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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他是我的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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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账簿一直在边上等着大人接下来的吩咐,左等右等,等到夜深了,也只是等到大人的叹息。

那叹息仿佛从亘古而来,其中的悠远彷徨让人心酸不已。那么多的酸涩,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账簿出去了下,让人备了酒菜来。先盛了碗汤,先催着周县令喝下了,然后就倒上了酒。刚开始周大人有些犹豫,可能是心中满溢的酸涩,无处可释放,他干脆就拎着酒壶喝了起来。

从不喝酒的人,喝完一壶要第二壶,喝着喝着就笑了。大声的,放肆的大笑。他竭尽全力的笑,笑得身心都颤抖,笑得撕心裂肺。笑着笑着,眼泪被笑了出来,他也没力气了,就坐在地上,呜呜的笑。

账簿看着他失态,看着他狂笑不止,然后涕泗横流。他没有劝,没有言语,门外都敲了很久的门了,他走过去就开了门。

周老夫人站在门外,久久的看着那样失态的儿子,心里揪疼。没开门前她恨不得踹门,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开门后,她却只是站在门外看着,让跟着的人都退了下去。

周大人笑得肩膀耸动,笑得没力气了,就双手撑地坐地上笑。眼泪快速的流到下巴,流到衣衫上,流到了地上。过了好久,他好像累了,就仰面躺地。

泪干了,笑止了,他看向门口人哑着嗓子,使出全身力气喊道“母亲,您知道么?他就是皎月,是皎月,是我的皎月!哈哈哈”

他满额头的青筋爆起,大声的笑,将刚刚攒的力气都笑完了,然后就静静地躺着,胸口一起一伏,仿若濒死的鱼。

门外的周老夫人,深深的叹息后问“我做错了么?”

“夫人没错。”账簿道。

“他的皎月是那小公子。”周夫人平淡的说。

“是。”

“他满屋的画像都是那人吧。”周夫人依旧平静的说。

“是。”

“是我伤了他吗?”周夫人无力的问。

“不是,是他自己。”账簿继续道。

“府中的公子不是那个人吧。”她依旧淡淡的道。

“不是。”

“他见着那人了吗?大概是没见到吧,不然不会这样吧。他为什么不去见那小公子?”

“大抵是更想护着那小公子。”

“那小公子就那般的好么?”周夫人问道,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儿,让她只求安稳的儿子,这般的惦记,难以放下。

“好。宅心仁厚,救民水火,救治难民,施善一方水土。”账簿抬头看着周夫人道。

“这么美好的人儿,难怪我儿一眼定情。”

“是。”

“我儿打算放弃是因为我吗?”

“不全是,给他些时间。剜心挖肉,要很长时间才能长好伤口。”

“皎皎白月,玉光无暇。我儿不该动心。”周夫人的泪消无声息的落下。

“没有不该,遇到那样无垢的人儿,很难让人不动心。大人心如明镜,皎月就是皎月,不可触碰。”

“真想再见见我儿的皎月,那救我们娘俩的鲜衣公子,多么好的人儿,让我儿望而止步。”

“小公子经历种种,不能惊扰。”

“真是不甘呐,我儿为皎月剜心挖肉,那小公子却全然不知。”她边蹲下抚摸儿子的脸,边叹息。账簿不再接话,到是房梁上灯光照不进的黑暗中,似是有什么动了下。

过了好久,周夫人才退到一边“让人伺候洗漱更衣,让他好好睡一觉,去请大夫过来看看。以后,就让他画吧,让人守着书房,守着那些画。”

“是。”

周夫人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边走边自言自语“皎月啊,高高挂在那高空,也挂在我儿的心中。”

账簿恭送人走远,立刻招呼人将周大人扶起送到了卧房中,让人好生伺候,也叹息的去找大夫了。

院中,清木一袭青衣,望着那吵闹的房间,婢女都退去了,又从里面传出呜呜的哭声。他听了会,拿出随身带的扇子。

他细细的摸索那扇子,入手温润,又想起少年初看这扇子的情景,难怪少年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皎月吗?”他自言自语,望向漆黑的夜空。

