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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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侯府。
书房内,烛光闪动,早已褪去官服的安国侯王泷仁,此刻一身布衣正坐在书案前,手里正翻阅着刚收到的边关来信,眉头紧锁着。
岁月的刀,早已刻的他满脸皱纹。
常年驻守边关,让他的皮肤沟沟壑壑,黑白相杂的胡须,时不时随着嘴里的嘟囔声抖动着。
案前的炭盆里,闪着若隐若现的火光,炭盆的架子上正煮着一壶茶。不断的冒着热气,老仆老武,安静的候在旁边,准备时刻给自家老爷添上热茶。
抬手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轻啐了一口嘴里的茶沫。
放下茶杯的时候,再次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封手书。
手书上<安国侯亲启>几个大字,顿时印入眼帘。
王泷仁拆开信口蜜蜡,一旁的老武,上前挑了挑烛火,王泷仁随即双目凝神阅到:
右上相安国侯、敬阅!
自上次斥候暗探之后,末将终日心神不宁,便又陆续派出斥候再探。
这一探,更加肯定了末将的猜测。
据斥候探知,巴斯城内的攻城器械,已悄然在运往土克城的路上。
随军之中,发现大辛国文臣数位,疑似督军随行。
末将深知,既有督军随行,肯定为了战事做准备,末将万万不敢懈怠。
加急手书一封,送于侯爷,望侯爷告知圣上,从而引起圣上重视。
八十万黑龙军,镇守北方四十万,驻扎西陲二十万,京都十万。
余下十万,在南方边关,还分在云州十城分别驻扎。
目前牧田城,只有两万黑龙军,边军一万人。
但土克城,据几日探报,估不低于十五万兵力囤积。
一旦大辛国发动突袭,我军必处于被动劣势。
如若开战后,朝廷才调兵遣将,唯恐不及。
若牧田城破、可就悔之晚矣,烦请侯爷阐述利害。
谏于圣前,早作预谋,以防未然!
牧田江士友、叩首拜上!
看完家书,王泷仁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从这封信看来,确定了今日朝堂自己所言。
大辛国这就是要开战,想要突袭,更一举想着踏破我朝城池,占掠我朝土地啊!
“老武、备车、我要入宫。”
王泷仁随手拿件外袍,对外喊道。
“是,老爷。”
老武抬腿离开,走出房门匆忙向马房跑去。
老武利索套好马车,赶到府门口时,自家老爷已经站在府门台前,安静等着了。
老武赶忙上前,扶起老爷登上马车。
戌时,月朗星稀,因为京都城内宵禁,此时路上早已没有行人。
马车从安国侯府驶出,马蹄急踏地面,鼻孔打起响嚏,鼻孔冒出一股白气。
眼下,已近腊月,天气越发的寒凉起来。
马车内,也架起了小炭盆,暖暖的充斥着马车内部。
王泷仁裹了裹身上长袍,双手拢在袖中。
他攥了攥手中的手书,满脸严肃的闭着双目靠在车内,因心中有事,不时皱一下眉头。
大余王朝安静了百年,百姓安居乐业,商贩走卒更是奔走熙攘,一幅国泰民安画卷。
难道真的要再起战事,要让百姓再次过上流离失所的日子,让年轻的兵士洒血他乡?
唉……!
大余沉寂了百年,沉寂的让敌人都忘却了。
忘记了,让他们心寒滴血的獠牙,忘记了,臣服在大余铁骑下瑟瑟发抖的样子了。
好一个大辛国啊,真是记吃不记打啊,当年还是没有被打怕。
百年前,你未曾撼我大余分毫,难道百年后,你就有资格来战了?
想要我大余,想我大余的土地,想我大余的城池,你长那一口利牙了吗?
你能啃得动吗?即使你现在真长了一嘴利牙,我大余也要给你掰断它!
大辛国, 好!老夫我等着你!若真胆敢来犯,这次势必踏平你们国都!
想到这,这位老人睁开双眼,满眼戾气!
“老爷,到宫门口了。”
“停车,通传守将,安国侯王泷仁有紧急军务奏见圣上。”
“是 老爷。”
老武便向守门武将走去。
虽然安国侯可以宫门直入,但毕竟此刻是宵禁时辰,还是通报比较稳妥一点,不能仗着自己老了,就倚老卖老啊,以免落人口实。
回头那帮文官老杂毛,又要在殿上嚼舌根,又有折可弹自己了。
守将看见安国侯马车的那一刻,心中纳闷。
这个平日里都很少看到的侯爷,这都宵禁了,咋跑来进宫了?
当他听到老武通传之后,立马一拱手,让侯爷稍等,转身便向宫内跑去。
能做宫门守将的可不是傻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能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侯爷趁夜而来,想必肯定有大事发生。
那指定不是小事,更何况,侯爷连官服都没有更换上,肯定事出紧急。
他可不敢耽搁,真要被他耽搁了,即使十个脑袋他也不够砍的。
一路小跑到寝宫门口,对着小太监传了过去,小太监又跑向寝殿向总管禀传。
“召安国侯御书房候着。”
等了片刻,一个小太监提着宫灯,向安国侯传到。
“前方行着,老武,在此等候。”
“是 老爷。夜里凉,你裹着点衣服” ,老武不忘叮嘱老爷道。
说罢,王泷仁跟随小太监,向深宫内走去。
身旁高高的宫墙,望不见墙外的烟火气息,在这夜晚显得更加肃穆。
仿佛空气都是压抑的,使得王泷仁的心情更加的烦闷。
一阵寒风吹过,他拢着双手,抬眼望了一下高高的城墙,想到了牧田城池的城墙。
左上相府内。
偌大的书房内,一排排木架摆满了琉璃白玉花瓶文玩,个个看起来价值不菲,墙上更是挂满了历朝出名大家的山水花虫。
一小座四鼎青铜香炉,内燃檀木,从镂空炉盖中,飘出丝丝白烟,整个书房充斥着淡淡檀香。
金丝楠木的长方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一看就是各州极品,旁边茶案的一套翡翠茶具,更是显眼。
区区一间书房,都显得极尽奢靡,更别提这么大一座府邸了。
赵怀忠背着双手,在书房内来回踱[duo]步。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之中,此刻正捏着一张信纸。
装着信纸的信封,正在地上的炭盆里慢慢燃烧着,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望向软榻上,一位正在低头饮茶的男人。
“凡儿、此事你怎么看?”
