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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诛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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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从熠熠星河中探出,似弦般挂在天空上,又如美人般顾盼生辉,巧目夺姿,而在人间远看弦月的人,却不只是赏月,而是思绪万千,心事重重。

听得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世珹不由回过头来一看,原是陆氏,想来她是刚从寝阁处出来,便道:“姑姑这么晚还过来?”

陆氏回道:“有事要回禀公主,不得不来一趟。”

世珹猜测:“是为叶氏姐妹的事吧?”

陆氏答是,“公主许枝繁安葬好枝杏后,继续回寝阁服侍。”

“姑姑就不劝劝吗?”

“公主执意,我又有何可劝,或许,枝繁当真是不知情的。又或许,公主留着枝繁另有用处,至于实情如何,小人无从知晓。”

世珹叹道,“姑姑,有些事,公主不愿做的,而又会危害到公主的,我们需替公主做了。”

陆氏忽然警觉起来,“驸马想做什么?”

“姑姑说,我想做什么?”

世珹的意图已经极其明显,陆氏唯有劝道:“枝繁如今有公主护着,可动不得。驸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世珹不由一笑,“指使枝杏的人是贺娘子,根本伤不到罗家半分,而贺家至多是帮公主掩饰杀人的罪过,根本不会动手。若是留着枝繁来对付罗家,又显得太难。公主似乎就是因为单纯想留下枝繁。姑姑难道就不怕吗?”

“驸马是想灭口吧?”

世珹细声道是:“那桩事连枝杏都知道了,这便可说明枝繁的嘴并不严。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陆姑姑。”

陆氏难掩惊讶之色,“什么,枝杏也知道?”

“难不成,枝杏也如姑姑般聪慧,自个猜出来的?莫说是枝繁说漏了嘴。”

陆氏思虑良久,终说,“这样做,公主会生气的。”

“不这样做,公主会被人逼死的。”世珹将小黑瓷瓶拿出,“左右这事我也有份,公主那儿我与姑姑共担。”

陆氏犹豫几许,终是接下那小黑瓷瓶,“好,这桩事,我替公主做了,不过还需驸马调开公主。”

“放心好啦,明天天黑前她绝对回不来。”

至于何时出发,就是个不可控的因素了,最早是午前,最晚……是根本没出发。不过好在还是出门了,即使已过酉时。虽是时间紧迫,但陆氏从不见慌张,先是领着侍卫将公主宅里里外外的围了一遍,确定了没人能从中出去通风报信,才带着几个内侍闯进枝繁的房间。

枝繁以一身素衣出现在人前,但这也不过是寻常用来内穿的中衣,只是袖边没绣上花纹罢了,连同松了发髻,将脑后的头发垂于腰间,也是寻常人睡前或是梳妆之前的状态,一切看着都很正常,只有耳边插的一朵白花分外的惹人注意。

她看着陆氏,“姑姑带那么多人闯进我房里,是有何事?”

屋里烟味浓浓,显然是刚烧过东西,而枝繁的手里又正好捏着一个元宝,陆氏便道:“你想来是很想你妹妹吧,所以我来送你去见她。”

“这恐怕不是公主之意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满宅的人,除了公主受你蒙蔽,其余可都不信你是不知情的,所以为公主的安危,你还是要乖乖听话才好。”

枝繁看了眼陆氏从袖中掏出的小黑瓷瓶,“信不信的那还不是你们的一句话,你们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杀人灭口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枝繁,谁要灭谁的口呢。”

“难道不是吗?你们不信,硬是觉得我是知情不报的话,大可赶走我,如今上门来逼我死,莫是驸马一力劝姑姑来的。”

陆氏走到枝繁身侧细声道:“你的妹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驸马和我都怀疑是你泄露的。你也不必说知不知道,是或不是的辩驳之语,左右我不是公主,不会听信你的话的。”

枝繁顿时领悟:原来这才是要杀她的理由,也怪道驸马爷能劝得动姑姑来,她到底还是要死的。

陆氏扬了扬手,就有内侍上前来制住枝繁,但枝繁并没过多的挣扎,只是大声说道:“驸马居心不良!一步步的赶走公主身边的人,再将自个的人安插上去,连同姑姑你都那么听他的话,而将公主的意思置诸脑后,他,才是要害公主的人!你们都被他蒙……”

那几个内侍才没有兴趣听枝繁在胡说八道,他们只听陆氏的命令行事,拿着毒物往枝繁的嘴里灌去,完了之后再等上一个时辰,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毒已入喉,穿肠过肚,再无挽回的余地,事已至此,万般的万般,也只剩下苦笑了,所以枝繁,你还在奢望公主能赶过来救你吗?还在想此毒是否有解药可解?

