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焉耆虽小实为大,两国烽火起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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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身不由己,这是小国的悲哀。
焉耆本来是泥孰系的大本营,
侯君集灭高昌之战,焉耆成为唐朝的盟友,战后获得了自己失去的三城,还有一千多被掳的人口。
但情势逐渐发生了变化。
贞观十四五年,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势盛之时,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屈服于乙毗可汗的淫威。
西突厥监统大臣屈利啜,为了将焉耆王室彻底拉下水,为自己的弟弟迎娶了焉耆王的女儿,将双方深度捆绑。
而射匮可汗被立,乙毗咄陆失势之后,焉耆依然还和乙毗咄陆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乙毗咄陆的势力开始退却,原属于他们控制的塔里木盆地周围的绿洲城市,就成为唐朝必须经营的战略重地。
焉耆首当其冲,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
贞观十八年,郭孝恪请求主动出击,李世民批准了这一计划,以郭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直指焉耆。
郭孝恪是个行动派,他率领三千精兵,磨刀霍霍。
天佑大唐,老天给郭孝恪送来了一个天然的帮手。
在郭孝恪即将发兵之时,焉耆王的弟弟栗婆准兄弟三人,投奔郭孝恪。
这也是大势所逼,不得不然。
当时,在西域,西突厥的乙毗咄陆可汗和唐朝支持册立的射匮可汗,势不两立,小的国家,必须也只能选边站队。
以形势而论,射匮可汗的局面要优胜,但焉耆多年来在屈利啜(属于乙毗可汗系)的经营下,已深度成为其附属,无法回头。
但焉耆国内的反对势力,却认为这会给焉耆带来灭顶之灾,于是,他们这一派中以焉耆王的弟弟为首,主动向郭孝恪投诚。
这是天大的喜事,郭孝恪立即以栗婆准为向导,直抵焉耆都城。
焉耆王龙骑支并不惧怕。
因为都城四面环水,是一个绝地,而西突厥乙毗可汗也早就对他承诺,一旦有变,将全力支援。
但龙骑支失望了。
他既看轻了郭孝恪,也看重了屈利啜。
郭孝恪久经大风大浪,小小焉耆都城的防备,在他眼里,不过小菜一碟,他命令士兵潜水而渡,先隐藏起来,等到天明时分,全军一齐鼓噪,奋力登城。
一鼓作气,一击而下。
郭孝恪俘虏了焉耆王突骑支,将他送至长安。
郭孝恪留下栗婆准监摄国事,撤军回到西州,这其实也是唐朝的一个弱点,那就是虽然可以取得一城一地的胜利,但却缺乏足够的兵力去巩固和善后。
西突厥看准了这一点,屈利啜的反击来得非常迅速。
三天之后,屈利啜大兵临境,栗婆准没有还手之力,被其囚禁。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屈利啜虽然得势,但在乙毗可汗失势的大局面下,他也没有固守的资本,西突厥的射匮可汗捡了个大便宜。
按照惯例,被唐朝册封的射匮可汗(泥孰系)需要向唐朝报告军情的发展。
但这次射匮可汗派出的使者,却遭到了李世民的痛骂,“焉耆者,我兵击得,汝何人,辄来统摄。”
射匮可汗当时已在和乙毗可汗的战争中占得先机,但西域广大,他还需要继续打出唐朝这面旗帜,他必须维持表面上的附属关系。
射匮来了阴阳两招。
他表面上听从了李世民的训斥,从焉耆撤兵,但同时,他也狠狠打了李世民的脸。
他将栗婆准送到龟兹斩首,然后立了阿那去为新的焉耆王。
射匮可汗实际上成了焉耆的主宰,兜兜转转,焉耆又回到了泥孰系突厥的手中。
这其实也印证了唐朝虽然已经正式介入西域,但却缺乏足够的力量去统治这么辽阔的地方。
唐朝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军事上,以及认识上的。
正如贞观十六年,李世民曾经自怨自艾地说:“朕闻西州有警急,虽不足为害,然岂得无忧乎?往者初平高昌,魏征、褚遂良劝朕立麹文泰弟子,依旧为国,朕竟不用其计,今日方自悔责。”
显然,如果要经营遥远而广大的西域,光靠唐朝现在的人力和架构,即使能胜,也无法固守成果。
要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开创新的模式。
李世民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他已在心中做了一个庞大而充满希望的构思,在西域这块土地之上,完全可以以夷制夷,他将大规模地启用番将和番兵。
