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冷 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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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峰乡刚刚成立了一家由乡镇企业办出资筹办的砖瓦厂,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解决乡镇各部门工作人员家属的就业问题。李克敏通过在乡财政所当会计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关系也进入到这个厂当了一名临时工。
李克敏本就学过制瓦这门手艺,而且技术动作相当娴熟,他每天的产量都是别人的一倍还要多,质量又好。其他进这个厂子里的人都是乡里领导的子女家属,做多做少都无所谓,反正工资都是一分不少照拿。但李克敏可就不一样,他本来没有直系亲属在乡政府部门工作,他亲戚把他送进这里就已经调动了许多关系,因此亲戚多次嘱咐他一定要珍惜这样的机会,仍可自己多干些活儿,也千万别得罪其他同事。李克敏还算是比较争气,不但没有给亲戚丢脸,而且把厂里的关系也处理得非常好。后来调来一个实干的厂长,由吃大锅饭变成计酬发工资,李克敏的工资一下就比别人高出一倍多,他将发到的工资仅留下一点点作为自己的生活费,其他分文不剩都递交到自己老婆手里。方彩荷自从老公当了制瓦厂工人,腰包就开始鼓胀起来,她的喉咙可比以前响亮多啦,头也翘得高高的,买零食水果的次数频率在急剧攀升。由于手上不缺零用钱,自然她也更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些。以前同李先生合作的生意也渐渐不去做了,整天就在村子里转悠着。看见有人赌博她就挤进去,看得手里痒痒地就押上一把。方彩荷头脑灵活,什么事情一学就会。赌博的活动有时靠一点运气,有时靠自己的手段眼法。方彩荷在赌场里赢得多,输得少,这又使她很开心,感觉这钱来得快,心态更加膨胀起来,赌注也便开始越下越大。可惜时间不长,她就开始频频输钱。方彩荷有些纳闷了:“我过去老是赢钱,为什么近来就老是输钱了呢?同样的场面同样的人,难道是自己运气太差了?还是别人的技术提高了?”她也曾经怀疑过庄家作假出老千,但又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方彩荷将李克敏给她的钱,小部分买零食水果花出去了,剩下的大部分在赌场上输掉了。
李克敏这几天又要发工资了,方彩荷屈指数着这个日子的到来。今天终于等到了李克敏回家送钱过来的日子。李克敏也从来没有不在发工资的第二天不回家的。因此方彩荷特地去赊了肉,做了丈夫最爱吃的红烧肉等着李克敏的到来。
李克敏今天回家有点晚,中午过了还不见他的身影。方彩荷就走出村口去迎接他。孩子们嚷嚷着要吃饭,张雪芸就安排孙子上桌去吃饭了。等不到丈夫,方彩荷自然心情不太好,回家又看见孩子们把满满的一碗红烧肉吃得只剩下几块肥肉,就火从心头起,刚好大儿子方缤阳又溜进厨房准备偷吃碗里剩下的几块肉,这更使她无法容忍。方缤阳被母亲一把抓住头发:“我让你吃个够,你这个饿死鬼。”边说边拖着他拉到桌子上的碗边,将整个头就往碗里摁。孩子的哭声凄厉而夸张,张雪芸赶紧跑过来,一边把彩荷的手推开,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天杀的,天底下哪有你这样歹毒的娘,老继娘(后妈)也没你这么歹毒,你要打要杀冲我老太婆来吧,你何苦这样折磨我的孙子?”
方彩荷也冲母亲大吼大叫起来:“我教育自己的孩子怎么啦?又关你什么事,你最好就别管他们,看谁的孩子哪像我们家的,宠起来就没完没了,你以后就等着他们倒大霉吧。”
“我说彩荷,你好端端的为何要诅咒我的孙子?你自己做得怎么样我难道还不晓得吗?”
“我怎么啦?你别无事生事,我儿子我教育他天经地义,劝你别多管闲事。”
“好,你算有种,我是自作多情,你翅膀也硬起来了,不需要我这个老不死的了,你干脆拿一把农药毒死我不就省心多了。”
“你也别威胁我,你不知道我是谁了吗?你这一套把戏用到别人身上管用,对我是无效的。”
“那我就自己死给你看,反正我这个老不死早就活腻了,你们都巴不得我早死。”张雪芸正欲走出厨房去农具柜去找农药,李克敏刚好迈了进来,与张雪芸撞了个满怀。
“你该我滚远一点。”张雪芸对刚进门口的李克敏吼叫起来。
李克敏让在一旁,又看见方彩荷脸色铁青,大儿子呜呜在哭,就知道这对母女又在开战,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方彩荷说:“你楞着干什么,赶紧去把我妈拉回来,她要去寻死觅活去了。”
李克敏只好转过身去追岳母。张雪芸已走到堂屋里面去,听见有人追过来,就装模作样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农药,欲打开盖子喝下去。
李克敏冲过来,一把将它夺了下来:“你们两人闹够了没有,能不能消停一天不吵不闹的行不行?”
