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小猫,你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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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眼睫毛很长很长，浓密卷曲，眼睛看向地面的时候，睫毛会在眼睑投下丛阴影。
Rosalynn仔细将项链扣好，她精心选了很久的这块蓝色水晶，果然戴在Elroynn脖子上很好看呢。只不过这块最顶级的蓝发晶再怎么珍贵，她反反复复看去，也觉得远不如Elroynn的眼睛更加碧蓝澄澈。
难怪人总说，小孩子的心总是更加干净些。Elroynn每每望着人的时候，碧蓝色的眼睛里剔透得像是边境那座极峰脚下蕴着的一片湖泊，叫做碧落之镜。
“谢谢母后。”
Elroynn像模像样地行礼，只是话还不能全然说得清楚，稚嫩童音奶声奶气的。
看着这样的小小孩子，Rosalynn禁不住竟掉了眼泪出来，晶莹莹的泪珠一时间成群结队地滚落。Elroynn半是疑惑地看着她，而后连忙伸出小手，试图为她拭去颊上的泪。
Rosalynn被他着急的样子惹笑，边抹着泪边笑，伸手揽他入怀，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的宝贝…”
香香软软的小孩总像是能无时无刻治愈着她的，或许也是她爱上那个男人以来，最慰藉的回报。
“母后过几天可能要离开Elroynn一小段时间，或许也不会很久。”
“天上的云懒懒散散地不听话，总是会把月亮的光掩住一大半儿，母后要去教训它们。”
Rosalynn仔仔细细替他理着额头前的小碎发，碧蓝色眼睛弯成月牙儿状，朝着他笑。
小孩懵懂地皱眉头，小嘴巴瘪着，看了她很久才迟迟点了点头。只是小手还是忍不住握住母亲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里明晃晃的。
“那母后什么时候回家呢？”
小孩直勾勾地看着她，剔透的眼睛硬生生映出了她的几分心虚。
“等云们都听话了，母后就陪宝贝看星星，宝贝就是想看到太阳升起也没关系。Elroynn想做什么，母后都陪Elroynn去做，好嘛？”
Rosalynn笑得很努力，心底却在暗暗庆幸，这样小的孩子，读不懂妈妈笑容里藏着的秘密。
小孩盯着她看了一会，而后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几若蚊嘤的声音喃道：
“我不喜欢云。”
Rosalynn再忍不住鼻尖酸涩，又揽他入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氤氲目光中尽是浓稠的不舍。
“Elroynn，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牢牢地记住：永远都要以你的父王为信仰，永远服从你父王的命令和一切，永远不许忤逆和背叛你的父王，记住了吗？”
Rosalynn正色，分外严肃道。
Elroynn点点头，这话母亲每天都会说很多很多遍，他早就牢牢记得了，为什么今天还要分外严肃地再说一遍呢？
“我不仅仅要你记住，还一定要你做到。我的孩子，这是母后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了。”
母亲好像又哭了，小孩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处湿漉漉的。
“乖孩子要去睡觉咯。”
Rosalynn最后松开他的时候，心中分外痛苦，不舍的目光中杂糅着许多东西，其中分量最重的，很像是告别的泪光。
“晚安，妈妈。”
小孩像模像样地朝她行了礼，又回头望了她一眼，随即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Rosalynn向他轻轻挥着的手还顿在空中，望着那扇关紧的门，怅然若失。
“殿下。”
身后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Rosalynn飞快地抹去眼角湿润，轻笑着转身看向她。
今晚的cathyann按照她的要求，特地盛装来此，耀黑色露背晚礼服上缀满了细碎钻石，金发束起，纤长脖颈分外诱人。甚至她为了这身装束，还罕见地抹了稍艳丽些的口红。
只是那双栗色美目，总覆着层淡淡冰霜，疏离地对待每一个除了她以外的人。
“很漂亮嘛，小猫。”
