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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念奴娇,心系牵尘并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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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昊天山寨不远处,有两人伏在草中,看其中一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如刀削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神中透着万点寒星,双手上尽是老茧。身边青年二十挂零,两人皆是身穿夜行衣靠,只是未曾遮面。

两人观望许久,中年男子看着身边青年:“速去禀报王爷,徐云无恙。”

青年男子领命而退。

同一时刻,山寨另一侧,也有些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继而平静。

南阳境内,一座巨大的山庄后殿。

梁文婷跪伏在地下瑟瑟发抖,前方五步处左右皆站着貌似三十左右的妇人。

正前方一张睡塌,用红色纱布所挡。里面正传出来酣睡之声。

一个时辰过去了,梁文婷弯曲的双腿早已麻木,膝盖处隐隐作痛,但她却丝毫不敢动弹一下。那两名女子闭着眼睛,如同入定一般,呼吸微弱。

猛然,两个女子同时睁开双眼,不约而同的单膝跪在红毯铺的地上。

“呵……”床塌上一声哈欠响起,隔着红纱只见一个孩童抻着懒腰,不断的揉着眼睛。

良久,这孩童坐起身来,向梁文婷的方向看来。

梁文婷的内心更加紧张与恐惧,她很清楚不远处这个门主的手段,残忍,血腥,变态,毫无人道。

“怎么啦,文婷小姐姐,跪在地上干什么,快起来。”一声清脆而又中性的声音响起。

梁文婷没想到这门主会做这番询问,本以为会震怒责怪于她,继而对她施以重刑。可这番询问,让本就在心中组织了无数语言的梁文婷不知如何回答。

“属……属下不敢,属下知错,前来领罪。”梁文婷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哦!你何罪之有?”小孩的眉毛挑了挑。

梁文颖心中恐惧,脑中极速运转,想着最佳的回答方式,对于门主,她太了解了,门主也不会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拐弯抹角反而会招来杀祸,还是全盘托出,实话实说比较好,至于结果,就听天由命了。于是跪伏在地上的梁文颖把头压的更低了。

“属下擅自带领人马去袭杀徐云与李若水等人,导致门中罗刹童子死伤过半,还请门主责罚!”

那孩童一下子跳下床榻,噔噔噔的跑到梁文婷身边,伸出小手将跪伏在地上的梁文婷搀扶起来,翘起脚“吧嗒”一下在梁文婷的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姐,我怎么会忍心责罚你呢,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死了五六十个罗刹童子嘛,我再训练培养呗。没事没事,乖。”

这五六十名十五六岁少年的性命被这百花门主说得如同蝼蚁一般。

梁文婷低着头心中一颤,这罗刹童为门主苏九龄自小培养的贴身心腹队伍,皆是金童玉女般,根骨奇佳。早知道在去年姐姐外出执行任务,虽然是完成了任务但也折损了三名罗刹童,门主震怒,将姐姐关在满是毒物的笼子中数天,差点要了姐姐的性命。可如今我损失了过半的罗刹童,本以为死罪一条,门主怎么还这般对我。

苏九龄见梁文婷低头沉默,幼小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眼底一丝杀意转瞬即逝。手中又是如变戏法一般出现两颗褐色的丹药:“小姐姐,没事啦,喏,这个月的解药给你。”

梁文婷伸手接过那褐色的丹药,眼睛转了转,躬身施礼:“多谢门主。”

“没关系啦,么,再亲一口。这几日也颇为疲劳,早点回去休息吧。”

梁文婷躬身施礼:“属下告退。”

苏九龄挥了挥手,待梁文婷走后,苏九龄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龄的冷漠与成熟,看向屋内那两名妇人,道:“妹妹,仔细留意她的动向,若有不忠,就地斩杀。”

两人躬身领命。

山庄一处幽静的院落,梁文婷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来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梁文颖,梁文颖此时平躺在床上,身体僵硬,如雕塑一般,只有眼睛可以转动。看到姐姐落得这步境遇,梁文婷心中暗苦,不由得美目落泪。

拿着毛巾沾了沾水,坐在床边给姐姐擦拭着脸颊。

“姐姐,我去袭杀那徐云三人未果,途中有一人阻拦,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定为你报得此仇!”