陆氏看着喃喃自语的枝繁:“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交代什么,交代你陆姑姑和驸马都没有猜错,我并不无辜吗?还是交代我糊涂愚蠢,以为算无遗策,让枝杏替我背锅,却输在了公主的那桩丑事上。我明明知道公主已经知道我背叛了她,却还在装糊涂,不过是想苟活多一日就一日罢了,至于公主想留着我来对付谁那就对付谁好了,左右我在他们的眼里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物,何以有说不的权利。只是很可惜,公主,你想做的事,终究是做不成了。

枝繁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瘫在地上,默默承受着痛苦,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张原那张色咪咪的脸,烛光下的她和张原,对面人举着她曾经丢失的手帕,烟雾袅袅里的公主和她的那个谁,接过那封写着国丈病逝的家书,将朱砂交给枝杏销毁……

陆氏悄然退出屋外,恰听见有人来报,说公主回来了。当她瞧见跟在公主身后的映雪时,她就明白了公主为何会那么早回来。

但这也无怪映雪会去通风报信,毕竟她们多年相伴,总是有些情谊的,哪会见死不救。

宛妍只问:“枝繁呢?你是否杀了她?”

“未曾,只是喂了毒。”陆氏匆忙拦住要走的宛妍,“是见血封喉,已过了有半个时辰了。公主就算去救也来不及了,还是……”

宛妍停在原地,“算了,再问也没有意义了。阿姆,你同我过来。”

陆氏随着宛妍的脚步进了寝阁,还没站定,就听见宛妍问她:“我那么信你,你为何要辜负我的信任?”

陆氏当即俯跪在地,“小人有罪!”

“我已经以偷盗之罪报枝杏之死,那枝繁呢?我当如何说?”

陆氏谨答:“毒是小人喂的,小人愿承担所有的罪过,明日即去司正司前认罪。”

宛妍继续问:“那做了你帮凶的人都该怎么办,也一并罚去司正司前认罪吗?还有……”

“还有我。”世珹缓缓走进,没有一丝惧意的面对她的目光,“此事自有我的一份,见血封喉是我给姑姑的,也是我一力劝说姑姑杀枝繁的,一切过错理应由我担。”

“你担?”宛妍笑了两笑,“林世珹,宫规明令,不可随意杖杀侍女,何况这是毒杀,枝杏之死尤可理解,是我不欲牵连其家人才如此,那她姐姐呢,怎么才过了一天就死了,我被下朱砂之事是真是假,全是死无对证了。届时就会有人说我柔嘉公主肆意杖杀侍女,再籍以她们罪名以为自身脱罪。”

“不是还有背后主谋吗?”

“人都死了,你拿什么去指证啊。”

“那你又不说出来,你想……”

宛妍毫不留情的抨击:“我做什么事都要跟你汇报吗?那这样,你真的好了不起哦!驸马爷,你的心思谁看不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去为自己行方便,杀人灭口,一石二鸟,既舒服了自己,也解了你那位青梅竹马的困境。”

世珹不甘示弱的反击:“那你留着枝繁作甚,是作为你与你那位美好爱情的见证吗?”

哐当一声,是宛妍拿起茶杯向他砸去,但他没有怕的,还在继续说着,“还是想她来年为你祭拜超度?你知不知道,枝杏已经知道了,是谁告给她,自不必我说了吧。不然你的阿姆怎么会听我的劝,就怕你的这桩丑事被人知道了,掀出去了。”

世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陆氏一直都在,但现在一想起这个事,他就气得要死,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嗤笑着:“我就是个傻瓜,一个被你哄来骗去的傻瓜,所有人都知道,就你还在骗我,我还在信你。有时候,我真想问一句,赵宛妍,你凭什么?”

宛妍直直立在原地,半响也没有话说,世珹想是心累了,话里尽显疲惫:“今天的事,我是冲动了,没跟你商量,但也是你不愿听在先,我不觉得我……以我的角度看,我是没有错的。”

话完,他也就走了。

她这才转去问陆氏:“阿姆,我错了吗?”

“公主何以要喜欢上别人,驸马就很好啊。”

陆氏说得婉转,但细究下来还是她的错。

她也只能说:“只是,一切都不能回头了。如今,他要气,我也没有办法,此局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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