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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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做的不过是揪着那个人打一顿,只是,向来“好脾气”的他一直忍耐到了驿站。在初四日的夜晚,他林世珹,一个人敲了秦宇恒秦中郎的房门。是,这个人还有房间住,还是一个人的,而不是和那些侍卫一起睡大通铺。
门开了。世珹放眼看过去,这个人看着很是成熟稳重,但心里仍在骂这个家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驸马爷?”秦宇恒倒挺诧异世珹会亲自敲他的门,但很快就朝世珹拱手道,“臣不知驸马爷来,还请驸马恕罪。”
世珹直接发出邀请,“拙荆好不容易睡着了,我不好惊扰,但又睡不下,不知中郎可愿陪我去院内走一走?”
“还请驸马稍候片刻,臣去更衣。”
世珹扫了眼秦宇恒,想来这个人是刚将身上的盔甲换下,正准备就寝吧。他仅有一句,“快些。”
夜晚万物寂静,连灯都不见几盏,秦宇恒着实看不明世珹的神情,只觉驸马爷:人如深渊般幽暗,变幻莫测。
看那人只是默默跟着身后,世珹便说道,“中郎寡言少语,就是这样教公主骑马射猎的?还是因为来人不是公主?”
秦宇恒谨答,“臣位卑,不敢有所逾越。”
世珹却笑了起来,“你这般说,不觉得惭愧吗?”
秦宇恒已觉不妙,但也只能说,“臣不明驸马此话何意。”
世珹感叹道,“这人啊,不论走得多高多远,始终都要记得自己原先在哪个位置,因为你本来就在那里。你说对不对呢,秦中郎?”
“驸马说得……”突如其来的疼痛感打断了秦宇恒的话,他低头一看,竟有把匕首刺入腹部,但并不深,划开的口子不过一寸多一些,只是在拔出匕首时,那鲜血如潮流般翻涌而出,他拼命摁着方止了这险况。
不知是不是身处黑夜的缘故,世珹并没怎么看到那股不断向外涌动的血流,尤在抓着那个人的左手腕,很是干净利落的往那一划。这一划,大概是要把那人的手筋弄废了,即便没有,那也要残了。这对于常年习武的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秦宇恒无敢反击,只得躲避,也不知是君臣之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缘故,竟硬撑着听世珹一字一句说:“知不知道,她从三十几阶的台阶摔下有多痛?知不知道,她在手腕上划这一刀有多痛?知不知道,她很害怕我知道这一切?!你明明没有能力站在她的身边,却还敢去招惹她,是想杀了她吧!”
字字揪心,“痛”字难忍,“杀”字难耐;句句戳心,尤以最后一句为甚。秦宇恒大喘着气,神情复杂,有无奈,有痛苦,更有懊悔,最后才断断续续的说着:“臣……不是有意的,臣也是招人……”
世珹一把就将秦宇恒推倒在地,眼里透出的不只是厌恶,还有不屑,“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若再见就是你的死期。我林世珹,说得出,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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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一听见开门声,宛妍当下就翻身瞧了瞧,在看得是世珹之后,就安然躺了回去,但目光始终在他身上,看他扬起手,一把沾着血匕首就亮在了她眼前,她显然是吓了一跳,却在努力掩饰着,想问他又不敢问。他用手帕细细的擦着,“这么晚还不睡,是在担心谁?”
“我自己。”
不知道这个答案他满不满意。她尤在期待他的话,他却没有半点回应,直到咔哒一声,那是匕首合上刀柄时发出的声音。她又被吓了一跳。他安抚道,“你身上但凡有一丁点伤是刀伤,我都要被人问来问去,所以我怎敢将刀口对准你,你又何必担心。”
他将匕首放回到她手上,又握着那双手,将匕首的尖利处指向自己的心口,“你若对我不满意,尽可往这里刺。”
那把匕首虽在她手中,却不受她掌控,放下不得,拿走不了,只觉得现在这个较起劲来的他好可怕。恐惧一直萦绕在她身边,“你杀了秦宇恒,是吗?”
“没有。但是下一次,我再见到他时,他就得死了。”
她的手指几乎要被他掐断了,“你先放手吧,疼……我求你了。”
这是她头一遭这样求他,所以他当下就松手了,那匕首自然就落到她手上,她牢牢握紧之时,正遇他帮她捋着鬓边的头发,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狠厉。她亦难得的没有躲避,又是踌躇了许久,才将匕首递回给他,“给我换个新的吧。”
“你不要吗?”
