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冲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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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娜说过，刘鹏他们最近一直都在加班。甚至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高卫国对此表示怀疑。毕竟在省城那次，他亲眼看见刘鹏搂着个性感的女人……
但是，这次刘鹏却真的是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进入四季度以后，组织部门要对干部队伍进行考评工作。同时要对干部队伍的调整，提出合适的人选。这种工作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调整一个岗位，就需要另一个人顶上去。那么就会又空出一个岗位……
刘鹏他们最近确实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时间有限，推举出来的人选，还需要各级领导层层审核。如果有不同意见，几乎就要推倒重来。最终还要上常委会去讨论。各方力量的博弈之下，又会有什么变化，谁也无法预料。
今天是周一，忙了好几天才整理好的人事材料，被部长会议给否决了。需要重新挑选干部。全市数万个干部，需要初选、审核、再挑选、再审核。还要综合考虑领导的意见……
刘鹏午饭都是在办公室匆匆对付了一口，随即又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他虽然是科长，但是，具体工作起来，依旧要冲在一线，累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快到下班时间了，领导那边又在催了。刘鹏觉得头疼得厉害，想站起来接一杯水喝。谁知刚站直了身体，眼前一黑，就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急性脑出血！”高卫国扶着李娜，在医生办公室听主治医师介绍病情：“出血量很大……”医生说到这里停住了，感觉有些犹豫不定。
“医生，你就实话实说吧。我姐必须知道实情。”高卫国感觉李娜的身体有些往下坠，赶紧使劲搂住她的腰。
“按照这个出血量，结合病人现在的情况来看……病人实际已经脑死亡了。”医生艰难的说了出来。院领导虽然指示要全力以赴抢救，可是，结果就是这样残酷。
“姐，姐……”高卫国见李娜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急得高声喊了起来。
“快，把她放在这里。”医生连忙指挥高卫国，让他把李娜放平，躺在一张检查床上。
医生给李娜掐人中。告诉高卫国，李娜是受了刺激，并无大碍。
高卫国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感觉。怎么一个大活人，说脑死亡就脑死亡了呢？他不禁想起了王军，跟刘鹏的情况差不多。这人的生命怎么都这么脆弱呢！
医生急救了一会儿，李娜醒了过来。很意外的没有号啕大哭，默默地躺在那里泪如泉涌。相伴几十年的人，这就没了?
“姐，姐夫他家里人都通知了吗？”高卫国轻声地问。
李娜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睛，表示已经通知过了。
高卫国没别的办法，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李娜。
过了一会儿，刘鹏单位的领导和同事来了好几个人。医院的院长也陪着。
“李娜同志，这是我们常务副部长，马天宇部长。对于刘鹏同志的不幸，我们深表悲痛。”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
李娜不说话，只是身子有点抖。想必是心里也恨极了这些所谓的领导。刘鹏如果不是那么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几位领导，我姐现在情绪激动。刚才都晕过去了。咱们去外面说话吧。让她休息一下，缓一缓。”高卫国说。
一群人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主治医师再次介绍了一下刘鹏的病情。听说病人现在已经脑死亡，刘鹏的同事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几个小时之前还在一起工作的人，现在就是个活死人了？太惨了！
“您是……”高卫国问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哦，这是我们办公室胡主任。”旁边站着的一个人开口说道：“我们几个是刘科长一个科室的同事。”
“谢谢你们能过来。”高卫国说：“也感谢领导的关心。”
“刘科长突然发生这种事情，领导们都很痛心。”胡主任说：“你也要劝李娜同志节哀顺变。”
“人还没死呢，什么叫节哀顺变。”高卫国听得心里不舒服。虽然他也明白，刘鹏恐怕是醒不过来了。但是，依然觉得这句话很刺耳。
“我姐夫的父母估计要晚些时候才能到。各位领导先回去吧。”高卫国心里不痛快，说话语气也就不怎么客气了。
“马部长，病人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没有了继续抢救的意义。您看接下来……”后面站着的医院领导突然说。
“你啥意思！”高卫国听得怒火攻心，怒喝道：“我姐夫还喘气呢，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激动”，主治医生对高卫国解释说：“病人已经没有主动呼吸了。现在完全靠呼吸机维持着。”
