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破命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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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洪片刻不停，一路狂飞，很快抱着谢白秋回到营帐之内，扶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又将随行宗医吼了过来。
“秋儿别怕，我在这儿，我陪着你！”他紧握她的手，趴在床边，目光里都是心疼。
谢白秋已陷入昏迷，她的右腹部被穿透，但破命剑气细小锋利，疾如闪电，所以伤口只有一颗鸽子蛋那么大。
尽管如此，她还是血如泉涌，宗医竟无论如何都止不住血。
司徒洪凶神恶煞地怒吼：“你也是老宗医了，怎么连一个小小的剑伤都治不好！”
宗医佘长立毫无惧意，平静道：“宗主，这位姑娘的体质十分罕见，老朽只在古籍医典中偶有所见，平生从未接触过，实在有些棘手。”
他身着黑蓝相间的粗布衣裳，脖子上挂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宝石项链，上面装饰着各种羽毛。其实那甚至都不能被称作衣裳，因为他身上到处都披着破布条子，宛如一个拖把。
他花白的须发随风而动，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透着艰难。虽然身躯略有伛偻，还撑着根一人高的黑木杖，但一双眼睛却亮如明星，声音也底气十足。
司徒洪闭上了嘴，佘长立年近古稀，堪称南域第一圣手，既然他说棘手就一定棘手。
“那，她是什么体质啊？”他问。
“破命之体。”佘长立静静应道。
司徒洪眉毛微扬：“什么意思？”
佘长立叹道：“老朽记得，《素体要论》中曾有记载：人分九体，天道所赐。绝处逢生，破命则立，立则生变，变则有异，异则……”
司徒洪紧紧握了握拳头：“说重点！”
佘长立呵呵一笑：“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快死了，就只有破命花能救，但救活之后，体质会发生改变，跟常人完全不同。但是怎么不同，在后半部分，已经失传……”
“那你怎么断定她就是破命之体？”司徒洪心有不悦。
佘长立道：“这姑娘伤口不愈合，明显与常人不一样。老朽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处，哪怕是最毒的伤口也不曾有不愈合的。所以我看这个姑娘，八成就是靠破命花活下来的。”
“人命关天，你竟然靠猜的？”司徒洪怒道，抓住佘长立的领子，挥拳就要揍！
却听外面传来惊天的怒吼：“司徒洪！还我徒儿！”
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一顿爆裂之声，伴着弟子们的哀嚎，司徒洪当即放开佘长立，转身出了大帐。
果然，九重花和洛青雪一起怒气冲冲地往这边飞来，两人很快落地站定，但手中的剑气仍然不断刺向众人，琉璃心和牧辛在前方拼死抵挡漫天而来的剑气雨。
司徒洪冷哼：“九重花，你亲手刺伤了她，还有脸来此要人？我若把她还给你，她怕是要丢了性命！”
“你懂什么！”洛青雪圆睁杏眼喝道，“秋儿她……”
“住口！”九重花骤然喝住了她。
“师父？”洛青雪吃惊道。
九重花没搭理她，直接转头冷眼喝道：“司徒洪，你抢夺破命花不成，就掳走本座的徒儿，好一个心思歹毒的魔教头子！若你不想毒宗就此覆灭，就乖乖将人交出来！”
司徒洪十分冷静，他敏锐地捕捉到两人有些不对劲，她们若是来抢人的，为何站在原地不动？定是有所顾忌，顾忌什么呢？
他脑中一转，冷笑道：“九重花，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掳走了你徒弟，但刚刚明明是她为我挡下了你的剑气。若没有她，我怕是早就死在你卑鄙的偷袭之下！也不知咱俩谁心思歹毒！”
“你们正道的人从来不分青红皂白，说杀就杀，秋儿此次若跟你回去，不死也得半残，所以今天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她交给你！有本事你就杀过来！”
话音一落，紫、赤两条巨蛇竟不知从何处张着血盆大口飞了过来。紫蛇沙沙地抖动翅膀，似乎在震慑对方，赤蛇则时不时吐出鲜红的信子，探寻周围的猎物。
洛青雪上前低声道：“师父，不能再拖了，若再打起来，秋儿她恐怕……”
九重花微微偏头，清晰听到了她的这句话，于是她一咬牙，竟瞬间收了招式！
