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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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抓着脑袋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不,我不是人偶,我是人。”
“可你是胡笳。”
“对,我是胡笳。”
“胡笳是人偶的名字。”
“胡笳,是人偶的名字吗?”
“是啊,你记得的,胡笳是人偶的名字。”
“不,不是,我才是胡笳。”
“没错,你是胡笳。”
“我是胡笳。”
接着又响起了诗诗叫胡笳的声音:“胡笳,你坐这里。”
然后,人偶就坐在了沙盘边上,正好是诗诗指着的位置。
“胡笳是人偶?”
“没错,胡笳是人偶。”
“不不,不是,我才是胡笳。”
“你确实是胡笳。”
“胡笳是人偶。”
“对,你是胡笳,胡笳是人偶。”
“可我是人,我是人!”
“你怎么知道你是人?”
“我……”胡笳突然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我,我生来就是人啊。”
“你为什么确定,你生来就是人呢?”
“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是人啊。”
“真的吗?”
接着,胡笳的脑中出现了人偶视角,诗诗在叫她名字:“胡笳,坐这里。”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沙滩,“医生”也在里面,他好像在晒日光浴,他把自己的身体埋在了沙子的下面,似乎玩的很开心。
胡笳的意识再次抽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她对自己说:不是,不是这样,那不是沙滩,那不是医生,那不是在晒日光浴。
“胡笳,别怕,胡笳乖。”有人在安慰那个叫做“胡笳”的女玩偶。
胡笳的意识,突然出现了摇摆。
她好像在渴望那份安慰,似乎受够了担惊受怕。
“不!不对!这不对!”胡笳在心中大喊,她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外面的一切。
然后习惯性的,把十指交叠,关节处互相用力压着。
疼,是的,是疼的感觉。
我会觉得疼,因为我是人,不是人偶。
胡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胡笳内心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之前和她对话的另外一个声音,似乎变得很轻很轻,轻到几乎快要听不见。
“胡笳,别怕……”
“我觉得疼,我感到害怕,因为我是人,因为我还活着。”
胡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突然变得湿润了起来,她似乎很想哭,但是却又不知道这份想哭的心情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她眼泪滑落的那一刻,脑海中的另外一个声音消失了。
在胡笳的眼前,原本歇斯底里地踩着女玩偶的诗诗,也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动作。
她并没有看胡笳,也没有与胡笳对话,她只是喘着气,看着地上的人偶。
看了好一会儿,她又突然露出了难受和心疼的表情。
她把地上已经坏了的,残破的人偶,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捧在手里,看了好久好久。
就在胡笳以为,时间是不是停止了,她为什么不动了的时候,诗诗突然哼起了一首歌。
这首歌,胡笳听过,好像是曾经小学也不知道是初中时候音乐课上学过的一首歌。
随着诗诗的哼唱,胡笳顺着旋律,想起了这首歌的歌词:“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照耀在我们的心上。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不要离别的这样匆忙……”
诗诗的少女音哼唱着这首歌,旋律不断的重复,重复,再重复,与此同时,她捧着手里的残破的女玩偶,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沙盘前。
胡笳感觉,此时此刻的诗诗,手里捧着人偶走向沙盘的模样,似乎像是一个送葬的仪式。
诗诗就这样走到了沙盘前,她将人偶放进了沙盘之内,可是却并没有像之前埋“医生”人偶那样埋起来。
她将之前被砸坏的沙盘重新摆回了原样,她的动作很慢,似乎每一步都深思熟虑。
当一切都恢复原样之后,诗诗再次看向了那个残破的女人偶。
然后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静静的看着她。
胡笳觉得,整个诊疗室的氛围,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相框,看着里面的照片。
然后她发现,被刮花的母亲的脸,好像并不是被人用什么硬质物品刮坏的,反而像是照片受潮后蹭坏的。
发现这一点之后,胡笳再次抬头看向了诗诗。
这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精神分裂?为什么她精神分裂的人格之一是她自己的母亲?
她的母亲难道去世了?
还有为什么之前看到的医生是她父亲的模样?
之前在病历卡上,胡笳记得,里面有一条好像是“称父母不是亲生的”,难道,诗诗现在的父母并不是她亲身的父母吗?还是说,说父母不是亲生的,只是她精神分裂症状的一部分?
胡笳有太多的疑惑,诗诗身上有太多的疑问。
就在胡笳思考着这些的时候,诗诗突然又开始说话了。
她说:“诗诗,你起来。”
诗诗的话说完,胡笳再次毛骨悚然了起来。
诗诗此刻正对着沙盘,对着之前她一直叫“胡笳”的女玩偶,她这句话,是对着这个已经被她破坏得断胳膊断腿的玩偶说的。
“诗诗,你起来。”诗诗再次开口,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就像是机器人一样。
诗诗的模样,也不再是之前“母亲”的模样,她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与其说是人,不如感觉更像是个机器人。
“诗诗,你起来。”诗诗盯着沙盘中残破的女玩偶,重复着这句没有任何感情的话。
看着眼前这一幕,胡笳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一方面,她很想趁此机会离开这里,因为此时的诗诗,看起来并没有之前的诗诗那样具有攻击性,也许趁这个时候,从她身边走过是安全的。
另一方面,此刻诗诗面无表情的话语,让她有一种心脏失血般的酸楚和疼痛,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太揪心了,她有一种感觉,此刻,如果她就这样走了,那对诗诗来说,和被全世界抛弃没有任何的区别。
就在胡笳这么一纠结的时间,诗诗,突然抬起了头,说道:“胡笳,你看,诗诗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