Rosalynn不禁眯起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胳膊都不经意间惬意地搭在了桌上，颇有几分玩味的模样。
本就因着这身装束而略有些不适应的cathyann看到她这样的笑，更是直接红了耳朵尖，嘴巴紧紧抿着，心底虽然开心异常，但还是忍着不露出笑意来。
“我找你是来喝酒的。”
Rosalynn牵起她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今晚她特地布置了这张餐桌，用了王室珍藏的水晶盏，还点上了几支白色的蜡烛，放在繁复烛台上，跳着火焰。
“是你喜欢的梅斯卡尔。”
烛火将两人的脸，映得也鲜明温暖了几分。
“这是我的荣幸，王后殿下。”
cathyann有些拘谨地坐在她对面，今晚的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尤其更是她面前这位美艳绝世的优雅女士。
“今晚坐在你对面与你夜饮的不是王后，只是Rosalynn，好么？小猫。”
Rosalynn含着笑亲手为她斟了酒，透明的液体涌出，跃进盏中的声音与水晶杯壁奏成了曲特殊的交响乐。
“Rose…”
她不禁喃喃。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温柔的目光，cathyann突然鼻尖一阵酸楚，紧接着不觉间就已红了眼眶。可唇角还是忍不住地上扬，亮晶晶的眼睛直直贪看着面前的玫瑰，一刻也不忍离开。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Rosalynn又给自己斟了杯酒。
“至死不忘。”
cathyann痴痴望着她，碧蓝眼眸是深海漩涡，通向她奢望的极乐之土。
那时的她是个农奴女的私生子，没有父亲的她从出生那刻，就被母亲的主人冠以屈辱的奴隶姓氏，名字更是和主人家的猫狗并列，无论在何种场合唤她，都会引得在场的所有人哄堂大笑。
三岁那年，正逢mARVELoUS的动乱年代。而当年残虐无常的农奴主，又很欣赏这个倔强女孩每每被人当作笑柄时，不符合她年龄的冰冷目光。
农奴主很好奇，这样与生俱来的冷血，是否是能够被强化及训练的呢？
于是，农奴主在她面前奸杀了那个生她的可怜农奴女，又将她驯养成了个完美的暗杀者，利用她秘密清剿了很多个与他作对的同阶级家族。
还记得初次见到她的玫瑰那天，是在一个炙烤的正午。
那天她回到了出生的地方。
反常的连月晴天，将这片农田几乎晒成了荒芜的沙漠，往昔肥沃的土壤现下龟裂坚硬，不必说粮食的种子，便是蛇虫鼠蚁也不会踏足这里。
所以，农奴主的血溅落在这里，也霎时间就化为了空气中的血雾。
那时她正仔细擦着手中的太刀，正午的烈日和复仇的快感迟钝了她的感知，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树荫下，有对碧蓝色的眼睛，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那是奉王命视察旱灾的公爵，同行的唯一独女，年仅十七岁的Rosalynn。
独身撑着柄繁复金骨伞的贵族少女，就缓缓从她面前不远处的田埂走来，朱红色的缎面裙摆，兀然出现在这片荒芜的旱土，很像戈壁荒滩深处绽放的玫瑰。
“太阳光会把皮肤晒伤。”
金发的少女朝她轻笑。
她猛然抬头，警惕的目光像只本躲在车底，下一秒却被手电筒骤然扫到的小猫，下意识地横起刃，挡在自己身前。
“我不懂这里的规矩，初次见面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吗？”
少女并没有畏惧她手中的刀，也像是根本没看见躺在她面前溅着血的尸体，只是歪歪头，几分费解地问她。
“好吧。”
但看到她并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还是保持着这样防备的姿态。少女于是轻轻叹了口气，眯起眼睛，伸手将伞收了起来。
一手执着伞中，一手执伞柄，按下直柄伞底部的隐蔽机关，缓缓从伞骨中抽出了柄寒光刺目的长刃。而后学着她的样子，单手执刃横在胸前。
“你好，我叫Rosalynn。”
少女红唇微扬，碧眸潋滟。
她忘了自己那时是为什么说不出话来，是愕然于少女冒险的行径，还是惊艳于那张过于美丽的脸。
“cathyann，一个听起来就好像是天生贵族女孩的名字，怎么也不像会是从贫民窟屠戮场里爬出来的人呢。”
cathyann晃着酒杯，看里面透明的液体攀上杯壁，透过酒杯她望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轻笑。
“我仍旧有个问题不明白，小猫。”Rosalynn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端起酒杯浅抿，“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现在的你，还是像我们初见那样冷情么？”
