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空轮椅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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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店长的声音在江远的脑中突然出现的时候，江远整个人都炸开了。
这种感觉比突然有人故意发出巨大的声音吓唬自己还要可怕。
江远甚至失去了判断声音来源的能力。
他只是在一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甚至连头都不知道要往哪儿转。
与江远不同，道士第一时间就往边上撤了很大一段距离，直到他的背后有固定位，他整个身体贴在玻璃上，让自己起码有一面是“安全”的。
如此一来，等江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店员与他的距离已经超过了3步安全距离。
江远站在原地，他用余光扫着四周的一切，希望可以找到店长的位置。
可是目力所及，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店长的身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刚刚听到她的声音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江远突然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嘎吱”声。
在如此安静的店内，这声“嘎吱”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条件反射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那辆空轮椅发出的。
可是这轮椅根本就没有动，怎么会有声音呢？
江远细细打量着那辆轮椅。
从表面看起来，这是一辆很新的轮椅，即使不是全新，那也起码有九成新，按理根本就不会发出这种金属缺油后碰触的响声。
江远不由吞了一口口水，然后继续朝前望去，他想知道，这声音会不会是轮椅后的门发出的声音。
然而，那扇后门或者是仓库的门，离他有一段距离，而且还在阴影中，他看得并不真切。
“道士，这门后面，是什么地方？”江远开口问道。
“疏散通道，走过去一点还有一个小仓库，补货用的。”
道士的话说完，江远立刻在大脑中补全了他自以为合理的内容。那便是，店长从后门离开了，所以他们没有看到她。
在江远完成了逻辑自洽之后，他的恐惧感也降低了。
虽然他明白，如果真的像他所设想的那样，店长在一瞬间完成了出门和关门的动作，那也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但“店长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和“店长突然就在眼前消失了”相比，前者要更容易让人接受。
很多人，尤其是自诩聪明之人，经常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便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以为的”。
此时此刻，江远正是犯了这样一个错误。
在摆脱了生理上的恐惧感之后，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轮椅走去。
他想要确认，那扇门是不是真的开着。
一步，一步，又一步。
只要这扇门没锁，那江远之前脑补的结果就有了依据。
等到他走到轮椅边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这个空轮椅，确实是九成新的轮椅，连接处并没有铁锈之类的东西。
江远更加确信，他自己之前的推断没有错。
于是，他更加大胆地朝着后门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他走到了阴影之中。
江远，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稳住自己的身形，随后将手按在了门把手上。
接下来，他只要这么轻轻一拧……
江远的表情变得僵硬了起来，他的全身都在僵硬。
他拧不动门把手。
这意味着，这扇门，此时此刻，是锁着的。
如果是锁着的门，那这代表着，店长还在这间店里。
江远自嘲地笑了起来，转头对店员说：“道士，你说，这门会不会是从外面锁的？比如，店长出去之后，从外面锁了门，所以我现在才会打不开……你想啊，之前的‘咯吱’声，会不会就是锁门的声音呢……”
江远抬起头，看向店员所在的方向，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的他，站在门边的阴影之中，原本灯火通明的便利店，在他这个位置，四周被货架切出了一个相对暗处的所在。
而那店员，此刻正靠在门边的玻璃上，从江远的角度看去，他那边是特别明亮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晚上，玻璃外漆黑的背景，与玻璃内明亮的灯光，很好地形成了一个镜面。
这个镜面，刚好可以让江远从玻璃中看到整个便利店内的反射。
而此时此刻，在江远的眼中，或者说，在玻璃反光下，这间便利店是红褐色的。
直接用红褐色来形容似乎并不是特别的贴切，毕竟整个店内的装修依然还是以白色为主。但是在玻璃的反射中，这家店并不是此时此刻他们所看到的灯火通明的，营业中的模样，而是破败的，陈旧的，墙上和天花板上，甚至是地上都充满着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污渍，这污渍的颜色，有黑的，有红褐色的，还有深红色的。
这一切，结合起来，给江远传递了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这家店，似乎比他所能理解的，还有问题。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店员身后的那一整片落地玻璃。
随后，从玻璃的反光中，他看到了自己。
与此同时，
他，也看到了，
那张空的轮椅。
或者说，此时此刻，并不能再称之为空轮椅。
因为，在这张轮椅上面，坐着一个人。
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皮包骨头的人形生物。
他坐在那里，透过玻璃的反射，正看着江远。
江远的眼神，就这样，与他对视了。
下一刻，江远的大脑，瞬间，出现了一个特写镜头。
这个特写镜头，就是轮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形生物的上半张脸。
江远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瞳孔，他的眼睫毛，甚至他眼白中的血丝。
他也清楚地知道，对方正在看着自己。
用着一种，仿佛在沙漠中饿了好久的，濒死之人，突然找到水和食物的眼神。
他的眼睛，在发现江远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出现了光彩，随后，江远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中出现了笑意。
这就好像是电影里面的特效慢放镜头一样，一点，一点，一点点的笑意溢了出来。
江远感觉自己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