司徒洪瞳孔一缩，果然，这九重花不是来杀人的！既然不是来杀人，那就是来救秋儿的！难道佘长立都猜中了？
正在狐疑，就听她低声道：“司徒洪，你若想秋儿活着，就让本座进去看看她。”
琉璃心在一旁道：“主人，他们正道肚子里有千万个弯弯绕，当心有诈！”
牧辛抚摸着文雨的肩头，轻蔑道：“琉璃姑娘说得不错，他们这些人，明面上是个人，背地里不知有多奸诈！”
“我呸！”洛青雪大骂，“牧辛，你也配说‘奸诈’二字？你不但叛宗还耍诈，简直就是奸诈本人！”
牧辛冷笑一声：“谁也不是天生就卖给别人的，我选择对我有利的一方，有何不可？不像你，一会儿在啸云宗，一会儿又在九芳宫，根本就是颗墙头草！”
“好了，闭嘴！”司徒洪赶紧吼住他，转脸向九重花，目光如剑：“我就不信，在我眼皮底下，她能耍什么花招！大不了玉石俱焚，拉她们给秋儿陪葬！”
说着，他左手已掀起帐帘，右手摆出一个“请君入瓮”的姿势。
九重花和洛青雪相视一眼，便迅速走入帐中，琉璃心和牧辛听令在门口守着。
一进帐中，就看见谢白秋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鹅黄色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床边一位老者正努力在给她止血，却毫无作用。
“佘长立？”九重花一惊。
“嗯？”佘长立应声回首，当即倒吸一口气：“是你！”
九重花冷笑：“好一个招摇撞骗的庸医，竟然躲到了毒宗？这些年，被你治死的人，都快填满悯天谷了吧？”
佘长立起身冷哼：“庸医不庸医，宗主自有明断，轮得到你这丫头片子在这儿胡言乱语？”
“师父……你们认识？”洛青雪有些惊讶，连司徒洪都怔在那，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九重花道：“那可是老皇历了，当年他跟悬济是师兄弟。可惜呀，他当年治坏了人，让人家变得疯疯癫癫，最后被他师父赶出了悯天谷！”
佘长立不屑道：“那家伙本来就有疯病，我不过是倒霉，刚好被他坑了而已！结果那老东西是非不分，对老朽毫无怜惜，当年若不是老朽机敏，早就被他杀了！”
司徒洪在一旁不耐烦道：“你们能不能先看秋儿，再叙旧？”
九重花冷哼道：“谁要跟他这种江湖骗子叙旧？佘长立，你能活到现在，真是苍天无眼！”
“你又怎知不是苍天有眼？”佘长立呵呵一笑，离开床边，往门口走了两步。
“臭丫头，你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救你的人，少说废话！”
九重花脸一沉，没再搭理他，转头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谢白秋的额头，查看了她的剑伤，然后与其对掌，试探了她的修为。
“你们都出去，本座救人之时，不得任何人在场！”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容反驳，众人相互看看，便都走了出去，连佘长立都不屑地一哼，离开了大帐。
站在帐外，帐内忽然金光大作，紧接着一阵强烈的花香袭来，说不清是什么花，但那香气仿佛沉睡了几千年，都在此刻绽放。
在洛青雪的印象里，上次闻到这种香气，还是她在悯天谷夺取落云箫之时。那时候，啸云弟子就像是中了蛊毒，全都站在原地傻乐，毫无作战之心，迫使李兆思不得不撤退。
正想着，就见周围的毒宗弟子竟也都愣在原地，面露笑容，眼神失焦，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洛青雪自然早就做好了防备，运转修为屏蔽了嗅觉，却听佘长立向众人大吼：“快闭气！”
破命花在杀人和救人的时候，是两种不同的形态。
杀人之时，剑气细小锋利，让人猝不及防，若不是修为极高的人，绝对无法发现。
救人之时，灵气四溢，芳香弥漫，人人都能得到灵气的滋润，但也极容易永远陷入这灵气之中，笑着死去。
洛青雪心生疑惑：这事儿只有九芳宫的几个核心首座知道，她和秋儿都是师父的亲传弟子，自然也知道，那这个毒宗的佘长立又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司徒洪瞪着一双凤眼，问洛青雪：“你说，秋儿到底怎么回事？”
洛青雪想起刚刚师父阻拦了自己，便不屑道：“若能说，我师父自会与你说，哪用得着我多嘴？”
司徒洪一咬牙，低声道：“你就告诉我能怎样？我只是不想让她再受这样的苦。”
洛青雪抬起杏眼望着他，见他面色凝重，绷着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结合他之前的言语，难道这家伙真的对秋儿余情未了？不如试探一下！
她转了转眼眸，故意问：“哎呀，我有点记不清了，你刚刚抢走她的时候，说了句什么？”