cathyann思索片刻，微微敛眸，“人都是有心的，就算是颗冷了的心。”
这话倒是颇有意思，其实无需她多言，Rosalynn心中也是自明白她的心意的。
“我很欣慰，小猫。”
两人相视而笑，一同举起了杯。
“砰。”
水晶杯彼此轻碰杯沿的声音很清脆，梅斯卡尔惯有的醇厚烟熏味充斥唇齿间，细细品味还余了若隐若无的薄荷香气。
炽热的烈酒会让cathyann方觉自己活着，尤其是这样在火中起舞的龙舌兰。
难怪人们会说，特其拉能唤醒活人，而梅斯卡尔却能起死回生。
“那我们是为什么而活呢？”
碧蓝眸中略卷薄醉，挂着笑意望她。
“我不知道。”
cathyann认真想了很久，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想，我应该是为了爱而活着的，我爱的人，我爱的一切，应当是如此吧。”
Rosalynn捧着颊笑，微醺的模样似乎是回到了从前，还是作为老伯爵独女时的，那般稚嫩纯真。
cathyann眼底藏不住甜腻笑意，望着她的目光像是能拉出丝来。
“那我也是，Rose。”
“是什么？”
Rosalynn故意打趣儿似地逗她。
“像你一样，为了爱而活。”
cathyann没有发觉她的刻意，忍不住低下了有些发烫的颊，分外认真地回答她。
“爱！？小猫，快告诉我！你爱谁？”Rosalynn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催问着她。
“Rose…”
她难为情地低声唤她，颊上顿然绯红，可一对亮澄澄的眸，却始终望着对面的女人，温愉缱绻。
“小气鬼。”
Rosalynn见状倒也不为难她，便只是轻哼一声，佯作生气的模样嘟起了唇，伸手将酒瓶推向她。
“罚你自罚一杯。”
cathyann不禁被她的模样逗笑，颇为宠溺地接过酒瓶，先为她斟满一杯，又为自己满上。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举杯毫不犹豫地送至唇边，仰头一口气便作势要尽数饮尽，就是Rosalynn见状连忙想要去拦，也没能成功。
一杯见底，半滴也没落下。
“Rose，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每晚午夜梦回时，我也都会不禁感慨，我何其幸运，能遇到你。”
cathyann擦了擦唇角，望着手中空了的水晶杯，突然说起了这些。
“你该是玫瑰，无论身处何地都该是热烈的玫瑰，该是戈壁的玫瑰…”
她的目光炽热又湿润。
“该是…不属于我的玫瑰…”
cathyann哽咽了。
这好像还是她们相识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cathyann的泪水，可是为什么，自己也会被这滴泪触动，心底酸楚难捱。
“Rose。”
cathyann的声音颤抖着，呼吸也像是变得困难了起来。
“下一次见面…能否…再给予我一次…守护你的权利…”
她试探着伸出手，乞求似的目光，悲恸尘微。
“我想…我会做得更好…”
“我会的，小猫。”
Rosalynn早已四泪成行，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透过氤氲泪眼相望，仿佛起誓般郑重。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一定。”
不知道这句话她听到了没有。
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渐渐失了力，她的小猫像是睡着了，枕在自己的胳膊，挂着浅笑睡在梦中。
cathyann的那只水晶杯壁上，涂着剧毒。
是她做的，亲手所为。
聪慧如她，cathyann应当也猜到了，也不可能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可也正因为她明白，便才能这样毫不犹豫地喝下。
戕害傅承先生的事，终究会败露。
如果自己一死能令国王陛下少些对他王后的怀疑，她求之不得，所以即使饮下Rosalynn亲手斟的剧毒，她也一样甘之如饴。
Rosalynn轻抚着她的发，金色的发丝根部又长出了几毫米深棕色的本色，她抚过那些漂染而成的金发，掌心残余她尚存的温度，心底却寂寥丛生。
“小猫，你要等我。”
等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你放心，不会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