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不过是最后一点自尊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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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音落下,宋芊芊那张脸都要绿了。
将对方骤然转变的神情收入眼底,江江颊边挂着的笑容终于有了笑意。
对于一个隔着血海深仇的人,只是嘴皮子上逞两句强,已经算是很仁慈……
不,应该说是很没用。
“宋妃,”宋芊芊抬了抬眼皮,强忍怒气,“什么时候轮的着你来同本宫打商量了?”
话及此处,江江转头瞟了一眼端坐在食案前正细细品着一杯香茗的尊者,片刻后收回目光。
“娘娘说的是,您是中宫之主,而臣妾不过区区一个妃,哪里有同您打商量的资格,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复道,“现下同娘娘打商量的不是臣妾,而是臣妾肚子里的小皇子,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也是陛下的皇长子,大煜王朝的第一位殿下,嫡长的脸面总该够同娘娘打一回商量吧?”
皇子,嫡长,这样的字眼对多年不孕的宋芊芊而言,无异于另外一种刺激,情绪涌上心头,还想要在陛下眼前维持中宫的体面,愤怒与克制并存,那张敷着厚厚脂粉的面庞不由变得扭曲。
“啪!”
情绪彻底失控,宋芊芊抬手用力拍了一下食案,正待要发作时,忽听一道男声恹恹的响起——
“你先回去。”
开口的是听了许久热闹的帝王,话是对着因愤怒而涨红了脸的皇后说的。
斥责的词儿卡在喉咙里还未爽快脱出,忽而听见这样一句平淡中又夹杂着几分慵懒的话,宋芊芊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她转头呆愣愣的看着一案之隔的尊者,许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陷进错愕之中的思绪终于被拉回,头戴凤冠的中宫娘娘缓缓站起俯身行礼,而后拖着长长的裙裾无声走出。
经过江江身边时,宋芊芊用带着浓浓恨意的眼神深深的瞧了江江一眼。
诺大的承恩殿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江江迈开脚步走近坐在食案旁的尊者,她弯腰伸手,试图去拉他搭在膝盖上的衣袖。
意识到对方的举动,夙淮拂手,轻而易举的避开了她探过来的指尖。
伸出去的手搁浅在半空,停顿少顷后黯然收回,江江一点一点低下头,“皇上,臣妾并非真的不要这个孩子,那日只是个误会。”
闻言,尊者只端坐着,没有任何言语,亦没有任何表情。
短暂的沉默后,江江委下身子,双手交叠放在夙淮腿上,她扬起下颌一动不动的盯着少年帝王棱角分明的脸。
“皇上,臣妾是第一次做人妻,亦是第一次遇喜,阿娘没得早,无人从旁教导指点,且我自幼迟钝憨实,那碗鳖鱼汤对孕妇的害处,臣妾当真一点儿也不知晓。”
她说的情真意切,提起阿娘,压在舌尖的那一点哽咽之音更教听者犹怜。
这些日子,无论是坐在金銮殿那张万般寂寞的皇座上,还是立于长夜凄冷的风口,只要一想起江江不要他们的孩子,心口就撕扯似的痛,他不止一次的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理会她了,可事实上,她一踏进承恩殿,他积压在胸膛里的怒气就已须臾消散。
他原谅她了,早在她还未开口解释的时候,而后的紧绷,不过是最后一点自尊在作祟。
“江江,”夙淮垂下眼睑,回望着趴在自个儿膝盖上的那张小脸,硬邦邦的面上总算有了那么一丝松软,“我登基时不足十七,而今二十有二,算来继位已有五六载,朝堂上那些个老东西训我子嗣单薄已不下百次,可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这宫里头的女人瞧着纯良无害,可哪一个身后没有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身为大煜帝王,恩宠是笼络各方势力避不开的手段,所以……江江,我做不到为了你一个人守身如玉,可……”
“我是真的只想和你一个人生孩子。”
夙淮一面说着,一面抬臂,将那只方才未被对方握住衣袖的手轻轻落在女子脸颊,一个人掌心的温度顺着肌肤的纹理蔓延至另外一个人的感官。
“江江,”他唤她的名字,实心实意,“我已经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
“我……”江江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似有犹疑,“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当阿娘的准备。”
“没关系,”他的声音轻轻柔柔,“没关系的,我可以既当爹又当娘,而你,只需要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夙淮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娇哄宠溺的味儿,亦带着几分渴望央求的意思,他不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人,他只是喜欢他们的孩子。
承恩殿的殿门敞着,御前随侍的丫头宫人早已退至外间,江江枕着少年帝王双膝慢慢合上眼睑,案面食物的香味儿裹着空气缭绕鼻前,她忍不住深嗅一口。
夕阳最后一缕霞光撤出轩窗,夜幕将临未临时,一直静静等待着答案的夙淮终于听见趴在自个儿膝上的女子含糊不清的应了一个“好”字。
不深不浅的一番交谈,结束了两个人因一碗鳖鱼汤而起的冷战,这些日子里,圣足却步,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旁人想笑,可她偏不给她们机会。
从承恩殿里退出来后,江江抬手用指腹一下一下擦拭着刚刚被尊者掌心抚过的脸颊,似觉不够干净,她又从袖里掏出一方丝帕用力搓磨。
稚子无辜,她愿意将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但恨意绝不会因稚子而抵消,阿娘的冤一日未伸,小鱼死亡所带来的隔阂一日未除,他们两个人之间便不可能真的亲近坦然。
掌灯了,夜风贯入,烛火摇曳。
年轻的帝王以原有的姿势端坐着,他笔直的身形在诺大且空荡的殿宇映衬下,显得单薄又瘦弱。
江江主动来承恩殿,他应该为此而心生欢喜才对,可是……
人太过通透终归不是什么好事,若再愚笨些,瞧不出她的刻意逢迎,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是不是就能从表象得到一些浅显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