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哥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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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自重逢开始，就一直在筹谋，在奔波，在厮杀，在保命。
分别的时间总比在一起的时间多，萧琮和王博留给爹娘的时间，少之又少。
绝大多数情况都是爹娘主动奔向他们。
“以前我总觉得爹娘就算会离开我，也不会这么快。”静静站在原地，王博嘴角的笑，并没有染上仇恨，只是单纯觉得好遗憾。
明明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可现实却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怀里的爹娘已经彻底僵硬，王博忽然不想朝家里走了。
“哥哥，我们一家人，能不能在今天，一起好好逛一逛这个京城。”转头看着萧琮，小声开口征求着意见：“因为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萧琮看着王博嘴角的笑，原本以为流干的泪，又落了下来。
将王博的臂膀搂的更紧，萧琮深吸一口气，才让说出的话，没有染上哭腔。
“好，我们一家人，好好逛一逛这京城。”
哪里是怕以后没有机会，是现在，就没有机会了。
原本因着皇朝更替，害怕战乱波及自身的百姓，将紧紧关住的门窗，尝试着打开。
一路向前，街边开始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双膝跪地，拿出家中的吃食水果摆在地上。
再往前走，渐渐的就有人在门口摆上了祭祀之物，香烛纸钱在悄无声息中燃烧起来。
谁也不愿打扰这一家四口唯一且最后一次的京城之旅，所有人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落泪。
他们只想送王大郎和莲娘最后一程，他们只是想感谢王大郎和莲娘，用生命替他们铺出了走出水深火热的坦途。
从晨光乍现走到日落西山，从默默垂泪走到抬头向前，从毁天灭地走到心生悲悯。
苍生何辜？
皇城之内被迫拿起刀刃的人，又何其无辜？
若萧琮亲手朝着这些普通人，举起屠刀，那他萧琮又如何对得起他往昔许下的承诺？
虽心中悲痛，但王博对萧琮的情绪感知，却较之以往更加敏感。
慢慢停下继续向前的步伐，王博偏头看向萧琮：“哥哥，阿爹阿娘说他们累了，现在想回家。”
手臂的僵硬褪去，萧琮朝着王博低声开口：“好，我们现在带阿爹阿娘，回家。”
镇国将军府已经被素白包裹，来往人员皆披麻戴孝，眼眶红肿。
“迎老爷夫人回家。”秋霜远远看见四人归来，随即双膝跪地，头重重砸在地上。
那两个待她如爹娘一般温暖的人，就这样悲壮的，离开了。
苍天无眼！
“迎老爷夫人回家。”所有彷徨站立的人，匍匐跪地。
刻意忍耐的哀痛之声，自王博和萧琮抱着人出现之时，便再也忍耐不住。
鞭炮齐鸣，也压不住此起彼伏的哭嚎，悲痛萦绕着整个镇国公府。
王博轻轻地将爹娘放到床榻之上，神色瞬间变得彷徨。
没有人会在爹娘还活着的时候，去学会提后替爹娘梳理身后事。
王博这一刻的无助，来的直白。
微微转头，看向他无所不能的哥哥：“哥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萧琮闭上眸子，却没能阻止擅自流下的眼泪。
轻声开口，用满是伤痕的手握住王博。
“哥哥会，哥哥来，元宝在旁边帮哥哥递东西好不好？”
净身，紧握的双手无法松开，便用剪刀剪开衣物
换衣，亲手拆开衣袖的线，又亲手握着线，将衣袖缝好。
敛妆，苍白与青灰卸去，音容笑貌一如生前
入敛，锣鼓喧天，此起彼伏的磕头哭嚎声，再次将锣鼓声压住。
内心的执念支撑着萧琮亲手处理完眼前的一切，他不能让他的小将军独自面对这般荒凉。
胸口无数次鲜血翻涌，都被萧琮生生压下。
那些久远的，属于上一世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凌虐着萧琮。
心力耗尽，体力耗尽，眼前恍然一花，萧琮直愣愣朝身后倒了下去。
四周喧闹消散，萧琮只能听到王博慌乱的心跳。
萧琮再睁开眼睛，虚无的四周只有一张棺椁，棺椁里是他死去的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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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城楼走来，萧衍下意识朝琼玉宫走去。
凶横地推开小林子的搀扶，萧衍嘴角带着的笑容，复杂又荒凉。
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凌乱慌忙。
可等到真的站在琼玉宫宫门之时，萧衍却不知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甚至连跨进宫殿的勇气都没有。
这苍天好不容易站在他这一边一回，可王大郎和莲娘就算付出性命，也要将苍天施舍给他的天意，夺走。
一屁股坐在台阶之上，萧衍恍然想到圆圆前些日子刚生了一场大病，又消瘦了不少。
若他将自己输了的消息告诉圆圆，圆圆要是难过，又生病了该怎么办？
比起输，萧衍更害怕面对圆圆谴责和质疑的目光。
从日暮到深夜，从深夜到晨光乍现，萧衍就这般，恍若一尊雕塑一般坐着。
未进水米，萧衍静静看着旭日东升，慢慢剖析自己这一生。
萧衍其实很羡慕王博，有愿意为他放弃江山的萧琮，有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爹娘，也拥有远超常人的天赋。
更令萧衍羡慕的是，王博的爹娘就算为他付出了生命，留下的依然是爱，没有一丝怨恨。
如果可以，萧衍好想和王博交换人生。
不行，萧衍舍不得离开圆圆。
为了拥抱圆圆，萧衍愿意承担所有的黑暗。
琼玉宫的宫门从内往外推开，圆圆卸掉繁复的宫装，一身素白的衣服，头上簪戴一朵素白的宫花。
眼前之人的穿着，一如当年遭受丧子之痛的圆圆。
乍看一眼，萧衍甚至觉得，她的圆圆，是不是又在替何人守孝？
“衍哥，你回来了啊。”娇俏的仿若二八年华的少女，眼中一扫病后的憔悴，焕发出勃勃生机。
“圆圆。”一夜未眠的萧衍，下巴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尾在一夜之间，已经爬上数道皱纹。
萧衍从未想过，再次听到这声衍哥，是在这般场景。
但所幸，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