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总逗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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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有学生打闹追逐;
甬道的雨搭上爬满葡萄藤;
操场上是离校吃饭的校服大军…
教研组里的办公桌对对摆放,保温杯和绿萝边上摞着考卷和教案。
陈婉从师范毕业就来五中教书,当了半年代课老师,转正成了班主任。
出学校回学校,接触社会不多。
现在,她被站在面前的方圆看的心里直发毛。
两年班主任,陈婉自觉对他有了相当充分的了解。
聪明有灵气,一点早熟,平时不学习,成绩却好到没道理,调皮捣蛋,但不欺负女生。
“咔哧”
咬了口苹果,汁水从她嘴角溢出,抿了抿,舔了舔。
这小子什么眼神…
蛤?他是不是咽口水了?
陈婉坐在椅子上左腿搭右腿,抖着脚,秀气的脚丫盈盈一握。
足弓裸露着,顺着弧度一半白皙一半粉嫩,雪白的脚背上,隐约埋着青细的血管。
脚尖顶着的黑色平底鞋一翘一翘,鞋面上镶着珠子的蝴蝶结也跟着微微振翅。
她弯腰在办公桌一侧的柜子里掏了掏,衬衫上行,露出一截小蛮腰……
她起身递来一个苹果:
“给你,别馋。”
三十多岁的老男人,能没注意到她的神情?
上辈子咋没觉得她带着股欢乐劲儿呢。
“方圆,你不正常,是不是又跟谁打架了?”
明黄色的阳光给她的侧脸镀了一层金,处子细细的绒毛如同给金线边缘打了柔光,像精挑细选出来被摆在影棚中拍摄广告片的一颗水蜜桃。
光晕里,陈婉美得……冒泡,方圆恨自己没文化。
但想起她后来的人生…
他心里又泛起波澜。
“陈老师,你最近在考研?”
咦?不叫自己‘老班’了?
陈婉放下苹果。
“对呀。你少调皮捣蛋些,以现在的成绩到了大学,保研也十拿九稳的,不会像我这样一边上班一边挤时间考试了。”
为人师者,好为人师很正常,方圆顺着她说:
“是,我努力。你考研准备干啥?”
“干啥?”陈婉有点懵:
“硕士文凭多五百元工资,到年限还能竞聘教研组主任……”
‘真特么有上进心啊’。
可总不能告诉她:好好考研,再读博,别相亲。
陈婉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个纸杯:“你有什么打算?”
方圆说:“把命运握紧一些,减少遗憾。”
陈婉翻翻白眼:
“什么乱七八糟。我是问你打算走什么方向,文还是理?”
她把垂下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清透的耳廓,然后拿出年级大榜仔细看了一番。
“哼,天天不学好,打架逃学,什么荣誉都没有,要是争来个市三好学生,也会有奖金的。
能走保送更好了,说不定大学奖学金都有的拿。
可你初中没有竞赛的经验,现在有些晚……
要不…我给你掏学费,你去试试找个竞赛补习班吧,物理数学都行。”
方圆有些感动,仍急急摆手:“不要,纯爷们哪能花女人的钱。”
陈婉笑了,指着他:“你算什么纯爷们,小屁孩。”
什么话?哪个大汉听得了这个?
可好像也没毛病,全国确实只有一个纯爷们儿。
方圆说自己已经立志好好学习保住成绩了。
什么三好学生、奥林匹克之类的太遥远。
之后,他又请求陈婉抽时间给自己补习。让她放心,自己一定会考上理想的学校。
这臭小子主动要求补课?让其他任课老师知道还不惊掉下巴?
陈婉很欣慰:“清北哪一个?”
“滨海大学!”
方圆目带憧憬,语气坚定。
陈婉没反应过来,点头念叨两句……
然后暴跳如雷,像被惊到的猫咪,伸出爪子拧着方圆的耳朵。
“疼疼。”
“掐死你,疼死你。你什么意思?”
