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番外六：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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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淮堇抱着温莞莞走了回去。
程公公和半夏都迎了上去。
程公公看着一动不动的温莞莞，焦急问道：“娘娘这是……”
话还没说完，夙淮堇就打断了他，除了眼尾泛红，他的神色诡异地平静：“嘘，别吵，她睡着了。”他麻痹了自己，无懈可击。
程公公和半夏信以为真，只以为温莞莞是真的是睡着了。
可没过多久，他们发现，温莞莞不是夙淮堇所说的那样，只是简单地睡着了。
半夏得知真相后整个人摇摇欲坠，同样不愿意相信事实的她自我安慰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之前也醒过来的，这次一定会醒的。”
程公公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
他们都不愿意相信温莞莞不在了。
可是，事实的残酷却让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活不来了。
夙淮堇却迟迟不愿意接受现实，他取消了早朝，每日守在床边。
即使温莞莞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再等她了，他还是固执地等她。
前几次小姑娘都醒了，万一呢，万一这次她醒了，他错过了怎么办？
他用了上一世的禁忌之法，每日剖心头血喂她，保证尸身不灭。
可是，上一世的逆天而行，同样透支了这一世，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重来一世了。
他该怎么办？
巨大的绝望将他挟裹，失去温莞莞折磨地他几近发疯。
死不了，对于他从来都不是好事，现在更无异于酷刑。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崩了，上书请求风光大葬。连程公公都劝诫，夙淮堇却置之不理，变得疯魔起来。
他放任自己疯了一个月，又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冷漠地看不出丝毫情绪。
夙淮堇绝口不提下葬皇后这件事，仿佛只要不下葬，皇后就还活着。
众人不想触霉头，也不敢再提。
……
堇微二十年。
长达五年失去爱人的痛苦，折磨地夙淮堇形销骨立。
好在太子夙辰奕从小聪慧，十二岁便可独立处理奏折。
在他过十三岁生辰的第二日，夙淮堇便将皇位传给了他，下旨由裴遇辅佐新君，一刻也没有犹豫。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帝王，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当了。
别人挤破脑袋的登天梯，他弃之如敝屣。
还是少年的夙辰奕得知后，一脸不情愿：“那皇叔，您呢？”
这么多年，私下里，他一直叫夙淮堇皇叔。
只有在外人面前，他才会叫夙淮堇父皇。
夙辰奕的面容看起来和夙淮堇有几分神似，实际真正像的人却是夙愿。
他是夙愿的大儿子，四岁的时候，被夙淮堇抱来做了太子。
夙辰奕虽聪慧早熟，可跟他的母亲一样，打小就喜欢黏着夙淮堇，即使夙淮堇对他爱搭不理，他也乐此不疲。
他最喜欢的人是他的皇婶温莞莞，皇婶是个很温柔的人，被宠的跟个小孩一样，有时候能跟他打成一片。她的眼里总是透着狡黠，经常跟他抢东西吃。
而皇叔每次都宠溺地看着皇婶，斥责他把东西让给皇婶。
皇婶得逞后一看到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往往又会将抢来的东西还给他。
皇婶会给自己找面子说：“本宫抢东西可不是为了吃，就是想找点乐子。”
皇叔会莞尔一笑，似乎有些无奈，看向她的眼神更为温柔。
那几年，宫中氛围是最轻松惬意的，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连冷淡的皇叔都变得平易近人了。
可惜皇婶五年前便故去了。
看着少年担忧地看着他，夙淮堇掀了掀眼皮，只是怠懒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回答：“管好你自己。”
