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到日落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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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其实还真挺喜欢郁成修的。”

慕华璃幽幽道，“不过后来，渐渐的就不那么喜欢了。”

“许是我同他这些年，各自都变了太多吧，双双都已不似当初了吧。”

“但我还想当皇后。”

“……”

“爹爹、娘亲，千瞩和小瑶，慕府全门也都希望我成为皇后，只是……”

只是，失算了。

本以为就算当不成皇后，最多门楣受些屈辱丢些面子，也就罢了。

到底哪做错了？慕府一门不仅对皇帝有恩，也并不对皇权构成任何威胁，就算郁成修新帝上位疑神疑鬼防备所有人，急着寻各种由头去削弱各州的兵权财政，但慕府之前也都乖乖给他削了啊！

不仅未有任何不满反抗的意思，慕华璃甚至还主动屡屡去欺负白紫汐，送各种由头给郁成修借题发作，俯首让他将封地的一大半权力都又收了回去。

如此一退再退，她亦不要颜面做低伏小，郁成修究竟还有什么不满？

为何会突然打压慕府，到几近直接灭门的地步。究竟有什么必要！

想不通。而眼下慕华璃也就只能尽量力挽狂澜。

只是同样也很难想通……少年情谊，弥足珍贵。可她适才那样凄惨哭诉，郁成修都能毫无动容。

又究竟为什么？他就算移情别恋不再喜爱她，倒也不至于憎恨到那般口不择言才对。郁成修以前确实不是这样的人，那白紫汐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如此不择手段急着将慕氏一族全部清理干净，只为让她登上后位再无绊脚石？

“……”

“好在，他终究是帝王。”她叹道。

“纵如今迷恋神女，不惜牺牲我慕氏一族为她铺路，但终归，往后的时日还长。”

“数年后，数十年后……”

“白紫汐想必终会有容颜失色、不再新鲜的一日。而常年陪侍君侧，我也不信她没有行差踏错、惹他厌烦的时候。”

“真有那一日，郁成修说不定午夜梦回，还会想起我来。”

“……”

“毕竟我们之间，也有过那么多年陪伴。”

“而那时我的容颜、对他的痴心，在他记忆中，都会停留在我一生中最美的年纪。”

“这也就够了。”

“只要将来有那么一日，他能想起我的好，对我哪怕肯升起一点点的愧疚或思念……或许千瞩和小瑶以及慕府其他亲友家眷，那时就能被赦免回京。”

“我实在不愿见大家一辈子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今日最后一面，权当是为将来有朝一日耕耘播种。到时阿芸，说不定种子破土一日，你与家人亲朋也能回京团聚。”

“……”

穆芸说不出话。

她自知性子愚钝，虽陪伴了慕华瑶也有小十年，各种茶宴灯会，各种赏诗问画，但对大小姐的心意始终揣摩不透，只知道她冰雪聪明，常常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直至此刻，她终于清楚窥见，看见两人之间所见隔山海。

她是真的，完全不明白大小姐所思所想。

毒药，神女，筹谋，想当皇后，她已有些不知道她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甚至就连大小姐此刻口中所谓的“已经不怎么喜欢了”，她也难以辨别，这究竟是她的真心话呢，还是事到如今为了撑作最后颜面的故作坚强？

但好歹值得欣慰的是，大小姐总算改变主意，不喝毒药死了。

“最好，郁成修能亲自下令绞死我。”

“又或者，让我在狱中被白紫汐的拥趸们暗杀，好让他们将来为此暗生嫌隙。”

无论是哪种，只要有朝一日皇帝有了愧疚，那愧疚便会弥深。

愧疚越深，补偿就越多。

说不定她的死不仅能为千瞩小瑶换来有朝一日回京，还能余生平安顺遂，甚至重振慕府。

那她也不算白死。

“只是，也不能等得太久。”她叹气。

等得太久，毕竟千瞩和小瑶多在京城一日，就有更多危险。如何能死得其所，又不连累弟妹。

“……这样吧，我等到今日日落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