方圆握着她的手,慢慢拽开。
“我的未来和幸福都在滨海大学等着呢。”
“放p。”陈婉气得爆了粗口。
他说传道授业还讲究有教无类呢,学生为啥要歧视学校?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
陈婉叉腰喘气,说那是骗人的,金子在哪都会花光才对。
她态度坚决,说孤儿院刘院长是他的监护人,自己作为班主任也算半个,谁都不可能让他填这种志愿。
方圆不再争执。
前一世的经验告诉他,和女人讲道理很愚蠢。
可该忘的知识点一个不落忘全了,除了双语,哪科都敢说能及格?
呵,还清北?蓝翔他都想了解一下。
“我继续走文科,调班麻烦。”
物化生,他只记得摩擦生津,放弃。
政史地,能背。
办公室静了一会。
陈婉说:“一号我要回家,二号去帮你补课。”
方圆摇头:“我明晚要出门,四号吧。”
“去哪儿那么久?你又没亲戚…”
话有失言,陈婉面带歉色,却见他神色既向往又淫贱:“很远。”
冲她笑笑,方圆说:
“我先回去了。还有,老师你知道河马和八戒吗?”
陈婉没懂。
他晃晃手里的苹果:“光吃素减不了肥。”
……
张大婶牛筋面现在只是校门口一个小摊子,几年后会开门市店,但配方不卖,别无分号。
独家味道成了考去外地的学子们多年的回忆。
糖不能太多,芝麻酱要多多的,两勺秘制辣椒油…
嘶~就这个味儿!
方圆吃得快哭了。
刘苏小口吃着没放辣酱的石锅拌饭,看得奇怪:他是几天没吃饭了么?
“请你吃个鸡排。”
方圆放在她的餐盒里一串。
刘苏摇头:“我够吃的。”
“你帮我跑腿,我请你吃。没放辣,放心。”
小丫头低下头,用筷子把肉从竹签上剥落,耳根通红。
“你腰上有个脚印呢。”
他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衣服:“撞猪上了。”
刘苏心道:什么撞树上了,肯定是陈老师踢他的,这个坏家伙。
“活该。”
……
下午四节课,化学、生物、地理、历史。
方圆半句没听,吃完午饭就开始猛看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几个理科教材。
没过多久…开始歪头看着窗外发呆。
他明白什么叫复习了,就是把不会的东西确认一遍。
然后发现,确实不会。
从前,已被格式化!
理科,不再挣扎。
文科……重来吧。
课间有同学找他说话,他也只是笑着应付几句。
隔壁班几个人问他:晚上拳皇97pK,一局一根烟,去不去?
他想想,从书包里拿出多半盒软红梅,连带着打火机一道送了出去。
还收到两封情书,一个学姐,一个学妹。
哪个少女不怀春?这时节的感情多纯,和房子票子都没关系。
她们只是馋俺的身子而已。
他大感有趣,仔细‘审阅’了一番。
信纸是彩色的,带卡通图案和薰衣草香味。
学妹写的是:
‘也许是命运,也许是神迹,今生我们能够穿越人海相遇……是命运之神的嫣然一笑,是千年祈愿的一朝得偿。’
刘苏歪头偷看几眼,又转回去。
学姐写的是:
‘认识一下,我快毕业了,谈对象吗?我想和你一起分享所有的first time,我的电话号:xxxx。’
简单粗暴,方圆雄姿勃发。
刘苏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小脑瓜侧过来,脸蛋红了又红。
“你偷看?”方圆小声打趣。
“才没,我不小心看到的。”
刘苏大窘:“谁要偷看这种恶心东西,老师说不能早恋的。”
恶心?看来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少女的恋爱观。
“不早,再不恋就晚了。你觉得哪个写得好?”
刘苏瞪他一眼,开始做题。
方圆笑眯眯地看着她在Abcd四个选项中,把括号里填上几个?和x。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
“当然是高一那个女生写的好,哪有……哪有女生像另外那个,说那种话的。”
想起那些年逗过的同桌,方圆手又痒了。
“格局小了,姑娘。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她们只是被我魅力征服的万千少女之二。
再说,学姐也许是约我吃第一次冰淇淋呢。”
“瞎说,谁会没吃过冰淇淋?”
“哦?我就没吃过,你吃过?”
“当然吃过,隔几天就要吃。”
“那你厉害,你一般怎么吃?等化了吃,还是不化就吃?”
