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女知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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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敏儿还在睡，众人边洗漱吃饭，边神色诡异地看着姜成为她烧水、灌暖壶、蒸鸡蛋——鸡蛋是他常帮村里一个孤寡老婆子砍些柴火，人家给的。
陈玥看到男人笨手笨脚蒸出一碗滑溜鸡蛋羹的时候，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恶声恶气道：“柴火是大家的，你凭什么单独用？”
这话就有些欺负人了，不管是挑水还是砍柴，全知青点的人加起来都没姜成一个人干得多。
杨燕扯了扯她衣角，这才沉着脸不说话了。
但是刚起床的林敏儿可不惯着她，倚在门框上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杏眸中还带着迷蒙的水色：“我昨晚说了不许欺负我对象，你是没听明白吗？”
姜成耳根一红，转身麻利地把洗脸水、刷牙水给她兑好，毛巾都是用温水烫过的，张俊几人做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这简直伺候得跟祖宗似的，没眼看。
众人陆陆续续吃完饭，准备出发去上工的时候，林敏儿才刚洗漱好，姜成把蒸好的鸡蛋羹递给她，正要再去端粥的时候被她的惊呼声打断，急忙转身问道：“怎么了？”
“你想烫死我啊~”原本是一句颐指气使的质问，但被她娇娇的语气一稀释，变得仿佛撒娇一般，惹得几个男知青都脸红了。
这毕竟是思想保守、男女之间正经搞对象都互相叫“同志”的七十年代，哪里见识过这种妖精手段？
当事人姜成更是手脚发软，还好下乡久了脸已经被晒成古铜色，红了也看不出来。
……
“你听说了吗？咱们村最好看、最懒那个女知青，跟姜知青谈对象了！”
林敏儿：？
说她懒就算了，怎么连个姓都没有？礼貌吗？
“以前没处对象的时候，就让人家帮她干活，现在更明目张胆地偷懒了！”
几个头上扎着头巾，正在田里除草的妇女围在一起说着八卦，连后村新媳妇被他男人打了、前村刘寡妇勾搭哪家光棍都知道，可以说是非常厉害的情报组织了。
此时众人口中的姜成正卖力地干着活，还一边回味着这几日她亲自炖的猪蹄，味道香得，感觉吃完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县城一家院子里，林敏儿又在研究做猪蹄。
她花了十块钱，以亲戚的名义租下了这间小院。
因为七十年代还没有自由买卖一说，投机倒把是非常危险的，要是被逮住了，很可能会视情节轻重被拉去劳改或者蹲监狱，她自己倒是胆子大，但是毕竟跟着张宝珠学厨艺，不能连累人家提心吊胆。
她先把猪蹄表面的毛处理干净，对半切开冷水下锅，加葱姜料酒焯水备用，再另起锅放入少许油、冰糖，加热至枣红色后把猪蹄放进去翻炒上色，然后下葱姜、花椒、八角、桂皮、香叶、干辣椒等，炒出香味，可惜这时候还没有耗油、豆瓣酱，只添了点盐和酱油就盖上了。
这几日她上午乔装打扮去别的村收猪蹄，中午回去跟张宝珠学厨艺，下午跟着姜成下地干活，充实得很。
一个多小时后，林敏儿掀开锅盖，一阵浓郁的肉香味蔓延开来，惹得巷子里一片狗叫声。
不错不错，这色泽、这味道，可以卖钱去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锅底灰擦在脸上，一照镜子……算了。
原主肤色太白，锅底灰也不是能抹匀的粉底液，真这样上街反而更可疑。
黑市。
这地方是她花了两个猪蹄才从房东嘴里打听到的地方，她拎着篮子过来的时候，几个绝佳的位置已经被占了——就是那种既惹人注目，又能在执法队突击时最容易跑掉的地方。
她紧了紧头上包的碎花布，找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蹲了下来。
旁边是一个皮肤黑黢黢的青年男子，面前摆着一个大桶，她不经意瞟了一眼，里面有几条大肥鱼在游动，看起来珠圆玉润的，做出来一定很好吃。
于是她一分钱还没挣着，就先花两块八买了一条大鲢鱼。
原本还有些警惕的小哥这才缓和了脸色，跟她搭话道：“妹子，你卖啥？”
林敏儿手脚麻利地把篓子里的小砂锅拿出来，盖子一掀，一股浓郁霸道的肉香味顿时飘散开来，香得小哥人都有点恍惚，上次吃肉还是在过年，这一下没什么心理准备的，差点让他出了洋相。
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妹子，这肉咋卖？”
林敏儿满意地瞟了眼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因为香味注意到了自己，略微提高了点声音道：“称斤卖，一毛六一两，带两斤肉票。”
这个价钱虽说不是特别夸张，但也属于让人犹豫一下的范畴，这不，小哥当即就不说话了，眼神里写满了敬谢不敏。
林敏儿也不在意，拿出小刀割下小半个猪蹄肉，摆在粗瓷碗里：“这些可以免费尝，不好吃不要钱！”
说罢，将碗递到小哥面前，清凌凌的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尽是真诚。
小哥不知怎的脸红了下，伸手抓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刹那间，被浓郁汁水包裹着的猪蹄肉盈满了整个口腔，既软又弹还咸香无比，没嚼两下便随着食道滑了进去，惹得小哥一阵可惜。
周边晃悠的人见她果然没收费，秉着不占便宜王八蛋的心态，都挤了过来，一人一块，很快就分完了。
其中有一个家境不错的老饕，当下就要了三只猪蹄，一边等她打包一边美滋滋地回味，老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可算是找着个好吃的，国营饭店的红烧肉都吃腻了。”
其余人：……
得，这是个有钱人，人家都觉得好吃，怪不得能卖这个价。
林敏儿脸上笑得更加甜美，非常利索地把三只猪蹄打包起来，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一共七块三，这零头就给您抹了！”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钱和肉票递给她，哼着歌走了。
其余人见老爷子出手如此大方，不知怎的有一种吃不到会吃亏的诡异心理，陆续有人向她买了起来，有只要一两尝尝味道的，有要整只的，待到中午的时候，她炖的这一大锅猪蹄竟然都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