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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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意识时,我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海腥味,睁开眼,湛蓝色的天空就悬在头顶上,蓝的不像话。
羊城城区很少见到这么蓝的天,这是哪?
我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醒了?”
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一身渔民打扮,嘴里叼着一根烟,就坐在距离我很近的一块石头上。
看到他那张罕见的长脸,我记起这个人就是当初在第四职高救过我的珺伯哥,他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
估计是看出我的疑惑,珺伯哥扔下烟头,使劲踩了踩:“醒了我们就出发吧,到了那边还得换船,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我们就在菲律宾的拉瓦格了。”
“嗯?”
听完他说的话,我立马明白了他为什么在这里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是纪倩文的线人,而他那天之所以救我,也是因为纪倩文提前嘱托过他。
我看了看四周,这地方看起来像个小渔村,荒无人烟,只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艇正靠在岸边上,估计这艘小艇就是珺伯哥准备的偷渡载具。
我知道,粤省这边每年偷渡的人很多,虽然过程九死一生,但对国内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至少还有生的可能。
我摇了摇头:“我不走,你送我回去吧。”
珺伯哥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的回答,毫无感情地说:“你回去会死的!”
我苦笑道:“死对我这种人来说,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珺伯哥突然笑了,那种笑有点感同身受的意思。
他掏出一根烟看向我:“整一根?”
我问:“这次不会再把我搞晕了吧?”
珺伯哥哈哈大笑起来,说:“不会,我可搞不到那玩意,也就文姐神通广大,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我接过他递上的烟。
他用火机给我点上,又给自己续了一根,吐了一口烟后,自顾自地说:“文姐当初救过我,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要不是因为想还这个人情,我和你一样,也不想活着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显挂着一丝苦涩。
我瞬间明白,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熟悉了,因为他本质上和我和强哥都是同一类的人。
男人之间有时候就会这样。
直男之间互相看,估算的是对方性情。
GAY之间互相看,只会猜测对方是攻是受。
“说说?”
难得遇到一个有共同感受的人,我近两个月来第一次想要当个好听众。
珺伯哥说:“差不多得十二年了吧,当时我刚来粤省,还只是个小虾米,每个月赚得都不够我自己花的,而她是我们会所酒店的服务生,因为人长得清纯好看,总是被一些老色批调戏。有一次,一个喝多的老男人,说什么都要带她出去,她哭得撕心裂肺抵死不从,可那个老男人有权有势,会所里的人都不敢管闲事。他们不敢管,我敢,我上去就把那个老男人给干了一顿。
呵呵,虽然后面吃了不少苦头,但好处是我收获了自己的爱情。从那之后,我就不让她再去会所干了,而是给她找了一份安全点的活,我俩那时候虽然过得苦点穷点,但一切都变得开始有奔头了。后来,我稍微混好了一点,每个月赚得也多了一些,我就开始和她计划起结婚的事情。她开心极了,把我给她的每一分钱都攒起来,从来不舍得花,就想着有一天能凑够让我俩买房子的钱。她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想有一个我们自己的房子。
本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突然有一天,她在家晕倒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恐慌,我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告诉我,她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会逐渐忘了一些事,甚至智商很可能会变得很低。我把我们所有攒的钱拿出来给她治病,给她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我想的是,她忘了所有的事都可以,只要她还能陪着我我就知足。”
珺伯哥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满眼泪花。我知道,接下来很可能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的结局了。
“后来,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把所有的事都忘了,不记得粤省的任何事,甚至很多时候连我都不记得,经常对我又打又骂……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我一个大男人,这点苦头绝对可以吃的。
可是——”
他的话变得异常苦涩,“她却突然没了,她趁我和医生不注意,从医院逃走了。”
“我慌啊,四处开始找她,把整个粤省几乎都找了一个遍,后来终于查到了线索,她登上了一辆去往北方的汽车,车站甚至还拍到了她上车的景象。看到这段录像的时候,我当时都哭了,以为终于能找到她了,可是——当我顺着线索找到这辆车的时候,这辆车已经成了残骸,这车发生了重大的车祸,一车39个人,无人生还,甚至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给我留下。”
他看向我,“我当时比你的状态更差,自杀了好几次,可惜都没死成,后来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活着……我给你说句实话,等偿还完文姐这次的人情,我也准备去下面陪她了……”
听完他的故事,我默然无声。
我想不通,这世界这么多悲惨的故事都发生在普通人的身上?为什么罗富贵那些恶人活得好好的,这些底层善良的人却要承受世间最苦的事?这到底都是为什么?
珺伯哥看向我:“所以兄弟,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其实文姐交代的是让我直接把你强行绑到菲律宾去的,那边的事情她也找人安排好了,去了你就可以在那边好好活下去。
可我想了想,还是希望给你自己一个选择,所以才会在这里待着一直等你醒过来。一方面为了你,也有一点私心是为了文姐。不过,不管你最后怎么选,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的很实在。
我看向他,笑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自己的选择了。”
珺伯哥笑了,说:“是啊!和我想的一样!”
