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把酒话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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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儒道:“要不我怎么说四川人竹根亲呢?后来回龙门见着杨铁山才知道,马王爷为了他,差点把潼缘楼掀了,不但送马送金元宝,还送他裘皮呢!可见,哥老会那一套义气仁义,走到哪里都还是不曾丢的嘛。”
蓝枝道:“赵爷客气了,杨大人对我们家爷,从来都恩义有加,赵爷和德清又有救命之恩,人,哪有不思回报的。”
这时姚柳枝站起来,举杯喝干了杯中酒,呛了一下才又提起酒壶道:“今晚铁山不在场,只能是我替他敬酒三杯了……”
龙宝珠道:“得了吧你,林黛玉一样的病西施,不能喝酒就别逞强,要报答我们,也是穗儿她爸爸的事,你只管把自己照管好,今后把桃子翠翠和小芸姑娘给我照管好就行了,喝酒不是虐待你自己吗?坐下。”
姚柳枝倔强地提壶斟酒:“看你说得,就三杯酒而已,能把我怎么滴?来,大哥,第一杯敬你,请!”
赵子儒笑笑道:“今晚这么多的客人,要敬酒的话……三杯够吗?你敬了别人,别人能不敬你吗?要说小恩小惠,这些年你来我往,不都是相互的吗?计较这个没意思。今晚都想好好说说话,我们谁也别敬酒了,要敬就以茶代酒好不好?”
姚柳枝道:“那不行,你和孔萨姑娘姐俩不惜花两个月的功夫送铁山去云南,能是小恩小惠吗?这三杯酒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喝!”
这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都道这三杯酒该喝,不但赵子儒该喝、孔萨嘎玛姐妹该喝,就连赵老太爷龙老爷子夫妇和三位赵家奶奶们都该喝。
一圈儿喝下来,姚柳枝又敬蓝枝夏金婵以及张山刘三爷,接着又是黑牛一家,特别是税勇和桃子的祝酒。
只是,在面对余德清时,姚柳枝显得很尴尬,因为在余德清面前,她只能喝罚酒。
余德清税勇二人啥话不说,她喝几杯,他二人陪她喝几杯。
姚柳枝喝醉了,众人都很尴尬,她今天的心情大家都理解,人家要借酒一醉,还能说什么呢?
送走了姚柳枝,接下来的酒局就围绕三个话题,一是桃子跟税勇的婚事,二是,首饰垭继续养蚕和明年丝绸厂开工,三是,面对目前的时局,赵家和龙家该采取的态度问题。
在桃子的婚事这件事上,田红柳是最有发言权的,在她的带动下,大家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满满的都是祝福。
说到重新养蚕的事时,赵子儒举杯望向余德清,笑侃道:“德清啊,你把瑞德公司搬来潼川,罪过大了哟!来,你得喝一杯罚酒。”
余德清笑道:“我不怕,我是从赵尔丰手里买的,洋人要算账找赵尔丰去。罚酒嘛,不得喝!嘿嘿。”
赵子儒道:“你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那好,我敬佩你的这种家国情怀,请!”
余德清道:“这还差不多,那行,我喝了。”
俩人都喝了,税勇上来斟酒,赵子儒道:“德清啊,那帮洋鬼子牛皮糖一样贴在大清的脖颈上,摁着脑袋吸血,不等于说川汉铁路不存在了,他们就放手了,不等于说洋行和领事馆被砸他们就怕了,他们现在只是暂时退避,卷土重来是必然的。小皇帝虽然退位了,但那多半是朝中满汉两派争斗的结果,当然了,汉派的成功得益于武昌起义和全国性的保路热潮,革命党未能彻底颠覆朝廷,洋人黏不上皇室贵胄,反过来黏实力派也是必然的,说不定黏上革命党都有可能。除非,革命党能够一鼓作气把紫禁城掀个底朝天!”
“然后呢?”
“华夏历朝历代,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每一次整合无不是腥风血雨,人头滚滚。中国革命才刚刚开始,满满的都是未知,何为革命?革谁的命?为谁革命?我们知道吗?你……们知道吗?要问然后,就怕神仙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小皇帝退位了,我们只知道革命党武装起义了、只知道成都成立了大汉军政府。那么,成都有多大呢?武汉有多大呢?广州又有多大呢?老祖宗留给华夏的疆土何其广袤,就像桌上这一盘花生米,我们这么多人都等着分而食之,大家都饿了,难道还要跟谁客气不成?”
