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比天高的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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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一场意外奇险，眼看着终于结束了。
谁知。
“呀啊——！”
“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我啊！”
本应该结束了的。
镇远侯那边杀完了狼群，乌允将军那边也已经成功斩杀了白狼王。可是怎么……
奴女厨娘小粟含着泪，浑身瑟缩，一动也动不了。
为什么，偏偏又是她？！
狼群可怖，她本跟着几位手无寸铁的厨娘在众士兵的保护圈里东躲西藏，却偏偏看见了大小姐的马车被袭击。
富贵险中求，她当时手中刚好有一只折断了、尖了头的擀面杖，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却在那时脑中一热，冲过去就想要逞英雄保护大小姐。
可真的冲过去以后，她就只见大小姐鹅黄色的身影一闪。
接着就再也看不见了。
小粟就这么落了单，人在这一片林中空地的边缘。
此刻狼群都跑了，唯剩一头负伤的狼喘着气流着口水，距她只有两三米。而她手中此刻，只有一根尖头木棍，身边也没有人。
她……多天真，直到此刻才知晓。
她竟想着用这木棍可以保护大小姐？呵，荒谬可笑，明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她的手腕冻僵了，瑟瑟发抖，根本拿不稳木棍。
她的腿也动不了，像是灌了泥水。
不要。
不要啊。
那黑狼露出尖利的牙齿，流着口水向她猛冲而来。小粟只觉得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却根本动不了。动啊！她对自己说，快动，不能让那饿狼的牙齿咬穿咽喉！
不然，她这一辈子就太不值了。
根本就没享过福。小时候家境贫寒，才四五岁就被亲生爹娘掩面含泪卖给了北漠一处黑心马场。小小年纪被当畜生一样对待，每天连天加夜地干活，在冰天雪地里只有破布和草能勉强包裹自己，日日只有硬的像石头的豆子面团勉强充饥。
没有休息的日子，马场之中就连大人经常因为过度劳累而晕倒，何况她还是个孩子。
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
后来，烛阴营踏破北疆，马场主人卷了金银跑了。
烛阴营看她又瘦又小十分可怜，便将她带回贺兰。又因为她之前的家人已经音讯全无，她无处可去，烛阴营就又将她留在厨房帮忙。
在烛阴营，她人生第一次吃饱穿暖。虽然做的也都是下人的粗活，偶尔也会被一些尖酸的士兵和老厨娘们欺负和大骂。但比起北漠的日子，她一直觉得在此简直有如天国一般。
就这么过了两年。
不知为何，心思逐渐开始活泛。
许是别的厨娘所说的，她就是天生不安分、心气高、痴心妄想、不知足。
她的确有些不知足。
因为不甘心。
即便在当年，即便是在暗无天日的马场里，她也曾屡屡逃跑。
哪怕会被抓回去，哪怕被打得半死浑身是伤，残酷的折磨让其他人怕了，也也没有磨灭她逃跑的欲望。
也许，她是身为下贱，但就是心比天高。
谁让她来了贺兰以后，人生第一次偷尝了高级将领剩下排骨烧肉的肉汤，记住了那决定美好的味道。
第一次趁着休假去逛了贺兰集市，见识到了种种琳琅。
甚至她还随着烛阴营看到了京城繁华！
那时候她一直想，倘若她是男子就好了。如若是男子，十五岁就可以加入烛阴营，从此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可她偏是女子。
她哭了好几个晚上，又重新看到希望——在贺兰，有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也能去读书。小姐锦衣玉食时，丫鬟也可以吃到一些不错的剩菜。小姐诵读诗文，丫鬟也可以跟着学写一两个字。
更有丫鬟命好，有个温柔美丽的夫人或善良心软的小姐侍奉。被当成姐妹甚至女儿，从此有了依靠，彻底改变命运。
