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也许我们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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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你去哪里了？”
江央看起来很焦急。
傅承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后颈，笑道：“抱歉江总，昨天有点发烧，就...没起来床。”
“我早该想到的，傅承同学。”
后四个字他咬的用力，一瞬间恍惚又回到了两人上学时的模样，衬的他那句“江总”格外生硬。
“江央同学，你看起来很累。”
在没人的地方，他伸手摸了摸江央的发顶。
“爷爷昨天突然中风了，现在还在IcU里，家里乱成一团，昨夜都没睡。如果不是公司事务太多，我半步也不想离开爷爷身边。”
江央捏了捏眉心，眼下的乌青夺目，倦色几乎要吞噬了他。
傅承明白江老爷子在江央心中的地位，那位身体一向健朗的古稀老人，不仅仅是江氏的重要角色，还是可以影响到这座城市的政治人物。他突然病倒一定令整个江氏都措手不及，相当于全部的压力都担在了江慎远父子肩头。
“之前还好，公司运行的还是有序，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股票市场出现了问题，投资的项目也接连出事。R.L那边开始跟江氏竞争市场，walklyn的影响力太大了，江氏投资方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资金周转上好像出了问题，cathyann这几天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江央长长舒了口气，双手扶着桌子的一角。
傅承听不懂这些东西，但隐约能感觉到江央似乎是为了钱在苦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道：“是因为缺钱吗？”
江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资金链的问题，可是现在还没有头绪。”
傅承从怀中掏出一张卡，郑重地放进江央手中。
“我答应你的东西，之前你一直推脱不要，现在没什么可拒绝得了吧。”
他仰起头笑，神态自是无比得意。
这张卡...江央低头看着，一时间突然思绪涌上，抬头看见傅承似乎分毫没变的笑颜，顿时怅然。
“阿承，谢谢你，一直记得我说的话。”
江央拉过他的手，又将卡按在他手里。
“可是是我食言了，我没等到你，也再也没办法守约，这个钱我不可能用的。”
江央微微笑着，笑容里却略显的苦涩。傅承一直贴身藏着这张卡，总以为只要这张有卡在，他们的契约就永远作数。就算江央不要这张卡，那也是写满了他所有血泪的证明，是他守约的证明。
可现在他明白了，原来一直是自己在欺骗自己，从他们错过的那一瞬间起，就再也没什么约定了。原来这份契约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记得，只有他自己在履行，也是什么都不算的。
那他活下去的借口算什么呢？
他留在EASoN身边的原因是为了答应江央的三千万，如果这三千万什么也不算，那他是为什么在EASoN身边？难道真的是毫无选择的奴役吗？真的是无可奈何的服从吗？
不对啊，他屈服于EASoN是为了江央啊，是利用EASoN完成答应过的事情啊！他从来没有低过头认过命，他傅承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履行自己的诺言，这一切怎么能算是徒劳呢？
“就...就当是你陪我玩的酬劳吧。”
傅承倔强的张开五指，让江央不得不握住那张卡以免掉在地上。
“这一个月跟江央同学很快乐，谢谢你愿意陪我这种人玩，这一个月就当是我买来的，好吗？”
傅承笑笑，将双手藏在身后。
江央皱了眉，手里的这张卡似乎变得滚烫。他猜得到傅承是用何种办法攒够的钱，可越是猜得到，这张卡就变得越沉重。
他叹口气，上前半步。
“傅承，我们的约定，是我没有遵守，你不需要...”
