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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猎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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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破晓前,窗外仅透着微弱的亮光,而床前放着的烛火早就燃尽成灰,宛妍只能靠往日的记忆去小柜里寻找小瓷瓶。昨夜里弄的伤是史无前例的多,以致外头天色发亮,她都没弄完。

忽有一只手闯入她的视线,拿起桌上的小瓷瓶,继而为她抹起药膏来,她只得将手放下,情绪逐渐显露,“仔细瞧瞧,你昨晚都做了什么。”

“我确实是过分了,抱歉。”

“人人都道是你在忍我,可又有谁知道你会这么欺负我。”

宛妍看他默不作声,就将他的手推开,“你昨天是怎么了?”

世珹拿起桌上的里衣,披在她身上,“没有什么,就是喝糊涂了。”

她将里衣穿上,再去妆奁盒里拿了支看着较为锋利的簪子,抵在他颈上,“招了吧。”

“是真的喝了不少,回来时人还有点晕乎乎,又一时受不住……”

这又什么虎狼之词!宛妍气得脸通红,便将簪子往他身上一扔,方转身去外头唤人进来。

由侍女们进来为宛妍梳洗到两人在小桌上吃早饭,世珹都在好言好语的哄着宛妍,还叫上映雪来帮忙,方令她露出了笑颜,这才同意了等会去骑马散心的请求。

但看他只牵了一匹马过来,宛妍就有些不乐意,可还是被他半哄半忽悠着上马了,又让人拿了把弓箭来,美其名曰一人瞄准一人射箭,直到她多次说自己累了,他才肯放她去休息。

从马上下来的宛妍只觉浑身黏糊糊的,恨不得立马跑回去擦身更衣,但因马场离自家营帐实在太远,而不得不去往附近的小阁楼。映雪本想着留下帮忙的,但看世珹已经在帮宛妍脱着身上的骑装,就默默的放下了手上的物品,而后守在门外,以防有外人闯入。

她接过被他拧干水的手绢,而后往身上擦拭,“你很不对劲。”

“怎就觉得我不对劲?”

“感觉。”

“没有理由吗?”

“没有。”宛妍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会,而后才将手绢交给他,“你是知道了什么吧。”

既然猜到了,他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是。知道了些你不想要我知道的。”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默默的将衣服穿上。

他们之间像是有种默契。有些事,可以去倾听和了解,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开解、帮助对方,而有些事,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无需拿出来说。

刚好更衣完毕,颂夏就来说午饭已备好,宛妍便半欣喜半主动的牵着他的手,准备回去,但没走几步,就被他一手推走,从而摔倒在地,未及问一句为何,就听见他大喊道:“小心!”

他的呼喊伴着极快的马蹄声和一阵巨响,终淹没在倒塌的小阁楼中。倒塌处有漫天尘土扬扬直上,令马厩里无数马匹受惊,发出嗷嗷般的嘶叫,几欲冲破束缚。

等宛妍从地上起来时,周围已经没有世珹的身影了,只看见颂夏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她欲扶起颂夏,却被颂夏的疼痛声吓得连动都不敢动,只能朝人群呼喊,“去寻担架来啊,还有太医。”

有内侍拿来了担架,宛妍便起身挪了下位置,恰好望见世珹被人搀扶着向她走来,湛蓝色的常服上沾了不少尘土及鲜血,很明显是受了伤,但他却露出了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他轻笑道,“你干嘛啊,怎还不来扶我?”

她这才去扶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家的营帐。

来的太医不是邱锦,而是宛妍一直不喜的卢襄,不过宛妍倒没有非要在这个时候去纠结这一点,而是客客气气请人去处理世珹的伤。

在旁静看了一会,就有医女过来说要给宛妍处理膝上的擦伤。她不过是擦破了皮,比起他那藏进无数沙砾的伤口,还真算不得什么。她从前也摔过这样的伤,自是知道会有多痛,一点一点的取出里头的沙砾以及药效过后的那一阵阵疼痛,都是极为折磨人的。

但他真的没有喊过一声疼,只有额上细密的汗珠和随时握紧的拳头还能看出他其实是疼的。

这就是坚忍吗?宛妍觉得是。

等伤口处理完,已经是未时了,此时两人才开始用饭,只是眼前这一桌是为病人量身订造的清淡饮食,可也未免太过寡淡,他哪吃得下,因是宛妍亲口喂,又说了一大堆话来哄他,才有些胃口。

病人应该多休息。世珹就这样被她哄着躺床休息的,原以为她会继续哄他睡觉的,却不想她转身就出了门,说是去看望病重的颂夏。好吧,看在同是病人的份上。

颂夏哪止是病人,伤重到连痛都难以表达,脸色苍白到不见任何生气,令在旁照顾的严遂明看得十分难受,而宛妍看着这景象时,双眼已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太医有说,熬不熬得过明天都难说。所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吗?可颂夏才十六岁啊!

