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坑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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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节在元月底。大家提前两天早早就进入了假期模式。除了财务部在忙着汇总上报数据，其他部门的员工都开始采购年货，走访客户。
杜欣和高卫国商量了一下，口头通知各部门负责人，除了关键岗位必须有人留守以外，可以让大家自由一些。如果因为去走访客户，晚上下班不再要求必须回公司考勤打卡。
大企业，大客户的走访，都交给了杜欣去做。毕竟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一把手带队走访，也显得对客户更加尊重。
高卫国在家留守。除了跟教委的几个领导聚了一次，也就是给其他的关系户打打电话，拜个早年。
“铛铛铛”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高卫国抬头一看，居然是个七八十岁，穿着件旧棉衣，有些驼背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还有些哆哆嗦嗦的。
“大姨，您找谁呀。”高卫国赶紧站起身走过去问。
“我，我找领导。你是领导吧？”老太太看来耳朵不背，回答得也挺清楚。
“算是吧。”高卫国说着话，把老太太请进屋，让她坐到沙发上。并回身给她接了一杯温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大姨，您先喝点水。外面挺冷的。”
高卫国说完坐在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小伙子，你是啥领导啊，能说的算不?”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呵呵，我管点事儿，看看您老是找我啥事情吧！”
“哦哦，那行吧，我跟你说说。”
这个老太太有个女儿叫刘红。是燃料公司的职工。两年前由于重度抑郁症入院治疗了半年多。病情缓解后重返工作岗位至今。
上个月的时候，由于和工友闹了些不愉快，病情突然复发。她暴怒之下把一个围观的工人推倒在地。谁知那么巧，公司的一辆车恰好经过，压断了倒地工人的一条腿。
燃料公司本就属于效益不好。属于濒临破产，靠财政补贴苟延残喘的企业。但是，这家企业的领导保险意识比较强，不但投保了车辆保险，还给员工集体购买了意外伤害保险。保险费由公司和职工各自分摊一半。
车辆撞了人，受伤的职工入院治疗，各项费用自然由保险公司进行赔偿。但是，燃料公司向保险公司报案的时候，隐瞒了受伤员工如何倒地的真实情况。只说是员工行走时突然绊倒，车辆躲避不及造成了事故。
受伤员工的家属在其住院治疗期间，向保险公司提出意外伤害索赔。
保险公司的医疗调查员去医院查看伤者的时候，居然发现受伤员工是同一起事故造成的伤害。而且客户隐瞒了事故经过的真实情况。
医疗调查员在保险公司的地位很特殊。他们是由总公司建档直管，各省公司统一招聘并下派到各家分支机构的员工。所聘人员一般都具有在医疗机构从业的工作经验。他们在事故调查和费用核算方面的独立性很强。因此，在这起事故的案情材料中，医疗调查员如实填写了事故发生的经过。而总公司则根据保险赔偿的“近因原则”，拒赔了此次事故。
燃料公司有保险意识，也有保险事故处理经验。所以，想先得到车险赔偿以后，再向保险公司进行意外险索赔。
伤者家属的报案使得事故的处理变得复杂了。由于隐瞒了重要的事故真相，而且有明确的责任人，因此保险公司有权拒绝赔偿。
燃料公司接到拒赔通知以后，知道自己隐瞒实情，确实违反了保险条款的有关内容。正在想办法进一步协商解决。但是，伤者家属堵在领导办公室要医疗费，把领导搞得焦头烂额。后来干脆心一横，反正春节前要债的太多，干脆也不来上班了，打算躲到春节后再想办法解决。
领导躲了，但是，伤者的医疗费不能停啊。于是伤者家属又找到了刘红的家里要钱。
刘红当年患病以后没多久就离婚了。儿子在外地打工，收入也就勉强维持生活。根本没有能力帮助母亲。
伤者家属几次上门讨要医疗费，导致刘红的抑郁症再次加重。她有两次要跳楼自杀，如果不是被老母亲及时发现后阻止，恐怕此时已化为灰烬。
老人家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昨天就去了燃料公司找领导。有个工作人员给她出主意，让她来保险公司找……
高卫国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以后，觉得很为难。总公司已经确定拒赔了，他这里是无权过问的。但是现在老人家坐在这里老泪纵横地讲述着女儿现在的惨状，他又于心不忍。
“家里没钱了，连给女儿买药吃的钱都拿不出来。”
高卫国见不得老人家流泪，但是现在还有一天就进入假期了，公司哪里有什么办法去协调解决呢？
他略加思考了一下，给慈善总会那边打了个电话。果然，电话没有人接听，估计已经放假了。
他觉得有些懊恼，不由得怪罪那个前台值班的员工。怎么就把老太太放了进来，害得自己左右为难。
也许有人会说，你那么有钱，干脆直接拿一笔钱把问题解决了不好吗?
有这样想法的人，要么对这个社会的复杂性认识不足，要么就是在挖坑埋人！
高卫国如果今天自己掏钱解决了老人家的问题，明天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来。
“领导，求你想办法解决一下吧。我求你了。”
老人家说着话，突然从沙发上向下一坠就跪倒在地。
“老人家，你快起来。”
高卫国吓得赶紧扑过去搀扶老太太。
“姐，你过来一下吧。”
高卫国给李娜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李娜过来以后，看见高卫国的办公室里有个老太太，而且坐在那里抹眼泪。表情不禁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高卫国心里苦笑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是无辜的。”
“李经理，我想从公司借支一万块钱，你看行不行。”
高卫国说着，悄悄朝李娜眨了眨眼睛。
“后天就放假了，今天咱们都封账了呀，哪有钱啊！”
李娜分析高卫国给她眨眼睛，应该是让她说这种话。
“你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借五千块钱。”
高卫国这次说完，没再眨眼睛。
“我想想办法吧。五千块钱也许能挤出来。不过，这是走访客户的专用款。借支的理由呢?”
