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井里金龙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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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井里金龙现
过江龙在省城的窝就在这燕子窝巷。
燕子窝巷的房子全是两层半的私房,历经风雨饱受沧桑近百年后这些房子老旧而破败——以前的称呼是“贫民窟”,后来的叫法是“棚户区”,最时髦的新名词是“城中村”——混得好的那些房主大多“人往高处走”了,于是这燕子窝巷变成了许多外来租赁户的临时家园。
燕子窝巷是一条断头的死巷,小巷的尽头曾经是一座小山,叫“回龙山”,现在被推平了,建成了气势恢宏的体育馆。(让人又爱又恨的国足曾经在这里踢过比赛,竟然赢过!意-淫一下,如果国足长期在这里集训、也许可以踢进世界杯吧?)
在原回龙山的一侧有一口着名的古井,叫“白沙井”(有抽过白沙烟的读者朋友没?烟盒上的“白沙古井”就是这里;曾经比较着名的两口古井是“北有王府井、南有白沙井”。)
在原回龙山的另一侧有一口不那么着名的古井,叫“陈家井”。
这口陈家井是燕子窝巷的起点,过江龙的窝就在井北侧的第一栋小楼,门牌号码是“燕子窝巷1号”。
凌晨的燕子窝巷幽静而安详,为了不扰人清梦、过江龙推着摩托悄悄往巷子里走;快到井边时过江龙笑了,井边上坐着躺着不少纳凉的街坊邻居——那年月并非家家冷气户户空调,就算是房东留有空调、住在城中村讨生活的人也大多舍不得那点电费,摇大蒲扇的人到处都是——因为井边凉快,所以不管是原住民还是租赁户,人们大多喜欢来井边乘凉。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介于光头与平头的小伙子冲了出来、笑嘻嘻地抢着帮过江龙停摩托,而井边却传来高满嗲的告状:“阿龙啊,端伢子又偷你的酒恰(吃、喝)!”
杨二端梗着脖子反诉:“阿龙哥,是满嗲要我去偷的!他喝了三两,我只喝了三口!”【嗲嗲,dia第一声,爷爷;满嗲,满爷爷。】
一老一少的互撕让井边传来一阵轻笑。
过江龙也笑,丢了句“两个酒鬼”、然后拐七拐八地避开纳凉的街坊来到井边,蹲下来想找瓢舀水喝。
陈家井的井水很干净,还微微有点甜,附近的居民都喜欢喝——麻石砌成的井沿上常年四季放着一个小木瓢,年长者是舀了井水回家泡茶,年轻人则拿瓢舀水直接开喝。
过江龙喜欢拿瓢舀水喝,这水有家乡大山的味道。
把井边四沿都寻遍了,过江龙纳闷了:“瓢呢?”
高满嗲接话:“匡呱了!”
这即兴的幽默又引来一阵笑。【匡瓢:星城方言,装满水的瓢不小心倾斜、水撒了出去,引申为犯错、出了意外。】
刘娭毑(ai jie,挨、接,奶奶)睁开眼睛,用蒲扇点了点旁边;过江龙顺着蒲扇看过去、顿时哭笑不得: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家伙躺在凉席上,睡眼惺忪地正拿着小木瓢在肥嘟嘟的屁股上蹭呢!
这——
过江龙纠结得扯耳朵了。
杨二端这时停好摩托走了过来,见状连忙叫道:“我去拿块塑料瓢来,你等一下咯!”
过江龙切了一声:“没瓢就不能喝水?看我表演一个‘老龙探水’咯!”说着便在麻石上跪下,伸开双手撑住两边的井沿,慢慢俯下身子把嘴巴靠近水面,一边牛皮哄哄:“看见没?标准的老龙探水!”
刘娭毑坐正了叫道:“这样子危险呢,小心绊到(跌到)井里去,你用双手捧水喝噻。”
过江龙回道:“我手邋遢死了!”然后便低头去吸水——额头先碰到井水,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他伸长嘴巴吸了一口井水,微微仰头、咽下;又吸了一口井水,又微微仰头、又咽下;吸了第三口后,终于没法再咽了,抬起头顺气。
高满嗲一票否决再一锤定音:“你这不是老龙探水、是老牛喝水!”
