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假千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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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林敏儿和阮杏儿的及笄日。
段氏早就广发请帖，邀了丈夫一些同僚的妻女，以及几位素日与自己有来往的女眷。
段氏身边最受宠信的王嬷嬷一边给自家夫人梳妆，一边小声抱怨道：“夫人，虽说两位小姐都是无辜的，但咱们杏儿小姐真是太让人怜爱了，好好的世家贵女，竟在乡下受苦这么久……”
“此事不必再提，以后我们阮家有两位嫡小姐，都是我的女儿。”段氏看着镜子里年华渐老的容颜，眸中闪过一抹自责。
当年若不是她突然得知婆母要给夫君纳妾，一时接受不了跑出去，导致把孩子生在外面，这才给了红芙可乘之机，否则如果是在府里，没有三个下人互相制衡，谁能抱走她的孩子？
两个女儿都是好孩子，如果她们能和睦相处，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陵芫阁。
阮杏儿穿着亲生母亲段氏给她置办的一身新衣服，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云锦，据说好几两银子才能裁一尺，她颇为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听面前这位妹妹给她介绍府中的人员构成以及喜好等等。
阮音儿是府上唯一一位庶女，她的亲娘也是唯一一位姨娘，当年段氏怀孕的时候老夫人做主纳的一名良妾。
她看着阮杏儿身上的云锦，眸中藏着深深的嫉妒之意：“姐姐……我说之前怎么都与她合不来，原来你才是我亲姐姐！这么多年在那林家，想必过得很苦吧？我想想就觉得心疼……”
说着，还一边拿起帕子揩了揩眼角，面上一副疼惜之色。
阮杏儿从小在农家长大，虽然容貌随了她亲娘段氏，看起来是个清秀可人的小美人，但性格却有些憨直，看到阮音儿这副作派，不由打了个哆嗦：“我在林家不苦啊，我娘从来不让我下地干活，是全村最幸福的姑娘，她们都羡慕我……”
阮音儿被噎了噎，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果然是泥腿子带大的，这都值得炫耀一下？
不过她嘴上并没有这么说，面上露出一个义愤填膺的表情：“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不下地算什么呀？你看看我们现在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林敏儿可是抢了你的位置，白白享受了十几年！”
更可恨的是，一个冒牌货竟然踩在她头上做了十几年嫡女，吃的穿的用的哪样都比她好，简直是奇耻大辱！
还有这个阮杏儿，大字不识一个，身上还带着一股土腥味，就这样的如今也要压她一头，凭什么？
“可是……”阮杏儿挠了挠头，一脸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还跟我哭诉府里规矩大，不如在乡下自由吗？”
阮音儿：……
其实如果林家是那种吃完上顿没下顿，或者一年到头连顿肉都吃不起的人家，她这挑拨或许还可能够奏效，但事实上林家不仅家有余粮，还能时不时割点肉打牙祭，而燕窝鲍鱼海参这些东西她听都没听说过，更不会产生向往，最重要的是阮杏儿这姑娘被教养得性格极为朴实、向善、容易满足。
林敏儿倚在门口的柱子上，看到阮音儿被噎到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前世竟被那些脏污纳垢的家伙们害了，这辈子有她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别想近身！
“大……大小姐？”
门口突然传来婢女莲儿的声音，她刚被主母段氏安排给阮杏儿做大丫鬟，很是聪慧护主。
林敏儿见自己偷听墙角被发现了，面上却没有一丝尴尬之色，笑眯眯地应了一句，便自然地走了进去。
阮音儿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看着她：“你，你不是……”
林敏儿挑了挑眉，一脸骄横道：“不是什么？”
原主之所以动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她这个庶妹的耳旁风功不可没，说以后圈子里的贵女都会笑话她，说爹娘讨厌她，会把她送回吃都吃不饱的亲生父母家，说被她占据这么多年身份的阮杏儿一定很恨她，会报复她云云。
她离家出走的事，阮音儿一清二楚，因此现在才会如此惊讶。
林敏儿不再理会她，将怀里抱着的紫檀木首饰盒子放在桌上，颇为亲热地拉住阮杏儿：“虽然咱们生在同一日，但是我略早一些，托大喊你一声妹妹可好？”
原主模样生得极好，虽不如阮杏儿娇憨可爱，五官却大气舒朗，尤其招老夫人这种长辈的喜爱。
阮杏儿有些拘谨地点点头，说实话，她在所谓的庶妹面前可以心平气和，但是面对这个与她互换人生十几年的女孩时，情绪还是不免有些复杂。
林敏儿可不会放任她这种情绪发酵，神色如常地掀开首饰盒：“妹妹，过会儿就是我们两个的及笄礼，我教你一招，脸上只管微笑，把底下的人都当成萝卜白菜，嬷嬷让做什么，咱就做什么，一点都不难。”
说罢，将手上那支水头极好的白玉嵌珠翠玉簪递了过去：“这是外祖母给了娘，娘又给了我的，说是要一代代传给咱们家的女孩儿，你才是娘的亲生女儿，自该物归原主。”
说完，又拿起一支玉兰飞蝶步摇、一对玉兔捣药耳坠、还有一个白银缠丝双扣镯，这些可都是她压箱底的宝贝：“这几个都是我没有戴过的，今天你穿的是云锦，应该配这种饱和度比较低的头面，现在戴的这一副红宝石……是音儿的眼光吧？”说着，眼神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阮音儿登时涨红了脸，她就是故意选了不相称的首饰，想让她出丑，没想到竟被阴魂不散的林敏儿插了一脚。
一旁的婢女莲儿眉眼低垂，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
及笄礼结束后，京城人们茶余饭后最火爆的话题，一是阮尚书家千金竟然是不小心抱错的，刚刚与一农户换回来，二是鹤林路上最新开张的林记酒楼就是那位假千金开的！
对于百姓来说，就像听一出精彩的话本子似的，最多感叹一下命运弄人，猜一猜这两位姑娘会不会反目成仇之类的，而对于勋贵家族来说，却是极大的丑闻。
有年纪大的老封君一脸可惜地摇摇头：“阮家这步棋走得实属太臭，编一个双胎的借口，悄无声息把那家泥腿子收拾了，不是很简单吗？家里多一个姑娘，嫁出去也就多一份助力，蠢啊！”
还有与段氏关系比较好的妇人满是担忧：“这样一来，两个姑娘的亲事可都与高门无缘了……高门大户最是讲究血脉和教养，这两个姑娘一人只占一半，哪家能愿意？”
也有家里有那种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纨绔子的主母动了心思：“反正我儿名声已经毁了，正常情况下没有高门小姐愿意嫁，这不正好？看儿子喜欢哪个娶哪个……”
就是深宫内的皇帝都在与太子谈论此事：“朕还以为他最多在朕面前说明实情，没想到竟如此有魄力。”
太子内心暗暗赞赏，儿子送去雍州从小卒拼起，女儿彻底绝了嫁入高门的路，就是父皇疑心再重，恐怕都会对阮家投以绝对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