“自孩提时算起,你跟着我已有十年了。还记得我十二岁时不慎落入湖中,是你一头扎进湖里将我救回,事后才知你是不会水的,还有两年前,拼死瞒下我偷逃出宫禁的事,乃至后来被罚至南苑做苦役,却没有一丝怨言,还说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颂夏睁眼瞧了瞧,大概她也觉得自己没多少时日了,便磕磕绊绊的说着,“奴此生都不后悔入宫,也永远都记得公主在大婚前到南苑接奴回去的那一天,只是……往后不能侍候公主了,公主,你一定要好好的,奴……大概要去寻奴的父母了,他们该是很想我了。”

“我说过要好好补偿你的,你亦有言不会离开我的,而今是怎么了?”

颂夏还没及说话,就有一阵疼痛袭击,又不肯喝药,使之半响才缓过来,后又朝着宛妍摇头,“公主,不必再浪费那些个好药材了,我……还是那样的疼,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宛妍那拿着参汤的手不禁抖了抖,她没有什么话,只有无尽的悲伤。经由严遂明劝说,她终同意颂夏最后的请求,便让严遂明去邱锦处求一剂“药”来。她转身出了营帐,恰见映雪在后厨熬药,便过去与映雪说,“从我的妆奁盒里取出一对刻花白玉镯和一支绣球珠花,给……等会给颂夏戴上,给她好好打扮。”

映雪心里一惊,手里执着的扇子不由落下,后因匆忙拾起而令指尖碰到烧得滚烫的药罐,她只用力捻了下指尖,“颂夏是真的救不了了吗?”

“余下的时光都是痛苦,还不如是……”宛妍停住不语,又叹了口气,“只盼她下一世的父母能伴她久一点,能有真心疼爱她的人伴她左右。”

映雪没再说话,只以福身表示应答,将看药的任务交给素茹后,就入营帐内取出宛妍所言的玉镯和珠花,又犹豫了半刻,“公主,这些可都是御赐之物啊。”

宛妍斟酌了一会,“是有些不合规矩,可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会让王喜去御前请道旨意就是了。”

映雪回道,“这事还是交给奴吧,王都监现下还没回来呢。”

宛妍嗯了一声,随后对着铜镜拔了头上的两支并蒂莲花鎏金步摇,“顺道再多请道旨意,言:颂夏为护公主而殒命,望圣上降恩,允其能下山安葬,并以宫中四品女官身份厚葬。嗯……若有什么问题,便去问驸马吧,他懂得怎么处理的,我先去歇息会。”

在床上半躺着的世珹本想推辞几句的,但见宛妍脸色略显疲惫,便没再提了。

日落前睡下,再醒来时天色已暗,彼时枕边已没了人影,又听得外头的小桌上有下棋声,便起身走去屏风外,“之恒,我饿了哎。”

怎么赵景晔也在?她好像是刚起来,头发没有挽起,衣服没有换,脸上还有残妆没有卸,竟都被自己亲哥给看见了。她哪里还有脸面见人!

瞧宛妍忙不迭的躲回去了,赵景晔不禁笑道,“这下倒害起羞来了。”

宛妍那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细声暗骂着这营帐做的太小,又太不方便了。

世珹最开始是没有打算要去帮忙的,但听她在里头的声响,似是弄得不太顺心,且多次嫌弃素茹做的不好,便主动过去帮忙,不过还是说了她几句,“素茹又不是贴身服饰你的,不熟悉你要的东西放哪儿也是自然,恼什么火啊。”

他的声量不大,但她说的就大声多了,“我要你帮忙了?免得连另一只手和那两条腿都弄伤了,到时我可不伺候你。”

这说完就走过赵景晔那处去了,他根本没机会反驳,赵景晔不由说了句公道话,“我觉世珹说得很有道理,倒是你在胡乱发着脾气。”

“是了,我又在乱发脾气。”说着说着宛妍就拿起桌上的银针,在手上转了两圈。

赵景晔忙去制止,“你别玩这个。”

“怎么,是在那碟菜里试出了毒?”

“跟下毒差不多,都是用来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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