从而可以让中原的将领和战士,成为管理者和协调者。
但西域前线,郭孝恪依然要承受屈利啜的雷霆之怒。
为了夺回焉耆王突骑支,也为了报复郭孝恪,他率领五千劲骑,追击郭孝恪到了银山。
但唐军展示了优良的军事素养和战斗力,在正面决斗中,郭孝恪击败了屈利啜的主力,并且追击了几十里。
西突厥的乙毗一系现在已退出了西域的竞争,但唐朝也没有能力直接统治广大的西域地区。
唐朝亲自培养的泥孰系射匮可汗,已逐渐形成尾大不掉的形势,虽然和唐朝还没有直接撕破脸皮,但双方已经开始了明里暗里的较量。
焉耆的争夺,唐朝首先吃了一个哑巴亏,这事实上已经表明,射匮可汗在塔里木盆地的力量,在飞速发展,他在全盘接收原乙毗系的力量和地盘。
李世民和射匮可汗终于要直接硬碰硬干一场了。
那就是对于阿史那贺鲁所部的招降。
天山以北,西域东部,唐朝和射匮可汗的西突厥也展开了争夺,那就是属于阿史那贺鲁管辖下的处月、处密部落。
贺鲁当时的牙帐虽然远在一千五百多里的多逻斯川,但他却是乙毗可汗属下管理天山以北,西域东部的重臣。
为了接收这部分土地和势力,射匮可汗的方式简单直接,他发兵攻击,追逐贺鲁。
由于乙毗可汗整体已经失势,困居白水胡城,因而,贺鲁孤掌难鸣,被射匮可汗逼迫而节节败退。
同时,唐朝也加强了对贺鲁辖下处月、处密部的招抚和诱降行动。
唐朝负责这一计划的是东突厥的降将阿那忠。
他受李世民委派,和射匮可汗抢时间,比速度,都想在将来的正面战斗中占据先机。
在李世民颁布的《贞观年中抚慰处月、处密诏》中,明确写道:“宣布威恩,招纳降附,问其疾苦,齐其危厄,务尽绥怀之道,称朕意焉。”
为了达到目的,李世民甚至效仿西突厥,在处月、处密部设置了吐屯这个官职,以就近解决部落内的问题。
李世民和射匮可汗对于处月、处密的争夺,都是在按上自己的节奏去做,双方并没有将矛盾放到桌面之上。
这种不稳定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
事情的起因是乙毗咄陆可汗彻底退出西域。
乙毗可汗虽然困居于白水胡城,已没有任何卷土重来的可能,但久被压制,充满了血和泪回忆的泥孰系,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射匮可汗不会放过对乙毗咄可汗的追杀和进攻。
贞观二十年,射匮可汗终于将盘踞于白水胡城的乙毗咄可汗击败,乙毗只能败逃吐火罗,完全失去了对西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乙毗可汗已彻底失败。
射匮可汗成为西突厥真正的王,如何对待唐朝,如何对待李世民,这成了一个问题。
泥孰系确实是在李世民的帮助下,成为西突厥的正统,并且一直得到唐朝的坚定支持。
但国与国之间,本就是利益交往,唐朝此举,不过是借力使力,立一派打一派,以保证自己在西域的利益。
而射匮可汗之所以认唐朝为宗主国,也是希望让自己的统治合法化,并且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
但当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王,天下地下,再无所畏惧,事实上,他的民族,他的国家,也需要他顶天立地,无所依附地成为真正的唯一。
那和唐朝就需要重新厘定关系。
射匮可汗是地主,掌握了西域的主动权,他决定先抛出橄榄枝。
贞观二十年,射匮可汗遣使入朝,请求唐朝赐婚。
这是一种政治联姻,将决定双方的势力范围和地位。
李世民同意了射匮可汗的联姻,但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或者说也是一个通谍。
李世民提出需要射匮可汗,以塔里木盆地周围的五个绿洲国家,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为聘礼。
这反映了李世民对于乙毗咄陆可汗退出西域之后,在现实条件下,对西域势力和地盘重新划分的要求。
李世民的构想是,南北分治,在西突厥完整保持其旧有的西域西部领土外,唐朝占有葱岭以东,塔里木盆地及其周围的绿洲国家,
这是传统意义上的农耕区。
而射匮可汗则占据天山以北的草原地带,这是传统上的游牧区。
两国关系,依然保持形式上的羁縻统治。
而从射匮可汗遣使求婚来看,他并不反对唐朝保持宗主国的地位。
但是,这次联姻并没有成功。
显然,射匮可汗认为唐朝没有足够的力量,在西域可以抗衡他。
谈判桌上,谈不拢,就只能在战场之场见真章。
这直接导致了规模宏大的龟兹战役以及昆丘道行军。
这也将是李世民武功的巅峰。
并且,又一个大国,即将消失于历史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