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黑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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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两人的模样，萧俊浑身僵住，他自认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洛青雪道：“萧俊，你记不记得，我最开始给辰儿的传音里，说了什么？”
“你说你已经到了九芳宫，还问他是否一切安好。”萧俊小心回应。
宫辰冷哼一声，接话道：“可是我在你那里听到的传音，是她说要与我各自安好，不必再见。为什么我听到的，和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不等萧俊回应，洛青雪就盯着他道：“因为那条传音被他动过手脚。”
萧俊强装镇定：“传音是你亲自发出来的，我怎么可能更改得了？”
洛青雪笑了：“可是这句传音除了我，就只有你听过，你传达给辰儿的时候竟然变了，不是你从中捣鬼，还能是什么？”
萧俊终于垂下眼帘，闭上了嘴，半晌才又开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天前。”洛青雪道。
“两天前……”萧俊明白了，原来他二人早就将一切都说了个清楚明白，而他还以为宫辰还被关在玉兰苑。
他不服气，继续问：“那你怎么就能确定，前两日收到的传音就不是假的？”
洛青雪道：“因为辰儿对我从来都十分呵护，就算我们吵得再激烈，他也不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而且我始终相信，辰儿不可能就这样抛弃我。”
“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一个人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大的转变。”
她握紧宫辰的手，继续道：“但如果之前那些传音都是伪造的，那这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宫辰接话道：“你一直对青雪贼心不死，但我们形影不离，你根本没有机会。此次我被李兆思关起来，你刚好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横刀夺爱。”
“你精通音律，你的幻境琴音可扰乱心神，更改记忆，自然也能篡改传音内容，当时你就是用这招对付东方雯的。”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时光回溯，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昔日共同对敌的友人，如今竟也成了对立之人。
许久，洛青雪缓缓道：“萧俊，你的破绽就是太心急，自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控，却忘了我和辰儿都不是傻子，不会任你算计。”
“我输了。”萧俊无奈笑了一声。
“宫辰，你是我唯一没算到的，你背叛圣宗，宗主不可能放了你，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从聚魂结界里逃出来的？”
宫辰想了想，缓缓举起左手，手腕上的绷带还透着红色的血迹。
“聚魂凶残，唯血破之！”
他的声音很低，却让洛青雪觉得自己的心已被这八个字穿透！
“辰儿，你竟然用血破阵？”她双手捧着他血迹斑斑的手腕，泪如雨下。
“都怪我，我若能早点去救你，你也不用吃这样的苦……”
宫辰抚摸她的秀发，柔声道：“放心，邵惜炎给了我愈合丹，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然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赶过来见你？”
“原来如此……青雪，你真是冰雪聪明。”萧俊早已面无血色。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处心积虑地想要把你抢过来，可你始终不肯看我一眼，这些年，我真是痴心妄想……”
听了这话，洛青雪忽然想到了什么，竟然心里一酸。
她望着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萧俊，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好不好？”
萧俊呵呵笑道：“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洛青雪转头望了一眼宫辰，又回首看向他：“你跟我说实话，我在九芳宫修行的那十年，经常跟我娘传音，但其实，都是你，是不是？”
萧俊原本已平静的面容突然再起波澜，他嘴唇微颤，双目圆睁，漆黑的瞳孔里充斥着震惊和恐惧。
“你……你为何有此一问？”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真的是你……”洛青雪忽然就流了泪。
原来，两天前，她一收到宫辰的传音，就心生疑惑。她想不明白，又憋得难受，就去问母亲。
柳幻音却道：“青雪，你有没有发觉这条传音有些奇怪？”
洛青雪又听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
柳幻音道：“你仔细听一听，宫辰有轻微的气喘，像是刚受了重伤。你回想一下之前他给你的传音，是否有这个迹象？”
洛青雪又仔细听了一遍，发现这传音果然十分无力，像在硬撑着说话，试图掩盖自己的虚弱。
她骤然惊醒：“娘，那您的意思是……”
柳幻音缓缓道：“青雪，传音是可以作假的。你我自然是做不到，但如果是精通音律的人，那可是易如反掌。”
洛青雪心中一凉，她所认识的人中，就只有萧俊和颜昊符合这个条件，但颜昊远在悯天谷，根本不可能知道她与辰儿的这些琐事。
那么就只有萧俊了！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另一件藏在心中已久的事情。
在九芳宫这十年，她一直都跟母亲保持着联络，可是母亲十年前就已经中毒不记得她了，那么究竟是谁在和她联络？
难道，难道那些传音竟是……
想到此处，她毛骨悚然！
“娘……我，我想问您一件事……”她颤声道。
柳幻音见她面色苍白，额头冒汗，便扶她坐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又将手背按在她的额头片刻。
“青雪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洛青雪摇摇头，她的呼吸逐渐加快：“娘，从我离开万骨山拜入师父门下，直到我重新回去，这十年里我遇到过很多事情，每每想不通的时候，都是您给了我鼓励和安慰。”