她看了那么多令人羡慕的故事。
可她却仍旧只是一个奴女，只会做一些低下的粗活，又不好看，还结结巴巴。烛阴营又都是些汉子，没有人要侍女，她没机会。
找不到出路，她只好一天一天熬着日子。
私心等待或许上苍垂怜，能给她一个机会。
一个渺小的、微茫的，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出现的转机。
她等到了。
好容易这些年，终于遇到了一位慷慨的大小姐，又没有侍女，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抓住的一丝良机？！
是，她自然知道，镇远侯的这位未来妻子没有那么容易接近。
她试了一次，没有成效。
但只要她还活着，或许就还能再有机会，无论如何，她万万不要死在这里！
“呀——！”
饿狼一爪子，狠狠扫到了她的肩膀。
幸好身后靠着的马车动了，她被带着摔在地上。一阵刺痛，温热的血流了下来，小粟恍惚只觉得不真实，摇摇晃晃想要爬起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饿狼再度扑来，那一刻沉烽静柝般的漫长，似乎转瞬即逝。
小粟睁大了不甘的眼睛。
不要，不想死。
泪眼朦胧中，预想中的剧痛没有袭来。
她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只见逆着火光，一道身影挡在她眼前。
君侯夫人身上的宝蓝色大毛领外套没了，只有里面一件单薄的杏黄裙。
小粟愣愣看着那英姿飒爽的背影，泪水决堤一般在冬夜滚烫落了下来。
“呜……呜呜……”
眼前，又有两只狼做出扑食的动作，慕华璃默然挡在少女身前没有动。同时身边一道黑影掠过，她与镇远侯在此默契并肩，两人一人一只，双双将狼斩下。
这一幕不仅落在小粟眼里，更映在周遭烛阴营将士心中。
不由得人人感叹，他们的夫人与君侯……
如此强悍默契、珠联璧合，真乃天作之和，好般配啊！
狼王被杀，剩下的余狼也被逐一击破。时至此刻，狼群终于被驱散，月下嚎叫，剩下的一些夹着尾巴逃走。
月凉如水，再度寂寂。
乌允：“大家没事吧？”
“君侯！乌帅！大家都没事！”
刚才被狼拖走又救回的士兵，他的兄弟直接扑通跪下：“多谢君侯，多谢夫人，君侯与夫人大恩大德救我弟弟，我兄弟俩此生肝脑涂地想报！呜……呜呜……”
此人是烛阴营的一个小队长，带着身后一众将士同乡，也不住跪谢。
而余下的烛阴营其他一众人等，则是还在叹服慕华璃提剑的英姿。
真的，镇远侯的这位新夫人果然绝非池中之物！！！
又懂烧制，又会冶炼，体恤下属，还能提剑杀狼，这是什么狠人？
这何止不是个花瓶，这简直就是超过最高理想、最适合贺兰的君侯夫人啊！
如此有能女子，也怪不得就连皇帝都与她纠缠不休、不想放她走，还特意追到城外！
此时，很多人早就忘了自己当初对君侯挑了个罪臣之女的不解与怨言了，纷纷互相传递的眼神都是——早就知道他们君侯平日里那般清心寡欲，能让他都看上的女子，果真绝非凡品。
“瞧瞧这又强又美的飒爽，全然不输咱们贺兰女子啊！”
“就说君侯高瞻远瞩、会挑嘛，绝不只是肤浅地只重夫人的美貌，更是看中其才华实力。”
“瞧这无所不能，他们还说京城有神女，我看神女也做不到这个样子！”
慕华璃这边倒也大方，所有赞誉入耳，照单全收。
同时还不忘见缝插针，凑过去帮着不善言辞、只知道拉起千恩万谢下属的镇远侯说话：
“嗨呀，行啦，你们也别光顾着在这哭了。君侯的意思是，劫后余生多高兴的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赶快去治伤！记得多用烈酒擦拭几遍伤口，别怕疼，也别掉以轻心觉得天气冷就没事，知道吗？”
“是！！君侯与夫人恩德，呜……我们一定，不会忘记……”
慕华璃：“不过我看你伤得还挺重呢，这样吧，我略懂一些医术，我跟着去看看？”
“这，怎敢麻烦夫人，多谢夫人！”
君侯夫人真的太好了，竟还愿意帮士兵疗伤。众人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众人也万万没想到，那么好的夫人，竟有人会没眼色想要借机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