梁文婷轻轻的擦着姐姐的脸颊,美目流转,一滴滴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自脸颊滑落。

“老天爷好不公平,为何叫我姐妹落得这般下场,爹娘早亡,家徒四壁,流浪时又被那魔王所控,如今连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又变得如此下场。我二人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这般惩罚我们。”梁文婷顿了一下,又低语道:“姐姐,我一定会带你脱离这个魔窟。”

梁文婷双手抱着双腿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中,肩膀因压抑哭声而抖动。

她哭泣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惹人怜惜。

她承受着在她的年龄段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垮掉,但她也不允许自己垮掉。

她只能默默承受着,寻找时机,去她所向往的地方,过她所向往的生活。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公平的,有时候仿佛上天就偏偏针对你一样,一直在和你开着它认为不大不小的玩笑。

聚义大厅内酒席连排延宴,众人落座。人头攒动,每个人的脸上皆挂着笑容。这也是战后的第一次这么大的排场,

山寨上下老少众人皆落座在此,端着酒杯,看着正在讲话的张云浩。

张云浩清了清嗓子:“我说两句啊,这个我们前几日经历了一场大战,失去了不少兄弟。这一杯酒,我们一起敬那些战死的英魂。”说罢端着酒碗向地上一洒。

众人也起身,将酒碗洒向地面。

张云浩又倒了一碗酒,举起酒碗说道:“我徐老弟大伤初愈,值得庆贺,来,我们豪饮此碗!”

众人叫好,皆举碗而干,徐云也是洒然一笑,也是以茶代酒。

众人落座,大厅中推杯换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痛快。

张云浩看着厅中的喽啰兵,眼中闪过一阵阵的哀伤。

岳思盈看到张云浩的神色,也是哀伤的说道:“大哥,别难过了,既然我们吃的是这碗饭,走的便是不归路。”

“唉!就是可怜了我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张云浩摇头叹息。

“是啊,二百余众啊!”肖迪也心痛的说道:“这百花门与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不知这百花门为何来袭击我山寨。”

徐云听着众人说的这番话,神色一愧,便要站起身来。众人急忙阻止,徐云摆了摆手,在小鱼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抱拳道:“发生这等不幸,皆源于我。”

见众人一愣,徐云将事情原因始末缓缓道来。

肖迪听罢将酒碗一震,气愤的说道:“这百花门真是好不知廉耻,本是绑架若水妹子,又恶意绑了徐云,我们只是正当防卫导致那梁文颖身体瘫痪,她们却如此纠缠,当真欺人太甚!”

岳思盈也愤然道:“当真可恨!那百花门我也有所耳闻,门下有两青竹三花魁共五大高手坐镇,这五人皆是练就邪门武功,诡异残忍。她们又皆是女子,虽然被武林正道所不耻,沦为下九流,但也纵横江湖数年。”

“嗯。”小鱼也点了点头:“最让人感觉诡异的是百花门的门主,江湖人称苏九龄,听闻功力已达化境。那门主样貌似九岁孩童,而且阴阳难辨,声音也很中性,怕是那百花门中之人也不晓得她们门主是男是女。”

“还有这等事?”张云浩奇怪的惊讶道。

苏轲点头:“嗯,他与龙守堂主好像还有瓜葛,听闻是孪生兄妹。”

徐云看着昊天山寨三人,道:“待我大伤痊愈,必灭百花门,替这山寨死伤的众位弟兄报仇雪恨。”

“啪!”旁边的李若水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气得小脸通红,愤然说道:“哼!这群人真的是像苍蝇一般惹人讨厌!囚禁了我一个多月,这次又重伤徐大哥,等我回家,告诉爹爹,我让爹爹派哥哥灭她们满门!”