“不！”傅承兀地打断了他，却低下头看不清是何种神态，“是我迟了，迟了太多。迟到...再也没办法补救了。”
“江央，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每一次想到这件事情，他都无法原谅自己，满心的失望如同潮水汹涌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而原本差一点就可以改变的事实，更像令他窒息的推手。
假如...江央从来都不敢假如，差一点得到却永远失之交臂的东西会令人崩溃的。所以他从来不会期盼好的结果，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希望，那怎样都无法失望。
但傅承是个例外。
傅承永远是江央的希望。总是令他忍不住去幻想忍不住去期盼的希望，就像是灼灼生辉的长明灯，足矣驱散他一切黑暗悲观的“假如”。可傅承同也是摧毁江央希望的人，永远给予他幻想的可能，给予他希望的机会，却又亲手摧毁。
他努力过！拼尽所有努力过。为了那个约定，他赌上一切等待过！他也曾坚信过傅承，会回来，会将承诺兑现，会像曾经一样笑着叫他阿央。
可傅承食言了。
他也食言了。
明明错过，却又姗姗来迟出现在他面前。
或许有时迟到却不如不到。
所以，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做错了呢？
不会有结果的关系，就像时刻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开始他没有勇气面对结局，怎么到了现在，却在贪恋这种上瘾一般的激情。
可是说到底，他真的不希望傅承再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了吗？不。他希望。他甚至迫切的渴望渴求再见一面傅承。
只不过这次，他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付出。
好像拥有一切的现在比曾经一无所有的自己，更没有东西能忍心付出。当年输掉了名誉与勇气，这一次，他什么也输不起，什么也不能失去。
晚了就是晚了，他们已经永远地擦肩而过，即使再见，也再也回不去只属于他们的初春。
“阿承，也许我们都忘了为什么要见面。”
cathyann将文件放在江央桌上，这位江总的神色很不对劲，又想到自己路过的时候远远看见傅承一个人坐在室外的花园，就能多少猜到几分江央的情绪从何而来。
这几天江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堆在一起，金楹暗中做的手脚也渐渐引发成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
江央的精神总是紧绷的，至于她吗。金小姐的一举一动都是她引导的，而现在在焦头烂额的江央面前，她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同样紧张的秘书，就好了。
更何况前一阵子，江央一整颗心都扑在傅承身上，自然注意不到她和金楹做的那些事情。眼下老江总的身体状况堪忧，江氏大大小小的问题也频现，江央就算想查，也是分身无术。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太明白，为什么在摧毁傅承的计划中，会牵连着江央，对付这样的蛆虫其实无需这样多的精力。现在她倒是看懂了几分，她的玫瑰小姐想凌驾的并不只是一个顽抗的灵魂，而是想要一个完全绝望，甚至渴望结束的灵魂。
不管是谁，只要挡了她的路，cathyann都要亲力亲为地替她打扫干净，毕竟她高贵的裙摆也不能沾上下等人走过的路。
她装作没有在意到江央的情绪，而是饶有兴味地走向了傅承身边。
“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
cathyann注意到他手边放着的打火机，象征地位的银纹中央烫着“E·w”的字样。看到cathyann走来，才慌忙藏了起来。
“我没心情和你聊天。”
傅承碾灭夹在指尖的烟。
cathyann拎过一只椅子，坐在他对面，“现在想明白了吗？江总的身边惟独不需要你。”
傅承笑了，从怀中又摸出支烟，这次倒是毫不避讳地掏出那个打火机，点燃。
“这种挑拨真的没用。”
烟只是叼在嘴里，他挑起一边眉毛轻佻地笑道。
“倒是您，cathyann小姐，您到底效忠于谁呢？”
他的问题问的突兀，cathyann也怔住了，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扮演的十分完美，甚至除了面前这个人，再也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别眼不与傅承轻佻的目光相触。
“明面上是金小姐派来江央身边的眼线，可背后是服从于先生的。cathyann小姐，是您太过好收买，还是说来自mARVELoUS的人，都是这样？”
傅承两指捻着打火机的上壳，在手中开开合合地甩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应该是把他从那个小巷子里拖出来的时候被他发现的，只不过看似自信而细心的傅承也就只能知道这么多了。毕竟她从始至终只为一个人卖命，而这件事，是连傅承的主人都不知晓半分的。
cathyann勾唇，目光私刀刃锋利，笑道：“作为下等人的您，傅承先生应该比我更明白冒犯mARVELoUS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傅承笑着摇头，吐出长长的烟雾。
“可惜cathyann小姐既为金发，为什么还要为别人卖命？”
这句话彻底令cathyann恼怒，或许傅承只是无知之言，可于她而讲，刻意漂染的金发，是她心底最无法言语仅仅只有一人知晓的秘密，也是她甘愿留在brilliance为人所用的理由。
宁愿在卑微的国度做受人景仰的上等人，也不愿重回曾经低等的街区。于她，于所有mARVELoUS的人而言，低等的贫民区并非是生活的居所，而是活生生的劣等屠宰场。
除了那个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她曾经的样子，就连她自己也憎恨曾经那头褐栗色的头发。只有那个人见过真正的她，接受了她，拯救了她，把她从活炼狱中救出，给了她这份尊贵的体面。
让她变成cathyann·Fontbona.
“傅承先生，我期待您痛失一切的样子。或许我今天就不必被我为数不多的善意驱使，多此一举来提醒您，不过我仍然忍不住告诫您。”
cathyann站起身，朝他抛以完美的微笑。
“现在离开，是您明哲保身的最后机会。”
“多谢。”
傅承仍旧笑着道谢，以平静的姿态对待方寸已乱的女人。他厌恶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人，更厌恶这种以自己的揣测对他妄加定断的人。
四年过去，好像自己反倒变得越来越无所畏惧了。
傅承低头笑笑自己，抬眸望向模糊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