张雪芸指着李克敏的鼻子张口就骂:“你一个外来人,你还没有资格来教训我,不是为了你,我们今天何必吵个你死我活的。”
李克敏说:“我还没有到家,你们吵架就把屎尿都扣在我头上,你还讲不讲一点点理?”张雪芸就又骂着他道:“不是你要吃红烧肉,我孙子就不会挨打,现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连评个理也不许了,这个家还有人性吗?”
方彩荷也赶到了,看见李克敏手里还拿着农药,就一把夺过来说:“要死也轮不到你们去死,让我死了就好,一了百了。”
李克敏又一把夺过它,并顺手就掴了妻子一记耳光,这一耳光既响亮又有力量,几乎把方彩荷扇到院子天井里去了。
张雪芸追赶过来,照李克敏的脸上就是一把抓了过去,李克敏的右脸上立见一条红红的血印子。李克敏暴怒,扬手打碎农药瓶,也抡起手掌掴了张雪芸一个巴掌。
“天杀啊!贼娘养的不孝子,打起长辈人来啦,你这个天杀的,不得好死啊。”张雪芸又是啼哭又是反击,嘴里又不依不饶地破口大骂。
“要死全家一起死。”方彩荷也帮母亲参加混战了,她们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围着李克敏又抓又打,又踢又咬。
邻居们从各个家里纷纷赶过来,大家连劝带拖把三人分隔开。李克敏脸上满是手指抓破皮肤的血痕。方彩荷一只眼眶被李克敏用拳头打黑肿胀了起来,张雪芸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额前的一撂头发已经被扯下一大把。李克敏的上衣也被撕碎成条丝状布匹,稀稀疏疏地挂在身体上,前胸后背都裸露出肌肉的血痕来。几个男邻居把还愤愤不平地李克敏拖离现场,把他拉到自己家里去,几个妇女正努力安慰着这对母女。又有几个妇女进到方彩荷的房间,在衣柜里翻找李克敏可以替换的衣服。
“你们都别劝我了,我大不了与这个家同归于尽一拍二散。你们也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我决心已定,今天我一定要先灭了这两个害人精,我自己杀头枪毙都已无所谓了。”
“克敏,你现在一定要冷静,你千万不要说傻话做傻事去,你现在已有三四个可爱无比的孩子了;你把自己的家庭灭了,你以为你就是英雄人物啦?其实,你这样想分明就是一个懦夫,你在逃避责任,你自己不好好活,还要把这几个孩子也拖累进去吗?你不能这样意气用事了,好好想想吧,大家都不是来看你家的笑话才过来相劝的,大家真心希望你们一家和睦相处,亲亲热热的样子。”樟树婆倒了杯温开水递过来,边递边劝。李克敏没有伸手去接,胸部一起一伏。几个男邻居也都过来劝说。
方彩荷家里这对母女又不知何故开始争吵起来了。大家赶忙把母女两人分别劝离到各自的房间。
方彩荷对今天母亲的表现极其不满,只见她忿忿地向众邻居诉苦:“不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我今天根本不需要吃克敏的拳头,她已经变死得疯狂了,什么事都要横插一杠,本来我烧得好好的菜等克敏回家里来吃。我就出村口去接克敏这一会儿工夫,孩子们就把我做的菜全都吃完了。”
邻居们都劝说道:“事情都已过去了,你也要冷静冷静,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是一家子亲人,没有什么仇恨怨气可以记心的,别的也不要多说了,以后大家都忍让一下,家以和为贵,彩荷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彩荷说:“我让叔伯婶姆们见笑了,我自己没有脸活下去了,家里一天不闹腾我都要烧高香了,可惜我家就是做不到。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我没想到我家其他人也是与我一样的半斤八两,非要挣个子丑寅卯针尖对麦芒,伯婆您说我做人有多难?”
张雪芸此时倒不哭不闹,就坐在一个房间里浑身在直发抖。大家怕她病了出什么意外,就有人出来与大家商量。大家觉得先问问方彩荷的意见,看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方彩荷说:“你们去给她烧一壶姜汤给她灌下去就好了,她这个是老毛病,去医院也没什么用的。”于是有邻居就去烧姜汤茶端过来,都劝张雪芸趁热喝下去。
台门口货郎这时挑来一担梨头,放在台门口,看见那么多人都围在方彩荷家门口,就开始使劲大声吆喝:“贡梨,刚采摘的新鲜的又大又甜又脆的贡梨啰,便宜卖啰!要买得争紧啰。”方运海走过去,用脚使劲踢着他箩筐直吼:“你眼睛没生水吗?人家都已闹得寻死觅活啦,你还在这里自讨没趣,被她男人发现,拿菜刀劈死你,你找谁申冤去?”货郎听了,挑起担子飞也似地跑得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