“有区别么?我都是直接咬着吃了啊。”
直接咬可还行。
方圆咂咂嘴,摇头晃脑。
刘苏想起他家的情况,有些愧疚:
“我不知道你没吃过,放学我请你吃吧。听说肯打鸡出了草莓味的冰淇淋。”
还草莓味的?
“谢谢,我不喜欢吃。你自己吃吧。”
“我今天不能吃。而且…你请我吃东西了,我请回你。”
刘苏是个清澈无暇的姑娘。
他果断止住这个话题,又呆呆看着窗外。
如果说青春是有味道的,那应该不是草莓味,而是刘苏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或者是她笔袋里甜甜的香珠味;
如果青春有颜色,一定是春末夏初这种明媚的薄荷色。
教学楼下的槐柳抽枝发叶,被风拨弄着摇曳;
篮球场上有上体育课的几堆少年,砰砰砸着篮筐;
女生三两成群围着跑道走来走去,时不时贴耳说上几句,然后咯咯娇笑。
方圆深吸了一口气,太美了,妈的,真的太美了。
青葱岁月像是条欢快无畏的鱼儿,莽撞地在时间长河中上蹿下跳,全然不顾未来的险阻。
80、90两代人前仆后继地撞死在南墙上,用血和泪凝成大大的两个字:遗憾。
既然原来那艘破帆烂木的小舟搁浅在十七年后,那么在又一次的2006年,自己重新伐木做浆、织布为帆,来他个横冲直撞,又如何?
若一去不回?
便小心点儿。
老天不就是叫自己回来填坑的么。
转过头,他见小丫头恶狠狠握着笔,脸上红似染血。
便小声问:“你咋了?”
刘苏眸子里遍布晶莹,眼瞅着要哭。
方圆大惊,瞅瞅她递过来的笔记本:
【方圆!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不懂就先道歉,准没错。
【对不起。但是,怎么了?】
刘苏咬着细牙:【我也没吃过!】
嗐~
【多大点事,等你肚子不疼了,我请你吃草莓味的。】
刘苏深深吸了一口气:
【口花花,不要脸!!】
力透纸背,两个感叹号俨然有了书法大家之风范。
……
写写画画再发发呆,几节课下来,思绪基本上整理好了。
能记下的,都记下了。
小小的笔记本里面是未来的十七年,是他‘再来一瓶’的一生!
昨是而今非?今是而昨非?
锚点另一头的他错失了许多过往,过往很重要,否则哪来的蛛丝马迹?他已到了来处弥补。
可锚点这一头的他所失去的一切,都只能一点点重新拾起。
他不敢错过任何细节,一旦混乱了因果,他承受不住再次遗失的结局。
那巨大的可能造成情愫绷断的剥离感,让他窒息。
2006.4.29!
今天晚上,他要确认一件事。
证实了,这本笔记才有作用,不然就是黄粱一梦的梦后感,只会贻笑大方。
快放学时,两年的老同桌终于重新搭理他了:
“学姐和学妹,你准备接受哪个?”
“你看,要不说你狭隘呢?”
“什么意思?”
“小孩子才做选择。”
刘苏凝眉冷笑:“意思是你全都要?”
“虽然大家很熟,但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
方圆孜孜不倦地解释:“大人很现实,选择配偶时会首先为下一代着想。”
“选漂亮的?学姐漂亮。”
方圆摇头:
“生物课上说了,择偶是为了繁衍,优选才能优育。
所以…
大人,会选择食堂丰厚的。
别动手!
你成绩没我好,就是因为没把书读透,要窥一斑而知全貌。别看教科书薄薄的,那背后的知识啊,啧啧。”
不知道是气是羞,总归是闻了弦音知了雅意,刘苏叕脸红了。
方圆觉得自己有些过分,魂归故里才半天,就把同桌欺负成这样,太不应该了。
毕竟少年人应懂得节制。
同样,班里一个叫张尧的男生也红了脸,狠狠地把N93摔在地上。
能把诺基亚摔碎,足以证明其愤慨之甚。
方圆没理会,他很欣赏这个时光里众星捧月的‘雅典娜效应’。
虽然稚嫩,但很纯粹。
不过临出教室的时候,方圆还是停下脚步,摸摸下巴:
“啧,稀碎啊?话费怕是摔出来了。刚上市挺贵的,修修吧。”
然后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