“皎皎白月,濯濯出尘。动人心房,不敢奢望。”他一直仰头看着夜空,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

“周大人只一眼,都道满腔酸涩,涕泗横流。呼,我该怎么办?”说完他就轻笑离开。

“来人,去备些酒来。”他回到自己的院中吩咐后,就一直站在屋檐下,依旧仰头看天。

“公子,就这一罐了,明日我让管事的备些。”小厮躬身道。还不待他站直,就听到衣服的摩擦声,抬头就不见人了。

清木坐在屋脊上,面朝着酒楼小院,看了好一会,拿起酒就喝了起来。

酒去了一半,他就心酸起来,周大人尚有两人知他心中所想。而他,一开始是不懂,后来越来越想靠近了,才知自己的心思不纯。他无人可说,也无人可问。想来,怎么能不心酸?

他喝着喝着,就笑了,没有像周大人那样撕心裂肺的笑,更不会像周大人那样疯狂的哭。他动动身子,肆意的伸展着手脚。风吹乱了发丝,也吹皱了衣衫。漆黑的夜,就如同他的心海。他伸手按按自己的胸膛,那里面好似很难受,他锤了几下,疼痛却钻进了血肉里,细细密密的疼,让他手脚无力。

一壶酒完,他半醉不醉,拿出那扇子,横躺屋脊上,一手枕着头,一手举高扇子,细细打量。

“玉一般的人儿,有幸并肩,比起那周大人,我何其有幸。”他轻轻的牵起了嘴角。

反观周大人这边,他等伺候的人退下后,静静躺了会,然后就用被子捂着脸哭了。哭累了,他就躺平看着帐顶,不哭不笑,不言不语。

第二日,他依旧躺了一天,伺候的人送了饭菜,他没起来吃。周母来了陪了几个时辰,也没有任何言语。直到午后,人睡着了,呼吸平稳了,她才离开。

过了几日,传出周大人病了,仁叔也收到了消息,就带着吃食和两位大夫上门了。

躺在床上的周大人,听闻是仁叔来了,就起身靠在床边等人进来。

仁叔没想到,他就是按少爷吩咐带大夫来看看人有无大碍,没成想连他都被请进了房中。

“仁叔,你家少爷可还好?”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久病不愈的人。

仁叔听到这声音就是一愣,又听他问少爷好不好,就是一皱眉。

“我家少爷很好,这两位大夫是我们医馆最好的大夫,少爷让带来给您看看。”仁叔其实心里有点不喜,少爷为了让这人放弃追查,让锦少爷做了个局。这人没有相见相认,但这见面就问,让他不禁多想。

“那就好,看吧!”他伸出了手,就闭上了眼。

仁叔看他这样就忍不住想起少爷辛辛苦苦的帮助当地百姓,还指望这人能高升一级,到时候能多少护着点他们。想着,他就开口“周大人,要保重身体,我们家的少爷还在想着怎么让此处百姓,生活富足。如果周大人有个什么病痛,那是此地百姓的损失。”

周大人本来紧闭的双眼,听到仁叔说他家少爷,想让此地百姓生活富足,他立马就睁开了双眼,紧紧盯着仁叔。

仁叔被那双眼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道“我们收留了些流民,其中有善养家禽的,前些天虽然卖了些,这两天又孵出不少,我们还打算这两天……”

“我无事,你们尽管去集市卖,此举也是为了百姓,账簿和衙役会护着你们。”周大人嗓音依旧沙哑,却没了那种病入骨髓的颓唐。

“好,那先谢过大人了。”仁叔行礼道。

“应该的。你家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仁叔听完就愣了,心中的戒备也更加重了。

“吩咐不敢当,我家少爷让人研究了此地适合种些什么,要怎么种才能高产,那帮后生正在带人试种,如果他们有好消息,我们会派人来告之大人。”仁叔想引开他的思绪。

“好,帮我给少爷问好,如有需要随时派人来知会一声。”

