八抬大轿嫁给如意郎君的呀。”
“……”
“就算如此，以咱们两家门第，一般夫家若能求娶得到，只怕烧高香供着都来不及。谁又闲来无事敢找我们的茬，敢嫌弃我们不会诗歌\/茶艺\/女红\/琴棋\/书法……？”
“阿璃此言差矣！”
“咱们可不能自恃是高门就生懈怠之心。夫家供着是一回事，夫君真心喜爱却又是另一回事。你万万不可自以为家世过人，就总是如今一样任意妄为、飞扬跋扈。要知世上哪个男子不喜爱窈窕淑女、婉约多姿？”
“别说别人了，就是我哥哥也只喜欢贤淑乖巧的女孩子的呀。等你家千瞩长大了，到时候你这个姐姐不够贤淑，也会给他丢人的！”
“…………”
“嘿嘿，不过阿璃你也不必担心将来嫁人的事，我阿娘喜欢你，私底下总是说，将来要跟侯爷讨你，想你嫁给我哥哥呢！”
“阿璃，我哥哥好吧？他可是出了名的既英俊潇洒又多才多艺，整个京城世家公子里都极少见他一般人物。正好咱两家也门当户对，又从小知根知底，岂不是天作之合？”
“我对阿璃你是放心的！像你那么天生丽质又天资聪颖，只要稍稍改一改性子，学一学讨人欢心的技艺，到时即便是我哥哥，也肯定为你神魂颠倒。”
“……”
真的，若不是宣大人与慕老侯爷一向交好，这些话，慕华璃确实不能默默好脾气地左耳进右耳出了那么多年。
可宣雪蒨看似什么都早早学会、每一件都比慕华璃强，唯独皇塾却怎么进不去。
谁让皇塾除了考诗文还考算数。
宣雪蒨样样学得好，就是算数始终弄不明白。慕华璃考进了皇塾她没进去，此事对宣雪蒨打击很大，整整几个月没有再来找过慕华璃。
那几个月，宣夫人屡屡跟慕夫人叹气：“雪蒨那么伤心，都几个月了，怎么你家阿璃也不前来安慰探望。莫不是在皇塾交了新友，忘了雪蒨了？”
慕夫人：“哪是如此，只怕是雪蒨不愿见阿璃啊。”
宣夫人：“这倒也是，女儿一心想入皇塾，阿璃入了她却未能……罢了，我再劝劝她。”
慕华璃倒是乐得清闲。
好容易几个月，没有宣雪蒨缠着她比来比去，若是宣雪蒨主动记恨她、一辈子不再来找她，那她可真是太清净了！
然而不久以后，宣雪蒨又重新来找她和好了。
往往是她从宫中皇塾回来，宣雪蒨就巴巴跑来跟她问各种宫中见闻，眼里闪着艳羡与复杂。尤其后来又听闻她与三皇子交好，更日日跑来扒着她问三皇子的事。
慕华璃确实是听父亲的话而刻意接近三皇子，全家早早就有了让她早早耕作，将来能在三皇子身边得到一席之地的意味。
但彼时事情八字还没一瞥，慕华璃还在拼命讨三皇子喜欢，在外当然并不敢张扬。
于是不管宣雪蒨怎么问，慕华璃的回答总是轻描淡写。
“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与三皇子不过是在皇塾之中坐得近些，多说几句话罢了。”
可就在隔年的花朝节，贵族男子按例在此节日都会送花给心上人。那日三皇子拿着一只含苞待放的牡丹巡街时，特意在慕华璃家的花车前停驻，将那朵含露的娇艳牡丹送给了她。
那一年，大家也就才十二岁的年纪。
宣雪蒨的车马就在慕华璃家的马车旁边，看得一清二楚。
那日归家，马车在两间府邸前停下。宣雪蒨浑身发抖质问她：“你还说你与三皇子不熟？”
慕华璃手里拿着那沉甸甸的牡丹，无话可说。
那天以后，宣雪蒨又一次生了闷气，再也不来找她了。
慕华璃则和小时候一样，也并未去寻宣雪蒨做任何解释，继续该干嘛干嘛。
倒是一日策马出门，在西市一角被慕华璃的哥哥宣风榆堵到。
“你敢欺负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