余德清笑道:“赵爷的意思,革命党动作太慢了,成不了气候?”
赵子儒道:“革命党的根基在南方,谁知道人家的动作有多快或者有多慢呢?但不管快慢,保路同志会打开了成都这个突破口,而且,武昌起义是成功的,资州起义也是成功的,革命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反而放弃了成都这个大后方回了武汉!这就让人看不懂了,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下成都呢?难道成都一十七镇新军中没有革命党?抑或,一十七镇新军全是革命党?他们无形之中已经占领了成都?”
余德清道:“他占领个屁啊,当时十七镇新军多半都是赵尔巽的人,要不然,同盟会怎么会打不进去呢?”
龙老爷子道:“可见,动作慢不可怕,怕就怕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要不是德清一通搅和,赵尔丰不宰了罗伦蒲殿俊才怪,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大汉军政府。”
赵子儒道:“蒲殿俊这个人,恐怕坐不稳这个位置,他怎么可能是赵尔丰的对手。一十七镇新军离开赵尔丰,只怕连过年钱都没有。更何况,现在的副都督是朱庆澜。”
龙老爷子道:“你知道朱庆澜这个人?”
赵子儒道:“现在那个圈子里的人,我一个都不熟,除了赵尔丰和蒲殿俊。但是,我不熟大哥二哥熟啊?还有龙门二十七位少爷呢!”
龙老爷子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龙宝珠抢话道:“爸,你知道你女婿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何必问这个。”
龙老爷子嗔道:“怎么?我女婿就不能有点野心?他可不是你那几个哥哥,男子汉大丈夫,治国齐家平天下,现在不是时候吗?”
龙宝珠笑道:“爸,你老人家的意思是,你女婿能做都督?”
余德清道:“有什么不能?赵爷不比蒲殿俊强?大奶奶,你也太不自信了吧?别说蒲殿俊这样的,就算奸狡如赵尔丰之类的要跟赵爷比高下,他都得两个三个。”
嘎玛拉姆鼓掌道:“对呀对呀!我姐夫说得对!赵爷之奸狡可比曹操!”
赵子儒正喝茶呢,闻言噗嗤一口喷出来。
众人哈哈大笑。
孔萨嘎玛拱手道:“我这个妹妹没大没小,刁蛮惯了,大奶奶不要见怪。”
嘎玛拉姆辩解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华婷小姐说的!”
龙宝珠望向赵子儒:“是吗?”
赵子儒摇手;“我从来都说不过她们两个,只能闭嘴,谁叫人家一个是长辈,一个是晚辈呢?我在中间,能怎么办呢?认了吧。”
众人憨笑,龙宝珠憨笑。
赵老太爷举杯跟龙老爷子碰杯:“老哥哥,喝酒吧,年轻人说话,咱们不插嘴。”
税勇也想说笑两句,一看桃子,发现自己的辈分突然之间已经不适合发言了。
余德清一本正经道:“看看,赵爷认下了!”
赵子儒道:“什么认下了?东想西想,吃饭不长,曹操能活到现在吗?早就作古啦!再说了,你把恩特儿的洋机器搬回潼川来是干什么的?还有,给你一个任务,光有机器可不行啊,技术呢?燃料呢?恶人做到底,你得把恩特儿给我找回来!”
“什么?找恩特儿?为什么?他不够坏吗?他能例外?”
“必须找啊,设备、燃料、技术,缺一不可!没有他,咱们还真玩不转那机器。还有,你们谁都不要认为我们从此就能摆脱洋人,说不一定我们今后要用的钱都会变成洋人的纸币!”
这下,连蓝枝夏金婵都惊呆了。
赵老三道:“为什么?谁还买洋人的账?他们还敢来成都?”
赵子儒道:“为什么不敢来?他来了你又如何?大清朝为什么作死?为什么作死也离不开洋人?”
