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未向后退过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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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宋芊芊低声制止,面上带着一丝丝愠怒,“大家既同在宫中,便都是姐妹,说那些个有的没的伤的是姐妹情谊,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就莫要在争执了。”
皇后的话对于萱嫔来说无异于圣旨,宋芊芊既发话了,她赶忙躬身应承。
江江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正中间的宋芊芊,仍旧软软的瘫坐在太师椅里,“事是皇后娘娘挑起来的,最后也是皇后娘娘出面从中调和,这世上的坏事好人都教您一个人做了呢。”
江江毫不避讳的,直截了当的将宋芊芊戳破。
遣人唤她前来中宫,又恰好撞上先前已对她出言不逊过的萱嫔,在掐好时间让她听见那番不怎么中听的话。
大煜朝女中最尊的皇后娘娘为了给她这样一个新入宫的区区嫔妃下马威,也算花了几分心思。
江江的话音落下,宋芊芊皱了皱眉,脸上流露出几分不悦的神色来。
萱嫔会意,立马盯着江江用呵斥的口吻教训道,“宋嫔,皇后娘娘念在你昨儿个将入宫不懂规矩,没计较你方才的无礼举动,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还得寸进尺了,再这样的话,我可要告诉陛下让他来发落你。”
江江笑了笑,掌心撑着两旁扶手慢慢从太师椅里站起,“萱嫔何时去告诉陛下?妾好挑个地方等着。”
“后宫的事何须劳烦陛下!”宋芊芊突然开口。
兴许是觉得一国之后的威仪被江江的言行损伤到,又兴许是小心思被人戳破恼羞成怒,宋芊芊泠声道,“宋嫔,本宫好心唤你前来叙话,你竟举止无状藐视中宫,今日若不罚你,往后本宫还怎么携领一众妃嫔。”
闻言,江江没有接话,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站在宋芊芊身后的侍女。
这一细微到不易察觉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宋芊芊的注意,怒火中烧的她盯着那张嚣张的面容恨恨的吩咐道,“今儿本宫就罚你去跪佛堂,跪不够十二个时辰不许起来。”
“兰翠,”宋芊芊扭头,用余光看向身后,“你去佛堂替本宫看着宋嫔娘娘。”
“是。”兰翠屈身应承了一声,而后自自家主子身后款款走出,在江江身旁站定,“宋嫔,皇后娘娘已发了话,委屈您同奴才去佛堂走一遭了。”
跟着侍女离开中宫内殿之前,江江回身,目光一动也不动的落在宋芊芊头顶的凤钗上。
“我曾说过,三年后你的位置和你的命我都要,而今我依约回来了,皇后娘娘,这两样东西你可得守好了。”
说完,江江抬脚大步往外走,她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见宋芊芊的脸色因她这一番话变的有多难看。
只依稀听见身后萱嫔茫然的询问声,“三年?回来了?娘娘,这宋熹微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碧辉煌的九重宫阙,开设的佛堂自然也是金碧辉煌的,江江跪在数米高的金身佛像下,西斜的日光穿透她娇小的身躯洒在佛像上,使得慈眉善目的佛祖愈发光彩熠熠。
兰翠就站在距离她七步远的烛台旁,抄手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的笔直的江江。
视线注视到她膝下的蒲团垫,兰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皇后娘娘到底还是心软,以奴婢来看,宋嫔娘娘膝下的垫子也当撤了才对。”
侍女的话音落下许久,跪着的人一直没有应声,半盏茶前,那个与萱嫔唇枪舌战的宋嫔,在这一刻好似成了个哑巴。
日头西移,烈日的光芒逐渐转化为落日的余晖,最后一缕旖旎霞光从金黄色的佛像上消失时,堂里的烛台依次亮了起来。
佛祖金身下,江江和兰翠的影子在婆娑烛火中被拉长,原本隔着一段距离的两个人,影子却近的像是仅有一步之遥。
微微有些困意的侍女伸了伸懒腰,抬手掩住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瞟了一眼还挺直脊背跪着的女子,侍女迈开脚步走至镀金圆柱旁坐下小憩,她的眼睛刚刚闭上,耳边忽而想起一道隐忍的,淡漠的女声——
“兰翠,三年前中宫院内,你喂我阿娘喝下的那碗东西究竟是什么?”
醴洲水患,夙淮召百官商议应对之策,朝会一直开到夜幕四合,他方从金銮殿层层汉白玉台阶上走下来,脚步将将落在台阶之外的地方,一个小黄门便匆匆迎了上去。
“陛下,不好了,”小黄门神色慌张,“宋嫔娘娘与皇后娘娘起了冲突,眼下被罚去佛堂跪着了。”
像是早已料到会有此结果,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淡淡的问,“因何被罚?”
“据说是……”小黄门抬睑快速瞧了一眼尊者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回着话,“据说是因为宋嫔娘娘举止无状藐视中宫。”
听见这个理由,少年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的贴身侍奉粱茂公公上前一步,试探般的问,“陛下,此事可要……”
“不要,”王座下窄廊上站着的少年,面色沉的就如同殿外无尽夜色,“举止无状藐视中宫,理当该罚。”
最后四个字,语气极重,好似从齿缝之间强行挤出来的一样。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金銮殿外突然出现几盏灯笼,提着灯笼的人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灯笼随着她手指的颤抖晃晃悠悠。
笼里的烛火越来越近,直到来人跨进金銮殿,粱茂方才认出烛火之后的提笼人,那是皇后娘娘母族的姑娘,半年前才入宫的槿妃娘娘。
槿妃双目瞪大,朱唇微张,一副满脸惊恐的样子,她的目光穿过弓着身子的小黄门,触及到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那副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上。
“陛……陛下,”槿妃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话弦带了颤音,“宋嫔……宋嫔娘娘……”
“宋嫔怎么了?”闻及那个明明被人惦记,可那人却偏装作无所谓的姑娘,粱茂急切的追问。
槿妃张嘴,唇齿抑制不住的颤了又颤,“陛下,宋嫔娘娘死了,要死了……”
宋嫔娘娘死了,这几个字究竟有多大的力量呢?
你瞧这黎明百姓江山社稷,你说他们重不重?
重的,可自少时挑起天下的责任,他未向后退过一寸,然而却在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双脚不受控制的向后撤了一步。
夙淮好半天反应不过来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他蹲下身子,视线与瘫坐在地上的女子齐平,红着眼一字一顿的问,“究竟是死了,还是要死了?”
槿妃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时还要抠字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要死了。”
要死了就意味着人还没有死,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夙淮起身大步冲出去,此刻,江江已被送回了拂光殿,早有良工围在她的床榻前搭脉。
榻上的人脸色惨白,孩提时候总红的像石榴一样的脸颊再无一丝血色,夙淮抬手,指尖触及少女舒展的眉头,心口猝不及防的疼了一下,剧痛来袭,他猛的收回手紧紧拽住自个胸前的衣襟。
发觉异常的粱茂连忙伸手扶住尊者,担忧的唤了声,“陛下……”
夙淮将目光从江江脸上收回,侧头看着床畔的良工,“宋嫔如何了?”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已渐渐恢复如常,因为极力压制隐忍过度,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该有的冷漠。
良工松开搭在江江脉上的手,躬身答话,“回陛下,宋嫔娘娘是中毒了,这毒十分凶险,稍有不慎,恐怕就保不住……”
“没有不慎,”少年开口,将医者喉间还未脱出的话生生堵了回去,近乎发狠般的命令道,“人必须给朕活着。”
听出帝王语气里的怒意,良工忙跪下应道,“臣一定尽力保住宋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