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地狱,如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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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时间：3天2小时】
距离盂兰盆节，仅剩2小时，整个阔丰镇愈发像是片欢乐海洋，然而空难却总觉得心头不安。
结合最近所见所闻，又看到龙九急匆匆地走了，空难拍了下光头，突然走向静尘，“道友，贫僧师弟走前，留下一问题，请道友赐教。”
曹真诚摸出怀中金纹小本本，犹豫一瞬，点了下头，“大师，请。”
……
黄凌峰站在长街上，抬头仰望，佛气愈发浓郁，然而却不如往日那么纯粹，总有丝丝阴戾气息夹杂其中，而且…
他的破妄之眼正常许多，不再是那种看啥都一层金光的故障状态，这让他心中大定，毕竟，归凡玉才是他最大的倚仗。
顺着眼中一丝阴戾，黄凌峰穿梭于街上，再抬头时，却见阔丰山，渡魔寺的宝塔中，隐约有七彩光华闪烁。
这是渡魔寺祭盂兰盆节的节目吧？黄凌峰眉头一挑，加快步伐，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确认。
悦来楼
今儿的生意比往常差了许多，不为别的，街坊邻居都到街上诵经唱佛，祭祖，渡魂，哪里有时间到这吃饭。
赵掌柜拨弄着算盘，连连摇头。
“歇业，不划算。但老婆子和孙儿高兴，还是划算的。可龙老大不让歇业，触怒了他，会死，还是不划算。”
赵掌柜看着几个伙计殷切的眼神儿，无奈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凑热闹，老赵我自己守着就是，反正也没生意。”
待几个伙计冲出店门，赵掌柜叹声气，“现在的年轻人，啧啧。”
他正摇着头，突听一声，“弥陀佛。”
抬眼看去，却是一蒙面的大和尚，只是那大和尚一身的血腥气，还有一只手背在身后，一看就有古怪。
赵掌柜也是混黑龙会的，自然不是那胆小的人，此时上前几步，笑容满面，“大师，用餐？打尖儿？”
大和尚摇摇头，突然说道：“老人家可是姓赵？”
赵掌柜一愣，怎么着？仇家找上门儿了？
他敲了下柜台上的小铃铛，几个壮汉腆着肚子，从后厨方向晃了出来，“大师，你若是渡魔寺的和尚，在咱这用餐，照常给钱就是。”
“你若是寻衅滋事…嘿，咱们黑龙会可也不惧的。”
大和尚依旧单手背后，笑道：“无妨，贫僧只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老掌柜。”
赵掌柜看他眉眼中的凶戾，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黑龙会虽然势大，可这镇子，还是渡魔寺说了算，犯不着惹事。
“大师请问，赵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和尚点下头，“老掌柜，有阵子没用咱们渡魔寺的镇邪药了吧？”
赵掌柜一听，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几个壮汉则对视一眼，颇显不善地上前，“大师，你什么意思？”
大和尚畅笑几声，“老掌柜不用担心，直说便是，何况…这几个人，未必能奈我何。”
赵掌柜一想，反正龙九都要跟渡魔寺撕破脸皮，这事儿也不是啥秘密，当下点头，“不错，早就停了药。”
大和尚再问，“老掌柜，若是有人打杀了你孙儿，你当如何？”
赵掌柜一愣，大怒，老脸上仿佛充了血，瞪着一双牛眼死死盯着大和尚，咬牙切齿，“打杀我孙儿？那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大和尚想了想，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丢了个包裹在地上。
那包裹圆圆的，满是血迹，滚了三滚后自动散开，露出一张痴迷，享受，又有些惊诧的老脸。
赵掌柜盯着那老脸许久，脸上的狰狞化为迷茫，疑惑，一把老骨头颤抖着跪下，抱起那脑壳，痛哭流涕。
“老婆子…你…你怎么…”
赵掌柜仰天哀嚎，老泪纵横，末了一把跳起身，指着大和尚骂道：“贼秃，老子今儿跟你拼了！”
大和尚退后一步，笑着摇摇头，“老掌柜，你不是说，有人打杀了你孙儿，你便要将他碎尸万段？我只是帮你一把而已。”
赵掌柜大怒，“放你X的屁，我婆子怎会打杀自家孙儿，你…”
突然，赵掌柜手中人头咧嘴笑起来，那笑相当快意，也相当阴狠。
“噗哈哈哈，老娘终于看到你这样子了，终于，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赵掌柜吓得“嗷”一声，将手中人头丢得老远，那些个打手壮汉也如出一辙，哀嚎着扭头就跑。
赵掌柜躲在柜台后，探出个头，心惊胆颤地问道：“婆子？虞婆子？”