赵老三无言以对。
赵子儒又道:“一个字,钱!朝廷因为没钱,所以作死,越没钱越作死,越作死越没钱,所以最后作死也要卖掉铁路。他是死也没想到啊,卖了铁路竟然能让他爱新觉罗祖祖辈辈经营了几百年的基业轰然坍塌!这可是改朝换代的大动乱,跟以往所有的动乱截然不同!旧朝垮台了,新的政权,包括新的势力要武装、要壮大,更需要钱!钱从哪里来?只有大肆的搜刮!这样的契机,那帮洋鬼子岂能放过?他们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大清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因为他们有钱,所以就敢贴上来,贴不着朝廷,他们指定贴那些想要做大的、贴那些想要称王称霸的。”
余德清道:“那就是说,我们躺着也要中枪了?“
赵子儒道:“历史上的每一场大的战乱都会殃及货币以及商业贸易,特别是粮食,作百姓的永远都是替罪羊,不躺着中枪行吗?成都城里市面上的法币早就流通了,因为锅庄钱庄的关系,才限制了他们的垄断性的流通。现如今,国家乱了,锅庄钱庄的真金白银迅速流失,这就给了法币美元乃至英镑表现的机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洋人会抛出大量的纸币冲击市场,我们以前流通的货币会很快贬值。也就是说,我们的金银将会变得一文不值,洋人的纸币反而会变得更为抢手,为了活下去,许多人都会被迫拿出自己的金银乃至铜板去兑换他们的纸币。”
这话说懵了所有人,包括来自大山深处的孔萨嘎玛姐妹俩。
这让所有人都无法接话,他们所经历的战乱,要么是死人,要么是缺衣少食,要么是举家流亡,还是第一次听说银子金子都有可能一文不值这种事。
两位老爷子算是老江湖中的老江湖了,不敢说饱读诗书,但对于改朝换代的理念还是有些认知的,真金白银这东西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真金白银,改朝换代更是保命的根本,被纸币替代。简直闻所未闻。
龙老爷子道:“子儒啊,不要那么紧张,就算到了你说的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我们藏好自己的东西,不被刮地皮的刮去,就能挺过去。纸币嘛,可以去挣,拿真金白银去换,不可能。”
赵子儒道:“伯伯,我这只是根据洋人这些年的做派做出来的推测,不管这种事会不会发生,我们都必须尽快从根本入手,迎接灾难。挣钱这种事,不能一概而论,有能力的,挣钱自然不在话下,没能力的呢?他们到哪里去挣?不就深受其害了吗?战乱带给人类的永远都只能是灾难,吃苦受罪的永远都只能是穷人,穷人处于战乱之中,钱不是第一位,保命的根本是粮食。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跟他们一起去瞎胡闹,而是赶紧储备粮食,能储多少储多少。”
蓝枝夏金婵最关心的就是赵子儒对这场动乱的态度,她们家马武是一个不老实的主,瞪着眼在看着赵家的动静呢,赵子儒不动,他肯定是不敢动的,赵子儒若要出头主持射洪甚至潼川的大局,她们家那位爷肯定也不会老实。
夏金婵起身鞠躬道:“赵爷,既然未来有可能如此凶险,那我们这个小县城就该当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啊,要说能力,大家都看着你的,你也看见了,这时候你不站出来,就没人敢站出来。”
赵子儒摆摆手:“夏先生,谁站出来都比我站出来有用,为什么呢?因为我这个人处事作风谁都知道,哥老会嘛,开山立堂的根本就是信奉关公,仁义为本。如果我站出来,龙家怎么办?华家怎么办?成都可不是小地方,堂口码头多如牛毛,龙门的势力仅仅只局限于东南一角,还不足以呼风唤雨,我赵子儒在潼川也许可以一呼百应,但我是一个非常厌恶别人拿人命去争名夺利抢地盘的主,尤其现今总督衙门倒台,蒲大头复出,成都的名流盲流都一边倒地倾向罗伦蒲殿俊之流,我龙家华家赵家行事必须慎之又慎。平头百姓嘛,安心做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至于革命,成都成立了大汉军政府,他们肯定有一套治理地方的章程,凡事从取向看走向,军政府也好,革命党也罢,若能一心为民,造福一方,那就值得拥戴,得给足人家时间去筹谋修缮。”
赵子儒的这一番话,说明了厉害,最后一句言简意赅,表明了态度,且立场通透,令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了一个方向,且不好再言。
此时已是亥时末,实在太晚了,酒差不多了,菜也霍霍得差不多了,酒意催眠,是时候该安歇了。
陈稀饭黑牛提壶,将三桌酒杯尽数斟满,赵老太爷一句话挽总,祝大家过一个好年。
话落至此,酒席散去,各自安顿各自的客人,等安顿好,已进子时。
回到自己的卧室,龙宝珠羞怯不语,张开自己的怀抱,俏脸绯红。
赵子儒嘿嘿一笑:“你猪啊?老夫老妻了,你爸爸给你起名宝珠,你还真是一头宝猪,几年没回家了,妞妞妮妮地干什么?”
