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该怎样留住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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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记忆，就像刚刚放映的老电影，前面有好一阵黑幕和重影，电流声“滋滋擦擦”地响，画面渐渐明亮起来，里面人影模糊，周围都是正年轻正笑得灿烂的人儿。
远远近近的笑语也渐渐清晰起来，视线中赵嫣看得见自己的双手，好像小时候捉迷藏那样，手放在半空中摸索着，她知道——自己从一片黑色中慢慢走向人群，而那群人正在给她打招呼。
“赵嫣……赵嫣……喊你呐！我来给你戴花，好漂亮的蔷薇就这么落在地上了……”
薛妮满脸笑容走过来，指尖还掐着那朵粉红色的蔷薇花。赵嫣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她定住了，视线落在了地上，自己穿着高中时候的校裙。一个足球向她滚了过来，缓缓停在了她的脚边。
她正想去捡，但被别花的薛妮拉住了：“别动——”此时，有阵小跑声，赵嫣感觉有个男生过来了。
“好漂亮！我们小嫣儿就像个新娘子，来，这束满天星也给你拿着——越来越像了！你说是不是，小淮子？”
林淮在旁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薛妮走到她面前，拍着手打量，很是自豪和欣赏。赵嫣放下原本拿着的英语小说，手里握着白蓝色的满天星，脸上一阵红晕，倒有些不自然。
“咦？杨晓旭，你的球？你不是打篮球吗？”薛妮转过身去，杨晓旭在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慢慢走来捡球。
“足球也踢踢。谢谢！”杨晓旭接下薛妮扔过去的足球，笑容干净阳光，转过了身去。
“杨晓旭！”薛妮好像想到了什么，朝他大喊。
杨晓旭听到她叫他，虽然在小跑，但还是立马转过了身去。
“你看赵嫣，像不像新娘子？”薛妮还在以刚才的音量向他喊，满脸笑容。
赵嫣感到杨晓旭的视线往她身上移了一下，心里觉得焦灼，立马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把满天星藏在了身后，看着开玩笑不嫌事大的薛妮。
杨晓旭只是迅速地看了她一下，又远远地望着薛妮，笑着回应道：“很漂亮！”说时，他也笑着向赵嫣微微点了个头，便转过了身去，足球场上他的兄弟们正等着他。
“看！他夸你漂亮呢！”薛妮转过身去，挑逗地笑着走过来，揽过她的肩，“这是杨晓旭，你不会还没跟他说过话吧？都开学这么久了。”
那是高一，就在杨晓旭走过来给她压下蔷薇花的不久后。
又是一片黑暗，重演的记忆好像断了片，赵嫣慢慢从梦境中醒过来，明亮的阳光从眼睛的缝隙里钻进来，她把手放在额眉上，缓缓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
原来已经要回家了。杨晓旭在旁边开车。
她记忆中自己也模模糊糊醒了几次，第一个印象好像是自己被杨晓旭稳稳地横抱着，放进副驾驶座上。
车辆正在跨江大桥上行驶，对面的楼厦高高低低铺陈开来，人坐在车里，看得见两边蜿蜒伸展的大江。
赵嫣轻轻转过头来望杨晓旭，杨晓旭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
他曾经在冬夜里拥抱住她，给她说他喜欢她；他不止一次地告诉她，他爱她，让她不要放弃他们；他给她种了一墙的蔷薇，每天都为她带新鲜的花束，给她弹钢琴，还为她单膝下跪，戴上求婚戒指……
若是放在十年前，她都不相信，她会跟他这么亲密，他会对她这么好。
她也不敢相信，面对这么好的人，她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伤心，让他失望。
如果不是他主动，如果不是他坚定，她根本不会看见如今的他——他和少年时期的他不一样了，和四五年前的他也不一样了。模样有些变化，心性改变似乎也更大了些。如果不是他勇敢走向她，她现在根本不会与他的人生有任何交集了。
这么好的人，你还想要什么呢？是要把关心你的人都伤一遍才罢休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痛苦带给别人呢？说到底，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自私，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赵嫣这样想着，慢慢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掌。
我该怎样弥补你，杨晓旭？我是不是应该开心地面对你？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等回到小区，停好了车，杨晓旭拿着行李箱，站在赵嫣旁边和她一起等电梯。电梯出来了一些人，杨晓旭自然地拉过赵嫣，护着她。
赵嫣心里一片柔软。
就他们两个人，电梯缓缓上升。赵嫣看着镜子里的杨晓旭，轻轻道了歉，打破了一路来的沉默：“对不起。”
又等了一两秒，赵嫣听见杨晓旭略微清冷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没有，你不用这么说。”
赵嫣把帆布包握得更紧了。她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这么回也没什么，但她听着，心里却觉得更加酸涩和惭愧。
杨晓旭打开门，赵嫣跟在他后面。客厅的灯光被打开了，赵嫣站在杨晓旭的阴影里，她抬起头往上看，看着他因为在整理行李箱微微低下去的脑袋，突然感到一种落寞——落寞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这种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感觉对不起他。
其实，这完全可能是她多想，她也知道，但一旦产生那个念头，她就很难从这个情绪旋涡里出来。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围住杨晓旭的腰，从后面抱住了他。杨晓旭原本是打算把行李箱平放下来的，被她这么一抱，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低头往腹部看，看见她的手相互扣着，紧紧环在他的小腹上。他把右手放在她的手上，轻轻拍着，安慰道：“这没什么的。我去收拾行李。”
杨晓旭准备抽身，但赵嫣并没有松手，他也就只好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看不到背后赵嫣的神情，但还是忍不住向后面侧了侧头。
此时的赵嫣，把脑袋抵在他宽阔的背上，侧着脸，正看着地上金黄的光线，没有说话——这是阳光，从被拉了窗帘的缝隙中照了进来，除了这道线，地板其余部分都是暗的。
连外面吹进来的风声都听得见，与此时的静谧不同，赵嫣此刻觉得，心里汹涌得很，连脖子都感觉酸酸涩涩的。
“杨……”现在她想跟他说话，但发觉自己已经紧张到失了声，或许没有失声，只是她不敢发出声来，她的心脏怦怦乱跳，相互扣着的指节都被握得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