那人头犹自在地上打着滚儿，缓缓转向赵掌柜，咧开一张大嘴笑起来，“赵半城，你还没想起来？”
赵掌柜一愣，“想起什么？我该想起什么？”
虞婆子的人头“呸”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个小儿指头，眯眼看着他，“嘿嘿，你忘了？有些人喝了酒，酒后失德，竟将孙儿宰了。”
“末了酒醒，又怕官府追查，便将他三十八年老妻污成食人鬼魅，先剁了舌头，又请了野和尚做法，将她生生熬死。”
“赵半城，嘿嘿嘿…你还活在，梦里么？你还以为自己，是人么？”
赵掌柜看着虞婆子的脑袋，目光迷茫，犹自喃喃自语，头顶百汇处隐有淡淡佛气散出。
而随着那佛气散出越多，赵掌柜整个人也愈发枯瘦，干涸，最后顶着双血红眼睛，直勾勾看向大和尚。
“啊…呵呵呵，我想起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总觉得亏欠你什么，我说我怎么总怕你，呵呵呵呵，竟是这样啊。”
赵掌柜干瘦身子猛地一抖，震开身上布袍，低头去看，果然，没看到心肝脾胃肺，不由哈哈大笑。
“果然…我弄死了你，却被个路过的野道士给捉了，说什么要看看我有没有良心，啊哈哈哈哈，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有？”
“原来…现在，我是鬼啊？”
赵掌柜哈哈大笑，整个悦来楼鬼哭神嚎，阴风阵阵。
“我就说，为啥每次依着你，都觉得恶心。啊哈哈哈，原来…我的一切想法，都是和尚们硬扭过去的。”
赵掌柜一指大和尚，“贼秃，你们，不得好死！”
虞婆子冷笑几声，啧啧摇头，“怎地？赵半城？你随意摆弄旁人性命时的嚣张呢？怎地轮到你被旁人摆布时，便换了脸色？”
“要我说，贼秃们干得好！就该让你这天杀的，每时每刻面对我们娘俩儿，他们虽没存好心，但婆子我，开心的很啊！”
大和尚，也就是黄凌峰默默退出悦来楼，仰头看天。
渡魔寺宝塔七彩光华愈盛，佛气覆盖愈发广阔，浓郁程度也愈来愈高，但弥漫在半空中的阴戾气息，却也多了起来。
虞婆子，就是他顺着阴戾气息找到的，恰好见到其鬼化，正啃…而已。
而此时，其中一条阴戾气息，刚好垂在他身旁。
黄凌峰转头去看，却见一瘦猴儿似的男子猫着腰，正将手伸到自己怀中，这时候见自己看他，一时愣住。
黄凌峰也不废话，只是大手一把抓住他面门，灵力一吐，只听“砰”的一声，瘦猴儿仰天倒飞，头顶一阵佛气硬生生被挤了出去。
那瘦猴儿捂着胸口，双脚乱登，向后退去，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大师你听我说，我不是…我不…？”
瘦猴儿见街上行人纷纷看向他，一时慌了神，继而皱眉捂头，哀嚎连连，便是顷刻间，一张青面獠牙，但仍带着些惊恐的脸惹得人群四散，整条街都乱成了一锅粥。
“我没碰那老头儿，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那我便…”
瘦猴儿猛地站起身，摘下自家脑壳，抱在怀中，浑身浴血，“呵呵呵，我死了，你们就赖不了我了！”
黄凌峰叹了声气，无视背后“炸锅”似的乱象，缓步而行。
“人间，如地狱。”
“那为什么，地狱，不能如人间？”
随着渡魔寺七彩光华现身，镇中居民逐渐开始散出身上阴戾气息，不是被什么邪法变的，而是他们本就如此，只是被渡魔寺给镇了。
这阔丰镇的所有镇民，完完全全，就是一群活在既有设定中，傀儡一般的鬼物罢了，而且都是些杀孽深重的家伙。
渡魔寺的镇邪药，往生针，再加上萦绕整个镇子的佛气，不过是镇压其鬼性的手段，所以即便有些鬼物死了，身上仍有佛气。
比如朱战，柒梅…就算死后仍受渡魔寺控制。
白无常则是以秘术拔除鬼物体内佛气，使其恢复本来面目，摆脱了渡魔寺控制，在旁人看来，像是“将活人点化为鬼”。
所以烂赌鬼和画皮鬼那种，被白无常拿来利用的，身上反而没有佛气。
人非人，鬼非鬼，啧，有意思。
黄凌峰抬头看向阔丰山，那里七彩闪烁，佛气萦绕，便是大雷音寺，也大抵只是这种光景。
但…他们却将如此一座鬼城放在山脚下，让一群鬼物信了佛，甚至控制、编造着他们的人生。
黄凌峰心中没来由烦躁起来，更有甚者，让原本的仇敌凑成一家人，让怨鬼继续承受白眼，这…御民之术？
便是到此时，他才信了静尘那句话，“龙九想将一切归入正常。”
所以，龙九是友军？是遥遥？镇魔司其他人？或者民间魔使？他现在在哪？
黄凌峰抬眼看向渡魔寺，看向那七彩华光，突然笑了。
七彩气渐散，镇民也逐渐“找”回本性，想必渡魔寺是有什么大谋划要做，镇压镇民的“能量”不够了。
是了，如此看来，龙九应该不是鬼使，而且这个“鬼使”，应该也只是个代称，问题的关键，在渡魔寺。
盂兰盆节似乎是个重大标志，和尚们都搞出那么大阵仗了，现在，应该再探渡魔寺了。
黄凌峰愣了一瞬，想到耿直豪爽，酒品不佳的大和尚空难，心中一时有些堵。
佛气浓厚纯正，却不代表“善”，失误了，该死的SS+，该死的渡魔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