夙辰奕越发担忧。皇婶走后，皇叔彻底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兴趣。整个人越来越消瘦，原本俊美的脸也憔悴的不成样子。
这几年，他透支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走起路来感觉都是虚浮的。
夙辰奕看着皇叔朝着未央宫走去。
皇叔一直宿在未央宫，夙辰奕只以为他是要休息了，也就没有继续打扰。
直到……
影卫匆匆来报：“皇上，太上皇往皇陵去了！”
原本看着奏折的夙辰奕骤然站起。
“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皇叔想干什么了。
“快，随朕到皇陵去。”
可是晚了。
当夙辰奕赶到的时候，只听到石门轰隆隆关闭的声音。
“皇叔！”他第一次失控地大声喊道，声音几乎变了形。
而那个我行我素的男人却连头都不愿意回一下，解脱一般，毫不留恋地抱着心爱的女人走进了皇陵深处，他似乎厌倦极了这个世界 所以，一刻也不愿多留。
那是夙淮堇为先皇后温莞莞打造的陵墓，也是属于他们的，双人合葬的陵墓。
这么多年，这座陵墓一直空置，夙淮堇疯狂地用心头血维持着温莞莞的肉身不腐，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始终没有把她下葬入棺。
他等了温莞莞五年。
而现在石门关上……
石门一旦合上，便再也打不开了。
夙辰奕闭了闭眼，有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他的皇叔没有等到皇婶，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多留了。
夙淮堇抱着温莞莞走到了一副棺材旁，将人轻轻放了下去，随后，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
温莞莞死了五年，他折磨了自己五年。夙淮堇一刻都不能忍受没有温莞莞的日子。
他意识到自己再也救不回自己的小姑娘后，就想尽办法折磨自己，缩短自己的寿命，而今，他找到了杀死自己的武器。
夙淮堇打算自己了解自己。
他将尸身拥入怀中，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乖乖，你说让我替你还好看看这个世界，我看了五年，也算做到了，你不要怪我。没有你的世界枯燥又无味，我来陪你好不好？”
他说过，被他这种恶劣的人盯上，生在一起，死也要烂在一处。
虽然做不到同日死，但他们可以同日下棺，再不分离。
生同衾，死同穴。
夙辰奕继位当日，太上皇夙淮堇殉葬于皇陵，与先皇后温氏合葬于一口棺木。
帝后情深传为佳话。
世人难以评判他的功过是非，只能说一句过矣，功矣。
……
“恭迎魔主归位！”
夙淮堇醒来的时候，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他睁开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属于魔主的记忆回笼，各种记忆交杂在一起。
一个手下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魔主，莞禾神尊直接闯进来了！”
夙淮堇一听，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个瞬息便闪了出去。
只见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少女不顾魔卫阻拦，朝里走了进来。
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饱满的额头用蓝宝石额饰装点。少女白皙貌美，澄蓝色的眼眸像蓝宝石一般明亮，美的不染尘埃。
看到来人，她眉眼带笑，声音带着一种洒脱和淡然：“小魔主，知道你今日醒来，姐姐来接你了，开不开心？”
夙淮堇开始有些怔愣，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真的美的像是在做梦。
在下凡界，他已经有五年没有看到鲜活的她了，一直活在失去之中。
如今再次看到那明媚的笑容，恍如隔世。
少女走到他的面前，纤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蓝宝石戒指闪着夺目的光泽。