龙宝珠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道:“说我猪,你才是猪呢!让我守了四年空房,今天晚上你得通通补上!”
有生以来,赵子儒首次听见龙宝珠说这样的话,也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触碰着爱妻酥软的胸膛,他紧紧搂着她,慢慢享受到她瘫软在他怀里,然后宽衣解带,夫妻二人龙吟虎啸,翻江倒海。
事后,二人相拥而卧,龙宝珠询问杨铁山到底怎么回事。
赵子儒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细说了他的处境,又说了他未来有可能的出路,吩咐龙宝珠好好安抚姚柳枝。
二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谈到丑时末,赵子儒沉沉睡去。
龙宝珠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起床简略地做了一个梳洗,然后推开客房的门。
帐帷里的姚柳枝酒醒一半,听见门响,扭头一看,嗔道:“大半夜的,你干啥?怎么跑我房里来了?”
龙宝珠提壶倒了一杯水,递到床跟前笑道:“酒力不错嘛,我还以为……”
“你以为会怎样?”姚柳枝拍拍疼痛的脑门儿,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完,一抹嘴强笑道:“以为我会拉稀摆带?你是来打扫的?可惜迟了点,刘妈跟云丽收拾完刚走不久。”
龙宝珠接过杯子放下,脚一抬,钻进她的被窝,摸摸她的脸道:“感觉怎么样?头还很疼是不?”
姚柳枝道:“去你的吧,还躺下了。今晚什么时候?回去!”
龙宝珠笑道:“什么时候?我就怕有的人伤春悲秋,所以过来陪陪。我夫妻什么时候都没有撇下过你俩,就算今晚我夫妻久别重逢,我也不能冷落了你。”
姚柳枝嗔道:“你得了吧,好不容易夫妻团聚,跑来跟我瞎扯什么呀?快回去!”
龙宝珠推开她的手,不但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伸手揽住她,二人熊抱而卧。
姚柳枝笑道:“哎呀我的天呐,你丑不丑啊?抱完丈夫又来抱我,我可给不了你要的。”
龙宝珠道:“但是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你要不要?来吧,今晚你就把我当杨铁山。”
姚柳枝抡拳就捶她。
二人你捶我,我捶你。
完了,龙宝珠道:“诶,老实话问你,想不想去云南?”
姚柳枝怒道:“说什么呢?胡说八道!”
龙宝珠哎呀一声,掩嘴而笑:“这事儿我就不该问你,过完年,让子儒直接送你去就得了!”
姚柳枝道:“你就这么心疼我吗?”
龙宝珠道:“那当然,这世上除了杨铁山,还有谁能比我更心疼你的?”
“你这家伙,想说什么呢?你能忍受四年空闺寂寞,我就不能忍吗?赶紧滴吧,趁人家今晚在家,多去陪陪。”
“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愿意,指定把你送到他身边。”
“你今晚是不是想讨打?”
龙宝珠哈哈笑:“不听我的,那你就熬着呗!我估计啊,起码得熬到你头发发白!”
“那正好,我就赖在你家,等什么时候穗儿和虎子完婚了,我再去找他就是。”
龙宝珠戏谑道:“哎呀我的天呐,要做王宝钏吗?好好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今晚你怎么过?”
姚柳枝捏她一把:“去你的!”
……
黑牛家
蚊帐内,黑牛陈稀饭双双瞪着眼睛睡觉,黑牛老是翻来覆去,时不时哀声叹气。
陈稀饭不耐烦了,蹬他一脚骂道:“你干什么呀?天都快亮了,还让不让人睡?”
“哎呀,老婆子,睡不着啊!毛里毛躁的。”
“睡不着你安身点啊?唉唉唉的干什么?”