过江龙切了一声,俯身下去又吸了三口,然后抬头顺气;再一次俯下去吸了三口井水后,终于舒服了,全身的烦热烟消云散。
过江龙是典型的芙兰人,恰得苦、霸得蛮、不怕死、耐得烦,他这样的喝水方式透露着芙兰人性格里的霸蛮,刘娭毑看得微微摇头:“你这‘三跪九拜’的,晓得的呢、晓得你是在喝水,不晓得的呢、还以为你在‘拜井’……”
杨二端奇怪地问:“只有拜菩萨的,哪有拜井的?”
高满嗲一脸老太爷的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小时候都拜过井——全村老少、三跪九拜!”
在自来水没有普及的时候和地方,井是很多人赖以生存的必需,“井”意味着“水”,代表着“命”,以前的人们经常“拜井”,是感恩、是祈求,希望井水永不断绝甘甜可口。传说中井里还有“井龙王”——《西游记》里就有井龙王的桥段。
过江龙不认为自己是在三跪九拜,更没想过要“拜井”,但是,一件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怪事发生了:跪在麻石上分三次吸了九口井水后,他收回双手撑在膝盖两边正准备起身,不经意间却看见井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浓郁的水雾!这让他大吃一惊,瞪大眼睛使劲看——只见那淡蓝色的雾气凝而不散、在昏黄的路灯下快速旋转,瞬间改变颜色后幻化成一条五爪金龙!那龙金光闪闪,身上有鳞、脚下有爪、头上有角、颌下有须、嘴前有珠,它张牙又舞爪、威严而狰狞!更怪异的是,那龙竟然对着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化为一条直线闪电般扑向过江龙!
可怜的小满哥(小伙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奇袭?当即大叫一声、仰天就倒!
井边上迷迷糊糊的街坊们都被惊动了,看见过江龙四肢朝天,便“活盖咯活盖咯”(怎么了?)地围了过来。
高满嗲哈哈大笑:“乌龟翻边,四脚朝天!”
刘娭毑也笑了:“要你小心点吧,还是绊了一跤!”
看见燕子窝的两位老祖宗都笑眯眯的,街坊们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中暑了呢,原来只是摔了一跤。
过江龙却是震惊不已,快速爬起来大叫:“你们没看见吗、我是被龙撞倒的!”
街坊们哪里有人信他?纷纷散开了——真以为井里有龙王?你以为你小子在演《西游记》续集?切!
过江龙急了,转着圈大叫:“真的,我真的是被龙撞倒的!”
高满嗲笑道:“尽‘打乱港’(胡说八道)!端伢子,你去看看阿龙的脑壳是不是摔烂了、还进了水?”
大家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就是死要面子,不就是摔了一跤噻,还把龙拿出来说事?你说被妹子撞了也许有人相信,被龙撞了?是你没睡醒还是我们大家没睡醒?
过江龙急忙转向杨二端:“你一直在看我喝水,你肯定看见那条龙了!”
杨二端也笑:“绊一跤又不丑,你装什么装咯?”
靠,明明有条龙向我撞来,怎么大家都没看见呢?
难道、或许、也许,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应该是我眼花了吧,这时候也没看见那条龙了,自己全身不疼不痒、没有被撞过的迹象……
过江龙还在那里暗自嘀咕呢,刘娭毑拿蒲扇遮住了鼻子:“好臭!哪来的臭气?”
杨二端挥动巴掌扇了扇,突然跳开:“阿龙哥,你身上好臭!”
过江龙这下不高兴了——做为举报人却被派出所关了一下午一晚上,好不容易回来了,喝水找不到瓢也就算了、竟然还摔一跤!明明被龙撞了竟然没人信,娘的个铲子,老子背时背到外婆屋里了,你还说我身上臭?
依着过江龙的脾气,能动拳头就不动舌头、不开心自然是动手,他冲着杨二端就一拳擂了过去:“你才臭呢,就你嘴巴臭!”