“从长计议!”
“可现在已经快开始了,估计过完农历新年,一切就乱了。”
“从长计议!”
饮茶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再次说道,说完放下茶盅。摆弄起手中一把小巧的玉扇。
这大冬天,拿的哪门子扇子,故作风雅?
皇宫内院、御书房内。
已到中年的道龙帝,穿着淡黄长袍,披着大氅[chǎng],斜坐在龙榻上面,手里正在翻阅一本奏折。
虽然没有身穿龙袍,没有端坐朝堂之上,仍给人一种君临天下之势。
深邃的眼眸,不时闪过一道精光,身在帝位气场又岂是普通人可比。
一位年长宦官,正是总管宋卫,捧着一摞奏折立在软榻前面。
书房内的小宦官,正端着茶托,在一旁小心地候着,茶托上放着一壶热茶,两位宫女,跪坐在炭火旁边的毯子之上,见炭火不明,便用挑棍拨弄一下。
异常安静的房内,只有偶尔传出,竹炭燃烧发出的声音。
“圣上,安国侯到了,已在书房外候着。”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传,”
“是!”
“老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王泷仁踏门而入,躬身对着道龙帝行礼。
“侯老,免礼了。”
道龙帝随即放下手中的奏折,从软榻中坐起了身子,站了起来,随后移步到王泷仁的面前,微笑着抬起他的双臂。
朝堂之下,面对这个老人,道龙帝还是很尊重的,毕竟自己年轻时候的登位,离不开这位老人的相助。
这些年又在边关镇守一方,想想那荒凉之地,亦不曾抱怨一句。
回京都之后,更是在朝堂坐镇,威慑一些奸佞[ning]之臣。
即使这位老人殿上,经常口吐凡莲花,他也是充耳不闻。
哪怕这位安国侯,经常告假不上殿,他也不在意。
更别提那些弹他的折子,道龙帝基本没有看过。
“候老随孤入座,看茶!”
说罢,拉着王泷仁坐向软榻。
“老臣谢过圣主。”
王泷仁再施一礼后,方才入座。
“候老深夜前来,想必有紧要之事,不妨道来。”道龙帝望向安国侯,直言不讳。
“此事甚为重要,还请圣上。。。”,王泷仁望了一下房内,伺候圣上的宫仆。
“都先下去候着吧。” 道龙帝对着宦官宫女挥手。
“是、” “是、”
宦官宫女们躬身低头退去,随手关上了书房大门。
“圣上,老臣说之前,还请你看下这封信。”
说完,王泷仁掏出袖中书信,折开递到道龙帝前。
“哦?”。
接过书信,道龙帝眯眼看了起来。
王泷仁捧着茶盅,吹着茶中的浮沫浅品了一口。
好茶啊!是比自己府里的强,不由在心中想到。
“啪!”一声!
信纸被道龙帝拍在软榻小案之上,震的茶盅里的茶水荡起一层涟漪。
“大辛国如此阵仗,不难看出其意图,是想要开战啊,这是惦上孤的江山了,果然是贼心不死,看来百年前的那次挨打,还不知道疼啊。”
道龙帝可不是昏君,从信上就能读出来的,更深层次的也能想到。
今天上殿对王泷仁的奏折,也并非是不在意,只是朝堂之上不想引起朝臣恐慌。
对于赵怀忠说修书问女一事,更是嗤之以鼻,两国开战,岂是一妇道人家所能左右的。
保不齐那老货早已有所知晓,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殿前折上。
“侯老,作何敢想?”
“圣上、老臣以为,大辛国这次,绝非一时用意,从调兵遣将,运送粮草,器械进城,不可能只是表面样子,估计早早就开始筹备。”
“老臣估计,他们定是筹备已久,唯独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最近才得以知晓,可见大辛国这次心思缜密,极其用心。”
“还有一惑,这事老臣认为赵怀忠,不可能不知晓,毕竟大辛国这么大的动静,他女儿身为国妃,一点风声都听不到?这老杂毛,不知道揣的什么心思。”
“赵怀忠......。” 道龙帝沉吟了一下。
左上相赵怀忠能有今日地位,一是因为其女通过和亲,交好大辛国。
还有就是当初那场宫变,赵怀忠身为王兄谋士,临时倒戈投向道龙帝,最后得以道龙帝转移暗处,没被王兄擒获。
后来王泷仁带兵围城,道龙帝才脱困而出。
至于为什么赵怀忠临时倒戈,背弃王兄,事后道龙帝也问过。
赵怀忠当时惶恐,稽首伏地,称自己万不敢做大逆不道之事。
更言称当今圣上才雄伟略,宽厚仁政,乃天定帝王!
他又怎么敢逆天而行,对于他的说法,道龙帝只是真假不论。
道龙帝晃了晃脑袋,抛去乱七八糟的思绪,眼前不是揣测他的时候。
“那候老认为,当下孤应如何应对?”
“老臣来的时候,在府内写下三策、不知可行,烦请圣上阅批!”
王泷仁从袖中掏出一折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