“愁啊,老婆子,愁死人了,心痛!”
陈稀饭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掐他一把:“老东西!女婿是你自己看好的,你心痛什么?难道你自己挑的女婿也不称你的心?”
黑牛又长长地叹口气:“我哪是因为女儿啊,我是因为媳妇。”
陈稀饭更没好气了,翻身坐起来就收拾他:“媳妇又怎么了?两个媳妇不都是你选的吗?哪里又有毛病啦?”
黑牛挨了一巴掌,揉揉挨揍的部位,唏嘘道:“不要这么凶嘛。翠翠这丫头,换在以前,跟我们家干精还是蛮配的,可是现在呢?我发觉这丫头太晃眼了,我们家干精有点配不上。”
“为什么?你这不是屁话吗?什么叫太晃眼了?十八九的大姑娘不都晃眼吗?你希望她长个乌鸡眼?长个蛤蟆嘴?还是希望她是个癞子?是个坨子?是个歪脖子?告诉你,媳妇不好看,老娘我还不要呢!”
“哎妈呀,婆娘家家的,你那狗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孩子就在隔壁屋里,你能不能小点声?”
陈稀饭眼珠子一瞪,叉腰道:“说好的是你,说不好的也是你,孙公豹,沟子嘴,认下了还带反悔的吗?”
“不是我反悔,关键翠翠现在成了马王爷的小姨子,马王爷这样的人,你想想?今后万一我们有点差错,他是好惹的吗?再说了,刘三爷对这门亲事好像也有看法,他要求给俩孩子算算命,毕竟,翠翠比干精大了七岁。”
“什么意思?……想悔婚?”
“不是想悔婚,算算命,合合八字,总是应该的吧?能合当然最好,命中不合……”
“那不还是想悔婚吗?好啊你,敢情你们又商量好了?告诉你,翠翠这媳妇老娘我认定了!什么八字,合不合也就这样了。谁家的童养媳是合过八字的?别说刘三爷,就是马王爷来了我也这态度!”
“不要吵,翠翠这丫头,我比你更看好她,可是,看好归看好,婚姻这个东西不能儿戏!合则万事大吉,合则你喜欢我喜欢。但若要是八字不合,就有可能家宅不宁,鸡飞狗跳,这里不顺、那里不顺,不是闹着玩的!”
陈稀饭又想揍他,想想他话里的意思,又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只是,以前从没有提过合八字这档子事,刘三爷一来,怎么想到合八字了呢?
难道幺蛾子出自刘三爷?
见老婆子久不吱声,黑牛干脆也坐起来:老婆子,这事儿听我的,过了年送她三姐妹去丝绸厂,顺便去老君崖找那个曾眼瞎给算算,大媳妇不也是算过的吗?”
陈稀饭道:“嫁女儿结媳妇是得合八字,但我总感觉你有事瞒着老娘,想要故意把这门亲事整黄!是不是?”
“哪有的事,没事找事,我又不是疯子!”
“不是疯子?我看你就是个神经病!好好的姻缘,你疑神疑鬼的干什么?说!到底因为什么?不说清楚,老娘明天就让他俩圆房!”
黑牛吃了一把火药,他就知道这事儿谁都能瞒,唯独陈稀饭不能瞒,于是把刘有地丢儿子的事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
陈稀饭听完他说的故事,感觉心肝打颤,甩手一巴掌把黑牛打翻,不解气还蹬他两脚,骂道:“臭不要脸的,翠翠金瓜本来好好的,你硬是把人家拆散,现在搞个这个,怎么收场?”
黑牛赶紧捂住她的嘴:“说什么呢?祖宗,焦死人能把翠翠嫁金瓜吗?想想都不可能!翠翠干精是不是亲姐弟,刘三爷都不敢肯定,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你我。悄悄的,借算命先生之手解除这桩婚姻是最好的办法,不然丢人丢大了!”
“刘三爷不敢肯定?那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他埋怨刘有地嫁女儿就像甩包袱,然后话赶话说他还有个儿子,最后,说到儿子怎么怎么丢的,就……就跟我们捡到干精时的情况一模一样了。”
陈稀饭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伤伤心心地吐出来,然后侧身倒下去,再不和他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