李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老人家这边遇到了困难，赔款一时半会儿下不来。我想公司先给垫付一部分吧。等将来跟燃料公司结算的时候再扣回来。”
高卫国心中叹了口气说，也只好先这样说了。
“那行吧。不过，借条要由阿姨来签字。否则将来结算的时候不好走账。”
李娜说得很严肃。
“我签，我签。”
老太太赶紧随着李娜的话说。
等送走了老太太，李娜听高卫国给她简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李娜笑着说，我还以为你祸害了谁家姑娘，被人家老娘找上门来闹。
高卫国笑着说你还真看得起我，我都半大老头子了，哪有姑娘看得上我。
李娜瞪了他一眼说，那你就专门祸害中年妇女?
说完噔噔噔往办公室方向走。走到半路突然回身说，除夕我没地方去了，你带我回家吧。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你爸妈了。
“好的。”
高卫国说完之后也回到了办公室。屁股刚沾上椅子，想起来前台失职的问题，又打电话给前台。
前台今天是李诺的学生黄山值班。这个孩子问明白老太太的来意后，知道自己不应该放她进去，这种情况即使找领导也无济于事。但是，就这样让老人家回去，他又于心不忍，只能心一横，指点她，让她去找高卫国。
他觉得，以自己对高卫国的了解，他应该会管这件事。高总在员工中的口碑是很不错的。
何况，他在澳门居然中了几百万的大奖……
老太太走的时候对黄山表示感谢，满脸的核桃纹里都透出笑意。
黄山知道老太太肯定拿到钱了。至少能够解决燃眉之急。也替她感到高兴。
前台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黄山看了号码，知道是高卫国打来兴师问罪了。
“高总你好，我是黄山。”
“刚才那个老太太进来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
黄山本能地想撒个慌，比如说自己恰好去卫生间了什么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我在前台。对不起，高总，没有经过您同意，我就让她去找您了。”
高卫国听黄山这样说，反而不觉得生气了。至少这是个有担当的年轻人。
“你的同情心没错。但是，你没有正确履行职责，而且擅自作出自己能力以外的决定，这是很严重的错误。”
高卫国之所以很严肃地对他说这番话，是要警告他，他不是决策者，只需要严格履职尽责就好。否则将来在职场会吃大亏的。
“是，高总，我错了。”
“知错必改，下不为例！”
高卫国教训完黄山，心里想，你这句对不起，害老子损失了五千块钱！
吃中午饭的时候，李娜问他这五千块钱怎么办。他说还能咋办，爱的奉献呗！
李娜叹了口气说，这样的家庭真是年年过年，年年难过！
黄山真的知错就改，下午也尽责履职，一刻也不敢离开前台。怎奈人有三急，他突然想去卫生间。本以为快去快回，也就一分钟的时间。谁知道他刚离开岗位，一个穿着黄色军大衣的老大爷又直接走了进去。
“铛铛铛……”
高卫国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他一抬头，吓了一跳。
怎么上午来个老太太，下午就来个老头?这不会是夫妻俩换着来的吧！
“老爷子，您进来坐吧。”
高卫国走过去让老头进屋。老头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估计是走路过来的。
“哎呀，我身上都是土呢，再把你沙发给弄埋汰了！”
老爷子说话声音洪亮，但是，怎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呢？。
“没关系，皮沙发，明天擦一擦就行。”
“那我可坐了啊。”
“呵呵，您坐吧，我给您倒杯水喝。”
“来凉水，我喝不惯热的，着急。”
老人家快人快语的，眼睛炯炯有神。
高卫国把水递给老人家以后，老爷子一饮而尽。抹了一下嘴巴说：“再来一杯。”
高卫国问老爷子有啥事情找自己。
果然还是跟上午那个老太太有关系。
老太太回去以后，在路上遇到了这个老头。她喜滋滋的跟他说保险公司领导心眼好，借给她五千块钱……
老头心想，我也缺钱过年呢。问明白地址就找过来了。
“我有精神病，在朝鲜打仗哪会儿得的。炮崩的，大夫说我这里坏了”。
老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过年没钱了，你借我点钱呗！”
高卫国听老爷子这么一说，简直哭笑不得。
唉，就说不能滥做好人吧。上午刚来个精神病的妈妈，下午干脆直接来个精神病大爷！
这可真是好人难当。
高卫国假装说单位的钱都借给那个老太太了。
老头高声把老太太一通埋怨，说她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儿……
李娜听到他这边吵吵嚷嚷的，赶紧过来看看。弄明白事情的缘由，不禁捂嘴笑着跑回了办公室。
“老爷子，这样吧。我个人借给您500块钱，但是，这可是我最后的这点钱了。您可不能跟别人说，要不我还得让人找你要钱去。”
“哎呀，我不傻。跟谁都不能说。”
高卫国知道不给钱这事儿难过，只能这样办了。
他送老头离开公司的时候，前台值班的黄山看得都傻眼了。
“大爷，你啥时候进去的?”
“那能被你发现了吗?我可是侦察兵！”
老头昂头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
“黄山，老子又损失五百块钱，从你工资里扣。”
“高总，别的呀！我保证再也不撒尿去了……”
黄山想，我这啥尿啊，值五百块钱。
侦察兵大爷你坑人不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