杨二端早就防备着呢,笑哈哈地躲到高满嗲身后:“嘿,冇打到,放空炮!”(冇,mao毛,没有。)
过江龙这个气啊,挥舞着拳头又冲了过去!日夜面对过江龙的拳头、杨二端早就被训练出来了,嘻嘻哈哈地围着高满嗲转圈,把老爷子当盾牌使。
有了这两个活宝的嬉闹,大家的瞌睡都被吵没了,很干脆地看起热闹来,摇扇子的摇扇子,点烟的点烟,还有人喊加油,更有人给过江龙支招:“左边!靠,你快点噻!慢得像扎(个、只)鸡爪子怎么打得到咯!右边!靠,又冇打到!阿龙你怎么像扎堂客们样的咯?”
一个气势汹汹地喊打喊杀,一个嘻嘻哈哈地左躲右闪,一时之间陈家井闹哄哄地开心起来。
是的,快乐就这么简单。
城中村的快乐那就更简单了,是吧?
高满嗲被过江龙和杨二端绕得老眼发昏,挥舞着蒲扇加入战团:“好大的两扎绿头闷子(好大的两只绿头苍蝇),我打、我打死你们两个鬼崽子!”
两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哪里怕挨蒲扇?就当老爷子给自己扇风了。杨二端一边跳一边笑:“哈,好凉快!满嗲你老嘎(老人家)继续哈!”
过江龙身上确实臭,被高满嗲这一顿扇、立马臭气熏天!刘娭毑拿手在自己鼻端扇了扇:“怎么越来越臭?”随即又提高了声音:“华伢子,看看是不是你屋里崽屙哒粑粑?(是不是你儿子拉了大便?)”
杨二端哈哈大笑:“刘娭毑,是阿龙哥身上臭!”
确认是自己身上发臭后过江龙流矢(快速)跑进小楼,抓了背心短裤往厕所里钻,衣服都顾不得脱,开了水龙头就冲!
白花花的自来水从头淋到脚,漫过凉鞋、变成了浓墨般的黑水,蜿蜒着爬向排水口,臭气扑鼻,触目惊心!
手上、胳膊上、脚上,凡是能看得到皮肤的地方,一坨坨的油膏状的黑点冒了出来,被水一冲化做黑水流了下去;但是,马上又冒出新的黑点,几坨汇成一块、几块变成一片,才被冲走,却又冒出新的一片,就像那原野上的小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过江龙看得毛骨悚然!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冲了多久,过江龙突然一声惨叫:“耶咚卵(惨了),我的手机!”
裤兜里的手机同样享受了淋浴,不过呢,手机那小身板受不了这一补,淹死了。
举着被淹死的手机,望着黄中带黑而报废的短袖白衬衣,过江龙那压抑了一下午一晚上的怒火瞬间爆发,一股戾气直冲脑门,大声咆哮:“撞鬼哒!撞鬼哒!”
“不是鬼,是龙。”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干净、平稳。
过江龙大惊、猛地转身,没人!
抬头望望天花板上的灯泡,低头看看脚边的影子,过江龙觉得自己是患了耳鸣病——发怒伤肝、肾虚耳鸣——娘的个铲子,本帅哥年纪轻轻竟然肾\/亏?
靠!
靠靠!!
靠靠靠!!!
那一连串的靠,就像啄木鸟在急促地啄竹子,意味着过江龙彻底怒了!
窝火没能发泄又来一顿怒火,窝火加怒火让他差点原地爆炸螺旋升天!
正在这时那个声音又来了:“你看不见我,我在你脑海里。”
过江龙下意识地怒而接话:“在我脑袋里?那我还活得了?滚,你马上给我滚!”
“不可能。是你三跪九拜请我来的。”
“那我现在请你走!”
“你请我来,我同意后才会来;你要我走,我同意了才会走。”
“那你赶紧走!”
“我不走。”
靠,请神容易送神难?
过江龙暴怒!
别拦着,本帅哥的小宇宙要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