“妹子,咱不是说涨别人的锐气灭自己的那个可是拥有化境高手坐镇的江湖门派,岂是说灭就灭的?”张云浩感叹道。

李若水一听张云浩说这话,顿时觉得他小瞧了自己,当时就说道:“哼!现如今这武林中,还没有我们家对付不了的人!以后你们就提我家的名号,你们山寨就是官家来了,也不敢动你们分毫。”

“你家?”张云浩疑惑的问道:“恕我冒昧,你家是何势力会说如此言语?”

李若水小脑袋一摆,骄横的说道:“你且听好,我乃是湖广布政使司靖州府李家的小姑奶奶。”

李若水这句话说完便登时惊呆了昊天山寨三人。

半晌,三人才缓过神来,肖迪问道:“天聋地哑二圣人是你……”

“我爷爷我奶奶!”李若水不假思索的答道。

旁边岳思盈又问道:“那号称擒龙缚虎小武圣的李擎苍是……”

“我哥哥!”李若水傲娇的把头一扭。

“原来你就是李家的那位小姑奶奶,夭夭!”肖迪惊叹道。

张云浩连忙举起酒碗:“真是失敬失敬!”

“没关系啦,失敬什么呀。”李若水小手一摆:“在高平郡的时候我已经飞鸽传书与家中了。这几天我又和家里通信,家里人要派哥哥赶来呢,不过被我阻止了,想我堂堂一代女侠,连家都回不去,岂不是笑话。”

“哈哈哈……”众人皆是被逗的大笑,缓解了方才哀伤的气氛。

这一夜,徐云看着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痛快。

他缓着步伐走到大厅外,凭栏处,望着夜晚间山中郁郁葱葱的树林,与远处天边的繁星与孤月。

小鱼也跟了出来,将衣服披在他肩膀上,看着徐云:“你身子刚刚有好转,这山上晚间风大,别着凉。”

徐云转回头看着小鱼,疲惫的神色,两个黑眼圈愈发浓厚,正在竟以有些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暗自蹙眉,随即开口说道:“这几日真的辛苦你了。”

小鱼摇着头:“你以身救我,差点没了性命,我这些算得了什么,是我该谢你才对。”

徐云心中一动,转念想了想,看着天边的那一抹弯月,开口道:“没什么谢的,你在幻月庄也救过我。”

小鱼听闻却低下了头,眼中不觉得神色一黯。

徐云又看了看小鱼,伸出手帮她捋了下耳边散落的头发,就如同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当他的手触到她的耳边时,她却身体一颤。

“这几天你也没休息好,去睡吧,我在这里透透气。”

小鱼看了看徐云:“好,自己注意些,药我已经放在你屋里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喝。”

徐云点了点头。

小鱼转身向回走,走了没两步,突然转回身,俏丽的嗔道:“不许喝酒!”

徐云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远,抱着肩膀看着月色朦胧,心中想着自己以后的道路,他需要尽快痊愈,以实施下一步的行动,还有应对随时随地的突发状况。

他拿出了酒葫芦,慢慢的喝了一小口,感受着那火辣的酒顺着喉咙流入肺腑之中,那烧灼的炽热感让他本就受伤的胸膛隐隐作痛。

他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现在不能喝酒。”一句不夹杂着任何感情的声音自徐云身后传来。

苏轲走到徐云身边,也沉默的同样看着那轮弯月。

徐云不置可否。

两人沉默,半晌,苏轲问道:“伤势如何。”

“已经不打紧了,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丹田运力时胸口有些疼痛。”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都看着远处。

好一会儿,徐云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轲抿了抿嘴:“雇主要杀的人逃到了这里,我也是碰巧,那晚夜空中打斗声音很大,寻着声迹探查,就发现你了。”

徐云点了点头:“我怎么觉得那梁文婷的功力有些反常。”

“下九流的秘术罢了。”苏轲不以为然。

两人都沉默了。

他知道,和一个冷血的人在一起无聊,和一个不会喝酒的人更无聊。

他只是自顾自的缓缓喝着烈酒,不断的咳嗽着。

他也好像是用喝酒来庆贺,感受着命不该绝的幸运。

或许也好像就是为了大醉一场,去梦一回那心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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