“但是，但是您十年前就已经中毒了……所以这些年来，您真的跟我传过音吗？”
柳幻音勾月般的双眉微微扬起，琉璃美目惊讶地望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半个字也没说，只轻轻摇头。
洛青雪什么都明白了，突然就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是生气责怪，还是理解感激？
九芳宫的日子是那么孤独，很多坚持不下来的时刻，她都给母亲传音倾诉，母亲就耐心地安慰她，给她打气，如此她才度过了每一个难熬的时刻。
如今她才发现，那个陪伴她，安慰她的“母亲”竟然都是萧俊假扮的？
可那些陪伴都是真的，那些温暖的话语也都是真的，她的确在那些温暖里得到了支持和动力。
柳幻音看她哭得稀里哗啦，便已猜出七八分，萧俊这个人，实在让人看不透。
“青雪……”她轻叹道，“娘知道萧俊对你的心思，他小时候就经常在一旁偷偷望着你，但那时候你们都太小，娘也没想那么多。”
“若真如你所言，这十年都是他在耐心陪着你，那他对你的确没有恶意。一个没有恶意的人，对你如此关怀，你不该恨他。”
她说着，竟慢慢沉下了脸：“但是青雪，恩是恩，仇是仇，一码归一码。他这次在你和宫辰之间挑拨离间，绝不能原谅！”
洛青雪收了哭声，点头抽噎道：“难怪李兆思对我了如指掌，现在想来，他一定是受了李兆思的指使！”
柳幻音不说话了，只微微低下头，握住她的那只手也略微松了一下。
娘一定又在自责了！洛青雪赶紧用衣袖擦掉眼泪，停止哭泣，又安慰了母亲好一阵子。
今天早上，她见到萧俊的那一刻，百感交集，又是感激又是恨。
至于爱……那些年的依赖是爱吗？如果是，那么，那些爱全都是对母亲的爱，不是对他的。
“萧俊……”洛青雪早已泣不成声，“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支撑，让我在难熬的时刻坚持下去，这些我都对你感激不尽。”
“可是你应该很清楚，感激和爱不是一回事。”
此言一出，萧俊终于忍不住，眼角滑落一滴泪。
“青雪，你爱不爱我，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平安活着，我付出多少都愿意。”
他的泪眼望向宫辰，苦笑一声，又转脸温柔地望着她。
“就算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也没关系，可是……”
他红着眼眶，颤声道：“我做这么多，都只是想让宗主放过你。青雪，你知道十年前，我去北漠是为了什么吗？”
洛青雪惊讶地望着他：“你终于肯说了？”
萧俊凄惨笑道：“事到如今，我已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如果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我宁愿什么都告诉你。”
十年前，他作为心腹跟在李兆思身后去了北漠。李兆思表面上是会友，实际却是冲着他们的星云之力去的。
他和冷彬里应外合，将冷眸逐出星云神殿，又将其带回啸云宗。
当时，萧俊被李兆思指定留在星云神殿，为了要取一种药，就是雪珍丹。
雪珍丹极其名贵，每年的数量有限，于是李兆思和冷彬做了交易，要星云神殿每年供应足量的雪珍丹给啸云宗，而啸云宗也出了天价。萧俊去的那一年，雪珍丹尚未做好，交不了货，他便留在那里等着收货。
然而冷彬继位没多久，就被星女害死了。于是所有的事情都只能跟星女谈，没想到星女竟想把他留在北漠。
当他好不容易脱离星女的魔掌，逃回万骨山，赫然发现这药竟然是用在宗主夫人身上的！
她是青雪的母亲啊！宗主为何要这样对她？
然而药已被她服下，他已没有机会后悔。
于是他每三年去一次北漠，十年去了三次，一是为了保住自己和柳幻音的命，二是想找到雪珍丹的解药。
最后一次他终于用一个完美的理由把青雪带到了北漠，彻底摆脱了星女的控制。
可他依然没有找到雪珍丹的解药，内疚、痛苦和自责时刻都在折磨他。
他主动请-命负责冷眸的解药，想要不动声色地从他口中套出雪珍丹的解药，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这一切他都得偷偷摸摸地进行，他不是李兆思的义子，不会被特殊对待，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天幕江的江水依旧滔滔不绝，远处的青梅山还是一片云雾缭绕。
洛青雪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只听萧俊苦笑道：“我这么费尽心思去寻解药，没想到你竟早已在暗中为宗主夫人解毒了。所以我做的这些一点用都没有，最终只感动了自己。”
“我的付出没有回报，那我便认了，上天从来没有眷顾过我，这一次也一样。可是青雪，你可以不爱我，却不能不爱你自己。”
他泪光闪动地凝望着她：“只要你交出魔魂，你对宗主就没有用了，他就不会再抓着你不放。今天我可以空手而归，那明天、后天呢？宗主手下那么多杀手，难道你都能应付得来？”
洛青雪靠着宫辰，泪流满面。
“萧俊，你被李兆思骗得太深，他一定早就知道你对我有心思，所以才派你去拿雪珍丹，为的就是埋一颗种子，与我刀剑相向。”
“咱们说这些没有用。”萧俊将亘古余音抱在怀里，抚摸琴弦，叹了口气。
“看来我今天是拿不到雪叶魔魂了，那你就杀了我吧！否则我回去了，宗主也不会放过我。我骗了你十年，杀了我，你就解恨了。死在你手里，我没有怨言。”
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微抬下巴，做好了一切准备。
江水滔滔，拍岸而起。冷风瑟瑟，入骨成伤。
“杀了你？”洛青雪泣不成声，一双泪眼望着他，心里升起千般不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直未再开口的宫辰长叹一口气，抬起眼睛望向萧俊。
“那十年我一直在找她，宗里人都知道我在找人，你也知道。那么，你究竟知不知道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是青雪？”
萧俊缓缓睁开眼，眉间紧蹙，嚅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
宫辰又问：“如果这个你不想说，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白影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事？为何她到死都一直强调她欠我的？她到底欠了我什么？”
“白影……”一说到她，萧俊虎躯一震！
“她，她……”他脸色苍白，双目含泪，嘴唇颤动。
突然间！嗖！一道白光突然飞来，直冲他咽喉而去！
萧俊眉眼一立，滑到一边，以衣袖挡下那白光，没想到那道白光里竟又飞出一件暗器！
噗！暗器穿过了他的左胸！
“萧俊！”洛青雪惊叫着冲过去。
却见他整个人都如同被钉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便如一根枯木，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