“好好好。”仁叔一边应答,一边在想着,以后少爷的行踪得更加小心了。这人一口一个少爷,喊得那般的亲近,还一口一个‘吩咐’,怎么听都以为他才是少爷的仆人。仁叔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了一下,低头掩饰了自己的失礼。

等两位大夫都把完了脉,给留了方子,仁叔就带着二人告辞了。

账簿连忙追上仁叔,道“仁叔,要经常来看看我们家老夫人啊,她可喜欢你们带来的糕点,还夸您做事周道,总说想多听听您讲讲外面的事情。”

“好好,只怕老夫人嫌我们烦扰。”仁叔心想,是多看看你们家大人吧?好让他多打听自家少爷吧。面上仁叔毫无破绽。

他决定了,回去就让少爷赶紧的回村或是出去玩玩。这府衙,不来也罢。

欧阳锦这边呢,正在跟一帮子半老不老的老头们讨价还价,老头们诚心戏耍他,他却不能发火,几次手都伸向内兜了,还是克制了。

一帮老头看他手动了,就很戒备了,结果他收回来了,他们就松了口气。如此几次后,他们也知道适可而止,不然倒霉的还是他们。

“小祖宗,这是家族的生意,你不帮忙就好了,你还要价更高。”一老头气急败坏的道。

“是啊,祖宗诶,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你看稍稍便宜点?”几个老头七嘴八舌的道。

“要不是小人儿缺银钱,你们这帮老赖皮,我能给你剥了。就这么个价,不要滚蛋,别耽误老子去看小人儿。”欧阳锦暴躁的道。他在这整整听这帮老头两个小时的讨价还价了。

“哟,小祖宗你也有在乎的人了?哪家的小姐姑娘?”

“闭嘴,管你什么事,银票拿来,你们滚。”欧阳锦忍不了了,他着急去见小人儿。

“哎哎哎,给你给你,都给你。我们要些竹编晒药的那种。”

“自己去找林旭斐说,他会安排,要的药材也找他。”欧阳锦将桌子上的银票,一把抓起就塞进了前胸。

“族长,您这好事将近了呀。这小祖宗何时这么忍气吞声过。”

“臭小子是长大了,想想该是我们出力的时候了。”欧阳家主笑呵呵道。

“您看,如果银票不够,我们这多少还有些。这聘礼之类的,用的上我们的,直接说。”

“是啊是啊,这小祖宗可算是要成家了。”

“这是将人都放心坎里了,这么着急。”

“要帮忙时,会让人找你们的。”欧阳家主道。

欧阳锦回到屋子没见着人,立马火气就上头了。

“主子,小少爷在二楼!”一声音怂怂的道。

欧阳锦走到房前,直接起身飞到了二楼,大声喊“小爷这么辛苦的帮你赚银钱,你个小没良心的到悠闲,不在屋里等我。”

话说完就已经到了正扶着栏杆往远处看的人的身后,也不管他在看什么,拉着人面向自己,就恨恨的咬上了小人儿的嘴。另一只手,伸到人后背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你做什么这么大的火气?”被放开后,林千竹不满的问。

“那帮子老头,要不是想送银钱给你,我都想都给毒死或者狠狠打一顿了。我在外面受了那么多气,你还不在房中等我,我能不气么?”

“我,我就是看天气好,就上二楼喝喝茶,看看山。”林千竹有点过意不去,他确实很缺银钱,所以早就想去别的镇子看看,也没去。

欧阳锦将人紧紧抱着,头搁在他肩上,不满的蹭来蹭去。

“辛苦了!”林千竹想了想就憋出了一句。

“小竹儿!”欧阳锦的嗓音有点哑的喊道。

“嗯?”

“你得在房中等我,我要回来一眼就看见你!”

他的声音中有隐隐的不稳,无奈,还有不安。

林千竹感觉人可能受了委屈,就伸手也抱住他,还拍了拍。

欧阳锦笑了,拉着人到桌前坐下,从胸前掏出了一把银票放在桌上。看到桌上的半杯茶,砸吧砸吧嘴,拿起就喝了。

“那是我喝过的,还凉了。”林千竹道。

“小爷我都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

林千竹赶紧将壶里的水拿起,给它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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