她连连摇头。他没有完全接下匕首,“你知道我喜欢你温顺些,但你总不愿将姿态放低,哪怕是被我弄得没法子了,也不过是勉勉强强的装作顺服,而现在……是因为他吗?”
她的语气温和,“这世上能在男人面前装得温柔乖巧的大概都是勾引人的小狐狸精,你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坠入他人的温柔乡?”
“你知不知道,做你的驸马是很受限的。”
“那我去请旨,让你纳妾。”
世珹拦住要起身的她,“你是巴不得我不在你面前晃悠吧?”
“对,你很烦。”
“你不要忘记,我是国公府的世子,我的孩子必须要有你的血脉,不是随意拿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庶子搪塞着就行的。”
“那要是我身子不允许,真的生不了,你就甘心认你庶长兄的孩子为儿子吗?”
论爵位继承,最先的是她这个嫡妻所出的孩子,再是其他的庶子。若他无子,就只能从林世珩、林世瑾这两个庶兄弟上过继他们的孩子,再往后就是三房四房的孩子,只是林世瑾年幼,三房四房的又太疏远了些,只能是林世珩了。这爵位落不到林世珩本人身上,但能让其子继承,这对世珹来说,挺……膈应的吧。不得不说,宛妍真的很能戳他的心窝子。
“我不甘心,你甘心。”世珹躺了下去,“因为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并不想怀孩子。”
宛妍忽然被气到,便是用尽全力捶他打他,却也没能让他有任何的回应,最后,她只能是大喘着气,任泪水缓缓留下。躺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大概是被她的啜泣声吵醒了,可是他连头都没抬一下,还用慵懒的语气跟她说,“不早了,睡吧。”
宛妍缓了好一会,才道,“能睡得着吗?”
他已经进入梦乡,不再管她了,那被子……一如既往的被他卷走了。无奈之下,她唯有扒开他的衣服,寻出右臂那缠绕着多层纱布的地方,再抽起匕首,一刀划过去。他已经醒了。
世珹无暇顾及那几层被割破的纱布以及纱布下那道深深的划痕,只是盯着满是委屈和泪水的她看,微微叹了口气后,他就出手夺去了她手里的匕首,再是一把将她环抱住,半点都不许她挣脱。他道,“我不同你闹了,你睡吧。”
她挣脱不得,只能在层层困意下闭上了眼。待到又一次天明,她探到床的另一侧并没有人,就知道他是早起练武去了,于是起来披了件衣服,然后就驿站后面的小院走去了。越往里走,霍霍的出剑声就越大,直至出现他的身影,她才停了脚步,待他将剑法耍完,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意在让他知道她来了。
他果然是看见了,正往她那走着,“怎么穿那么少出来?”
她看着那些还没彻底清洗完的血迹,“伤还没好呢,就这么急着练武了?”
他亦回头看了眼,“我不是故意引你来看的。”
“就算你杀了秦宇恒,我又能怎么样呢。”话完,她也走开了。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他觉得她是在意那个人的,如此,双方都多了几分试探。用宛妍的话说,就是北郊之行结束了,戏不用演了,世珹倒没有这么想,只是觉得疲累,但又没有办法改变,得过且过罢了。
自从宛妍回来,陆氏就在絮叨着宛妍定是没有照顾好自己,累得是病了瘦了,现下看着是憔悴得不行之类的话,但看宛妍奔波了四天才回来,已是疲惫至极,她也不便再多言,只匆匆端来了药,亲眼看着宛妍喝药喝得异常积极,便默默离开了,至于这两夫妻有没完全和好,她倒没敢当场问,只偷偷拉了王喜来打探情况。
宛妍确实很累,卧在床上三天才精神了些许,这方与陆氏、王喜说着事。她一开始就是指着那几筐刚从账房取出的银钱:“前几天是驸马的生辰,按例是该打赏上下的,这些银钱就搬下去给内侍丫头们分赏了吧,不必按位次高地来,要大家都是一样的分例。”
陆氏以点头回应,王喜却疑虑了,“那秋容、夏影这二人也是一样?”
“一样的。”宛妍停缓了会,“对于她们二人,我已有安排,都监就不必多问了。”
王喜答是,又问,“不知公主属意谁顶替颂夏的位子?”
宛妍悠悠喝了口茶,“这个倒不急。现下急切的是要在宅中筛些不老实的,看着有几分姿色的人出去,名头看着捏造就是,至于要谁补上,就寻太后身边的韩掌事,请她亲自挑选了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