我俩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抽完了手里的烟后,我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吧,回去晚了估计文姐那边得有麻烦了。”
“好!”
他站起来,用脚把地上的烟头痕迹都掩盖了一遍,然后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草丛后藏着的一辆黑车传出了清脆的“滴滴”声。
……
回去路上,珺伯哥又给我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消息。
这次的案子牵扯太大,罗媛背后的人也兜不住了,现在罗媛和我一样,也都是重点嫌疑人,甚至有可能当成主谋处置。现在罗媛在羊城的那些手下,也都树倒猢狲散了,生怕被牵连进去。珺伯哥还说,幸亏我把他打晕了,不然他也麻烦着呢。
罗媛的丈夫闫东海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现在已经被罗富贵解除了小蓝单车的一切职务,当初罗媛派人去抓闫东海的父母,也与这件事有关系。
听他提到闫东海,我一下就心痛起来。
李青衣出事前,帮我查到的消息就与闫东海有很大关系。她那天电话告诉我,闫东海目前的父母其实都是他的养父母,他的亲生父亲其实是罗富贵最早的那个发小,也是罗富贵溺死的那个合伙人。虽然纪倩文告诉这人溺死与罗富贵没啥关系,但很多人还是默认把这事安到罗富贵头上了。罗富贵这么警惕的人,八成之前不知道闫东海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容忍他成为自己的女婿。而闫东海最近出事,说不定也是因为罗富贵那边得到了一些消息。
“许一……”
珺伯哥见我走神,也猜到了他的话可能触动了我的痛点了,轻声说了一句,“抱歉,又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没那么脆弱的!”
这时候,我们刚巧路过了一条充斥着菜馆的县级街道,我注意到,珺伯哥路过粤菜馆的时候车速没啥变化,路过川菜馆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放缓车速,瞅两眼川菜馆的大牌子。
“你很喜欢吃川菜?”发现这个事后,我问了一句。
他摇摇头:“我粤省人,不咋吃辣,但她是川妹子,很喜欢吃辣,我也是跟她在一起后才开始吃辣的……”
“川妹子?”
我感觉心里的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具体哪里的?”
珺伯哥说:“果城,前几年我还去她村子里看过,结果村子里人告诉我,她母亲早就跑了,父亲前些年也得癌症死了,那个村子里已经没有熟悉她的人了……”
“等一下!”我突然从座位上坐了起来,“你确定是果城!”
灵姐也是果城人!
珺伯哥说:“确定,她当时办暂住证都是我找人给办的,她身份的复印件我一直留着当念想。”
我激动起来:
“她叫什么?”
珺伯哥看了我一眼,有点奇怪我的反应,不过还是老实回答道:“张靖雯!”
张靖雯???
我不死心,又问道:“身份证上也这个名字吗?”
估计也是戳到了珺伯哥的痛点了,他脸色变得不善:“不是,你为什么问这些?”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珺伯哥没有明说,但我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了我的猜测没错。
“你笑什么?”
珺伯哥冷若冰霜。
“珺伯哥,你记住了,你欠我一顿酒!”
我心里少有的痛快了一点。
不等他问,我主动说道:“她身份证上是不是叫齐巧,果城xx村的人,按照身份证上的年龄,她今年应该是36岁。”
“你怎么知道!!!!”
珺伯哥一脚猛刹,转头震惊地看向我。
我没卖关子,说:“她还活着!而且前几天还来过羊城!”
我这时候也有点明白齐巧为什么来羊城了,当时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她是来找我的,现在回头一想,很可能不是。
“什么!!!???”
他狠狠抓住我,脸上是近乎扭曲的欣喜,单看表情我就能知道那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惊喜的时刻。
“你听我说!”
我把他手先松开,然后把三年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给他说了一遍。
他的表情有愤怒,有痛苦,有委屈,有悲伤,有难过,但更多的,还是那种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
“她现在在哪?”
他哭得泣不成声。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但我敢肯定的是,她一定还活着,而且病情也好转一些了。我给你一个号码,你联系她吧,说不定她能帮你找到齐巧。”
现在泉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相信灵姐肯定联系过陈可可,只是陈可可碍于某些原因不会告诉我而已。但如果只是找她搭个线,我相信她不会拒绝。
好在陈可可的号码是我仅有的能记住的号码,我按照印象写在了一张纸条上,然后又把这张代表着希望的纸条递到了珺伯哥手里。
“珺伯哥,你不用送我了,你现在就去找她吧。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她的!”
珺伯哥开始浑身发抖:
“那你?”
“将死之人而已。能临死之前替你俩完成一桩夙愿,我死得其所!”
“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珺伯哥紧紧攥着纸条,准备下车时,又回头看向我,“兄弟,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有机会偿还今天欠你的这顿饭!”
“好!”
珺伯哥下车后直接奔最近的机场而去,后面迎接他的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但至少这个希望已经足够让他活下去了。
真好!
真舒坦!
我下车到了驾驶位,发动汽车,直奔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