司徒洪回想了一下，他说的分明是：“从现在起，她就是我的女人！”
这话他现在实在没法再说一遍……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甭管我说了啥，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洛青雪一哼：“你是他什么人啊？她怎么回事，与你何干？”
司徒洪语塞，他心爱的女人被伤成这样，还流血不止，他现在简直都要爆炸了，却还要耐着性子跟这个狡猾的女人说话。
他不想被人看穿，在脑子里思扯了半天，道：“她是为我受伤的，我当然要关心一下！”
洛青雪道：“她为你受伤，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为何如此紧张？”
不等司徒洪开口，一旁的佘长立就不屑道：“你不说，老朽也知道！她是破命之体，如今的状况，只有九重花的破命花能救她！”
洛青雪面色稍惊，这老家伙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冷哼道：“你个庸医，少插嘴！”
“你骂谁庸医？”佘长立气得直吹胡子，“在南域，老朽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洛青雪，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司徒洪已经十分不耐烦。
他强行压着脾气：“她为我受伤如此严重，我关心她有何不可？你也不用在这里强行为难我，你就直接说吧，你到底怎么才肯说？”
洛青雪上下打量了他，冷哼一声，面色骤然变得严肃：“很简单，你告诉我，你这次来九芳宫，是不是和李兆思串通好的？”
“啊？”司徒洪一怔，“我是来求人帮忙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洛青雪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抢走破命花，献给李兆思，让他复活伏屠吗？”
司徒洪冷笑：“那是你们欺人太甚，我故意说的！解气！”
洛青雪摇摇头：“你是毒宗的宗主，不可能一气之下就说这种话，所以你一定和李兆思有勾结！”
司徒洪没再说话，他转过身想看看帐内，却忌惮九重花，又转过来看着洛青雪漆黑的眼睛。
他沉声道：“我现在只关心秋儿有没有事，以及我儿子能不能复活，至于李兆思他想干什么，跟我无关！”
洛青雪双眼微眯：“你最好是在说实话。”
司徒洪道：“现在你能说了吗？”
洛青雪伸着脖子望了一眼帐帘，帐内的金光已渐弱许多，师父应该就要出来了。
于是她呵呵笑道：“这个你得问我师父，她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只要你心诚，她会告诉你的。”
司徒洪差点没气背过气儿去，他咬牙吼道：“你这个狡猾的女人！”
话未说完，就听见帐内传出谢白秋虚弱的声音：“师父……”
司徒洪像是被电了一下，跳起来就冲进帐内！
洛青雪被吓了一跳，这么大块头的一个人，刚刚那一刻，灵活得仿佛一个猴子！看来这家伙是真的紧张秋儿……
她微微弯起唇角，秋儿长久以来的深情，总算没有错付。
如果他真的为了秋儿可以无所顾忌，那么，这个司徒洪，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妹夫。
只是，不知师父会如何看待这件事？想起秋儿的父母，她心里一阵忧愁。
正要进入帐内，忽然感到一股冰冷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一转头，就见到琉璃心正狠狠瞪着自己。
她咬牙切齿骂道：“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再让她出现在我主人面前！洛青雪，你们九芳宫的女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不要脸的是你主子！竟敢来我们九芳宫抢人！”洛青雪登时气血上涌，拔剑就冲她刺去！
两人又打在了一块，牧辛在一旁守着文雨冷眼旁观，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更不想再冒险出招。
冰刃相撞的声音响彻大帐内外，两人虽打得急赤白脸，但都掌握着分寸，没出杀招。
“琉璃心！你给我滚进来！”
司徒洪野兽般的怒吼冲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缠斗。
二人相互瞪了一眼，一前一后进入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