“怎么了？看到姐姐来找你，高兴傻了？”
夙淮堇回过神来，猛然将人拉近怀里。
“莞莞，我好想你。”他抱得很紧，仿佛要将人融进骨血，连声音都带了颤抖。
那一千八百个没有她的日日夜夜，他度日如年，太过刻骨铭心，刻进了灵魂，再难忘记。
温莞莞回抱住他，温柔道：“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
温莞莞是白泽一族后裔，尊号为莞禾神尊，父亲是白泽，母亲是灵猫。
由于神力强大，她和哥哥温时匀在生下来时，便可自由切换为白泽和猫两种形态，白泽一族的孩子自由放养。
在遇到夙淮堇前，温莞莞独自逍遥快活了八百年，没劫没难，没心没肺，羡煞旁人。
本以为得天道厚爱，没想到遇到夙淮堇后，她的人生就如同过山车一般，急转直下，把以往没吃过的苦和难都加倍体验了一遍。
温莞莞用亲身经历，血与泪的教训证明，苍天从未饶过谁，没有人能一直幸运。
夙淮堇本是被魔族遗弃的小孩，丢在深山兽林中自生自灭，小小年纪就吃尽苦头。
天差地别的两人本不会有交集，没想到某一天，阴差阳错地撞见了。
那日，恰巧温莞莞游玩路过，看见了狼狈地与野兽搏斗的夙淮堇，皮肉被啃噬的深可见骨，险些要落入兽口。
本来不爱多管闲事的闲散人士温莞莞一时脑子抽了，少有地发了一次善心，打死了野兽，救下了他。
色从心起，她见小孩虽未长大，但看五官倒有几分姿色，脑子一发热就说出了改变两人命运轨迹，影响一生的话。
岁数尚小的夙淮堇浑身是血，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神女，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死了他拼尽全力都无法降伏的凶兽，眸色极为复杂。
这神色，被眼神不好使的温莞莞看成了对陌生人的戒备和提防。
“啧，这么好看的小崽子，丢在这里喂野兽可惜了。”
温莞莞蹲在他面前，笑意盎然，看起来极为和善地说：“小家伙，姐姐也算跟你有缘，可愿意跟姐姐走？姐姐养你。”
其实她不知道那笑容，真的很像狼外婆。
夙淮堇垂眸，掩盖住眼中的晦暗与戾气。
再抬头时，伪装起来的琉璃色的眼眸纯粹又干净。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跟姐姐走！”
看起来真是一个不谙世事又单纯可爱的好孩子！
温莞莞本想揉一揉小家伙的头，可看着他那蓬松地跟鸡窝似的，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头，硬生生收回了手，笑眯眯来了一句：“乖～”
夙淮堇故作害羞地垂下了头，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
或许，所有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
带回去后，温莞莞很快就把人抛在了脑后，不管不问，任他留在她的府邸自生自灭。
直到“心机”夙淮堇主动找到她，用那双纯粹的琉璃眼看着她，喊道：“姐姐，不要丢下我。”
温莞莞脑子又一热，被他给萌化了，一下子就答应了他。
温莞莞虽然咸鱼，但好歹活了八百年，不是白混的，教一个小孩绰绰有余。
四肢不勤的懒人温莞莞跟带徒弟似的，教夙淮堇练习法术，开始可谓是耗尽心力，非常认真。夙淮堇天赋异禀，学的也快，什么法决她只教一遍就会了。
慢慢地，她就飘了，当起了甩手掌柜。
说得好听点是主张放养式教学，给予夙淮堇充分发展空间，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她太懒，全靠夙淮堇自学成才。
两人你来我往，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相伴中，渐渐好了起来。
夙淮堇不止学习法术认真刻苦，为人也比较懂事乖巧，爱重“姐姐”。
他将温莞莞一个懒人伺候地无比周到熨帖，什么都为她安排的好好的。想吃什么就学着给她做什么，想要什么就为她寻什么。
温莞莞无比满意这个懂事的弟弟。
这相处模式也不知道是姐姐疼弟弟，还是弟弟宠姐姐。
原本氛围是非常和谐美好的。
可随着夙淮堇长大，一切都变了。
温莞莞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恍然明白了什么，自己也越来越心慌。
在意外得知夙淮堇的身份后，她心慌意乱地找了个借口将他赶回了魔族。
眼看着夙淮堇回去大杀四方，夺回了魔主的位置，改变了自己不公的命运。