“那也得等老人家过来见儿子最后一面吧！”高卫国高声说：“在父母眼里，喘着气的和一个死人能一样吗？”
高卫国说完，冲着那个马部长说：“是不是你们没钱交医药费?如果没钱，我就去交钱。但是如果谁敢拔管，我让谁偿命！”
高卫国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
“卫国，你进来。”李娜突然在屋里喊了一声。
高卫国赶紧进去看。只见李娜已经坐在检查床上。
“别跟他们吵，等你姐夫的父母过来再说吧。让老人家做主。”李娜说话有气无力的，眼泪瞬间又滚滚而落。
“姐……”高卫国见李娜如此痛苦，心都要碎了，一阵哽咽。
江蕙出了高铁站，在出口处没见到高卫国。于是给他打电话。
高卫国把她回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解释了一下，说和她改天再约。
晚上十点多，刘鹏的父母和妹妹妹夫四个人一起赶了过来。老母亲见儿子躺在病房里，喉咙处插着一根挺粗的管子，坐在地上打滚嚎哭。
刘鹏的同事留下了来两位，这时帮着刘鹏的妹妹一起，把老人请进了医生办公室里做坐下休息。
李娜的情绪比下午的时候好了很多。也许在她的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虽然也在陪着流泪，却在轻声安慰着老人家。
护士给老人拿来两杯水，叮嘱老人不能情绪太激动。果然在医院，医生护士就是权威。老人家很听话地不再嚎哭了。默默地坐在那里抽泣着。嘴里不时念叨着：“我的儿……”
老人家旅途劳累，他带着几个人去医院附近的宾馆开房休息。
李娜坚持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守着，也许她在期盼能有奇迹发生。
女儿女婿想乘坐飞机连夜往国内赶来。但是，现在回国哪里是简单的事情，再三劝说之下，女儿痛哭着，在视频里长跪不起……
高卫国一直陪着李娜到凌晨。
明知就这样守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李娜说万一刘鹏有机会呢？自己不想错过。
快天亮的时候，高卫国让李娜去医生办公室休息，自己在这里守着刘鹏。此时的他对刘鹏已经没有了恨意。
人这一辈子，只要活着，就要背负着各种责任。父母、妻儿、同事、领导，面对这些人，都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戴着不同的面具。
温柔体贴的丈夫、孝顺的儿子、有出息的哥哥、勤奋努力的领导……到底哪个刘鹏才是真实的?
高卫国觉得脑子里乱得很，你是什么时候，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江蕙居然过来了。还打包了早餐带给他。
“你怎么来了。”高卫国搓了搓脸说。
“昨天听你说过以后，我一晚上没睡好。想想我表哥，不也是这样吗?倒下去就没再站起来。”江蕙略带伤感地说。
“是啊，我昨天也想起王军了。”高卫国说。
“去水房洗洗脸，吃点东西吧。”江蕙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来毛巾和牙具。看样子是早上新买的。
“谢谢。”高卫国笑着说。
“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江蕙说着，轻轻拍了拍高卫国的后背。
李娜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看见走廊的长凳上坐着一个女人。长发披肩，一身黑色的套裙。带这些婴儿肥的脸上，薄施粉黛。典型的职业女性的装扮。
“是李娜姐吧。”江蕙说着站起身来。
“你是……”李娜想了想，并不认识面前的人。
“高卫国是我哥。”江蕙说。
“你哥?”李娜疑惑地想，高卫国身上有几个痦子我差不多都知道，他哪来的妹妹?
江蕙见李娜上下打量着自己，红了脸说：“我表哥是卫国的同班同学。”
“原来如此。”李娜笑了笑说：“辛苦你一大早还过来了。”
“没事儿，我过来看看能否帮上忙。”江蕙说着，举起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说：“顺便带了早餐。”
“谢谢你了。”李娜说着，走到长椅对面的窗户那里往里看。刘鹏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有仪器设备在闪烁着，不时发出“滴”的一声。
“唉……”江蕙站在李娜的身边说：“一个月前，我表哥也在重症监护室像这样躺着，最终还是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
李娜的眼泪都流干了。听到江蕙说的话，摇了摇头没说话。
六点钟不到，刘鹏的父母和妹妹妹夫赶了过来。刘鹏的母亲见儿子还是那个样子，急得直哭。刘鹏的父亲倒是安慰了李娜几句，然后走到一旁的楼梯间默默地抽烟。
高卫国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和江蕙，此时他真的很庆幸江蕙能过来。否则，自己一个外人，陪着李娜在这里守着一晚上，难保刘鹏的家人不会乱猜疑两人的关系。
李娜现在没有明确告知他们刘鹏的病情，只是说等上班后，医生检查一下再问问情况。
刘鹏的家人都没有吃早饭，高卫国又带着几个人去了后院的食堂，简单吃了一点东西。
八点多的时候，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刘鹏的状态，又看了看呼吸机那些仪器。等他走出来，刘鹏的父母几个人围过去七嘴八舌地问。医生表示，要跟专家和院领导再汇报一下，让他们等一会儿。
高卫国其实明白，这是医生为了避免出现家属情绪过激而采取的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