温莞莞作为一个姐姐，在自己府邸淡定地当着吃瓜群众，看着一手带大的崽子杀伐果断，与有荣焉，很是欣慰。
可当夙淮堇杀气腾腾地杀到她家来找她，火烧到她自己身上的时候，温莞莞不淡定了。
由于学艺不精，她丢人地打不过夙淮堇，被他掳到了魔族，夙淮堇大放厥词要她做他的魔后。
温莞莞心里拔凉拔凉的，叹道：完犊子了。
他如此兴师动众，来者不善。
温莞莞的家人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看着温莞莞被抓不管不问，至此两边结下了梁子。
温莞莞当时内心复杂地跟麻花似的，压根就没转变过来对夙淮堇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夙淮堇贸然要强娶她，温莞莞肯定是不愿的。
就如小说剧情一样烂俗，所有的感情都要经过一番波折与磨难才能认清自己。
后来的他们可谓是几经波折，九死一生。
自己造的孽，自己种的苦果，就得自己填。
先是暗恋夙淮堇的魔女暗下毒手，企图置温莞莞于死地，夙淮堇赶到后怒极，一掌拍飞魔女，给魔女拍得吐血三升，差点原地升天，完全伤了魔女的心，给魔女搞得彻底黑化了。
温莞莞被暗害，伤势过重，夙淮堇为了给温莞莞寻药，深陷险境，九死一生拿到了解药。
当温莞莞看到伤痕累累出现在她面前，为了不让她担心，跟没事人似的，仍然对她笑的夙淮堇时，彻底沦陷。
她知道自己大抵是栽了，走不出夙淮堇这个小魔君的温柔陷阱了。还自己傻不拉几跳进去，给自己埋了，再也出不来的那种。
在她回去打算跟自己家人坦言的时候，魔界出了乱子。
夙淮堇原本是想跟她一起去的，但温莞莞考虑到自己家人对他意见颇深，若是直接没有心理准备地见到夙淮堇本人，一时可能接受不了。再加上夙淮堇为救她受伤严重，可能不能抗揍。
她就想先一个人回去探探底，打打预防针，让夙淮堇留在魔族养伤，这个决定让温莞莞后来无比后悔。
魔女黑化后，吸收了邪恶的魔气，实力暴涨，秉承着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反派美德，疯魔地要杀了夙淮堇这个负心汉。
实际上这都是她自己内心的臆想，夙淮堇除了对温莞莞温柔细致，对其他女人都是不耐烦地爱搭不理。
夙淮堇本就身受重伤，实力大减，虽勉强制服了魔女，却被魔女钻了空子，魔女发疯起来根本不要命，自己不想活也不让别人活，直接自爆拉着他同归于尽。
温莞莞赶到的时候，夙淮堇已经虚弱地要消散在这世间。
温莞莞的神兽之力恰巧可以修补灵魂，迫不得已，她决定散尽灵力救下夙淮堇。
几经纠缠，他们之间不知道谁欠了谁，早已分不清了。
温莞莞怕死惜命，从来都没有这么大公无私过。
第一次不怕死，就到了魂飞魄散的地步。
夙淮堇痛的迷迷糊糊，只听到女人在他耳边宠溺的声音：“小魔君，我真是……欠了你的。”她的声音是那么地温柔。
他想抓住她，却因为剧痛陷入了昏迷。
再醒来的时候，世间已经没有了温莞莞。
温时匀看他的眼神都是愤恨的。
他冷冷道：“你可知，她原本是有未婚夫的！她原本是不用承受这些无妄之灾的！你搅乱了她的人生！害的她魂飞魄散！”
温莞莞的未婚夫是龙族少主萧沂琛。
夙淮堇以前每次看到他来找温莞莞就戾气翻涌。
“我宁愿她从未认识你！”温时匀愠怒，声音仿若寒冬腊月。
一向温润如玉，处变不惊的他第一次生了这么大的气，而让他发怒的人是夙淮堇。
夙淮堇被批评地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因为实在喜欢不起这个害惨了自己妹妹的夙淮堇，温时匀并没有告诉夙淮堇自己收集温莞莞的一缕残魂。
温时匀和父母几经商量，决定设置劫难，淬炼魂魄，把那一缕残魂放到下凡界温养。
那一缕残魂太微弱了，怕残魂经不起折腾，还没有到就消散了，温时匀亲自呵护着脆弱的残魂到下凡界，而作为未婚夫的萧沂琛主动提出帮助温莞莞历劫。
可当开启下凡界，温时匀和萧沂琛跳下去的时候，变故横生，在空间快要合上的时候，一道黑影紧随着他们跳了下去，空间闭合。
速度太快，温莞莞的父母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原本设定好的劫难偏移了轨道，怎么也拉不回来。
阴差阳错往往是命中注定，温莞莞的劫难中注定有夙淮堇，夙淮堇的劫难也注定有温莞莞。
……
嗯……一个番外写不完，这个前尘内容有点多，原本是扩写的，改成了简写，尽管是概括，一下子还是交代不完……
应该下个番外才能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