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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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
傅斯瑾淡淡的道,而后又低低的笑了一下,“我倒是觉得,有的人只适合……死路。”
傅斯瑾一边说着,一边将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手腕上的银色手表给摘了下来。
然后。
黑色的西装外套,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傅斯瑾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松白色衬衫上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风倾雾站在那里,神色清冷的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
朦胧稀薄的月光下。
南玺云境笼在其下,昏暗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漆黑一片的房间。
卧室内。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
醒来后的薄易,随手摸到自己的手机。
七点多……
然后就是十几通电话,和二十几条未读消息。
薄易习惯性的先点开风倾雾的。
【慕慕:我放了一些甜点在冰箱,要是你醒来饿了的话,可以先掂一下。
晚上七点半,薄家有宴会,别迟到了。衣服我已经搭配好放在床头柜上了,你记得穿。
我从公司直接去薄家。】
他一天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要她管。
薄易淡嗤了一声,然后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消息后。才一边打开灯,一边点进其他的消息。
看着看着。
薄易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一双眼逐渐变得幽暗森凉。
适时。
又有电话进来。
薄易直接挂断了薄老太太打来的电话,转而打给了风倾雾。
铃声一直响到结束,也没有人接。
但薄易难得有耐心的,又拨了第二次。
铃声响到结束,也还是没人接。
“……”
项目亏了连他电话也不敢接了?
薄易看着还在不断闪着消息进来的屏幕,一双眼彻底的暗了下来。
停了几秒。
薄易打去了银海秘书办。
一接通——
“让风倾雾接电话。”
薄易沉声开口。
“风秘书?”
秘书办的人听到声音时愣了一下,顿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薄易的声音,“薄……薄总……”
“风秘书六点的时候就离开了公司,应该是回去了。您……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六点就走了?
薄易眸色深了深,转而挂断,回给了刚刚从薄家打来的那个电话。
但接通后,还没等到薄易开口,就传来了佣人焦急的声音——
“大少爷,老太太出事了,您快回来……”
“风倾雾回来了?”
薄易冷着声打断佣人的话。
“少夫人?”
佣人愣了下,随后不确定的道,“没……没有吧……”
但他又不敢敷衍薄易,只是忙不迭的开口,“我让人去确认下。”
过了一两分钟后。
佣人将核实后的结果告诉薄易,“没有,少夫人没有回来过。”
说着,佣人又想起了正事,“大少爷,老太太接了个电话后差点昏过去,您要不要回来看看?”
离开了公司,但也没回薄家。
薄易眸色逐渐暗沉,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手机,关节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
几秒后。
薄易面无表情的打给林南,语调森冷弥漫着寒意。
“去查,风倾雾在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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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薄易薄唇勾出若有若无的弧度,慵懒的问,“还要再来一次?”
“不是。”
风倾雾摇了摇头,漂亮如画的眉眼间神色很静。她伸手指了指身后办公桌上——已经签好字的那几份文件。
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
“签任何字之前,都必须先看文件内容。”
顿了顿,她补充,“不论是谁拿给你的。”
“包括你?”
薄易垂着眸,视线对上她的眼睛,问。
“包括我。”
风倾雾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安静几秒,薄易眉眼一如既往的慵懒,却又有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漫不经心的道。
“你拿给我的文件,我都可以签,只要你能承担得起后果。”
话音落。
风倾雾对上薄易的眼。
有那么一瞬间,风倾雾都以为薄易知道了些什么。
“文件有问题?”
薄易又道。
虽然他这样问,却始终没有要动手要去翻桌上文件内容的意思。
“没有。”
风倾雾温声开口,“签字之前先看文件内容,你以后必须要养成这样的习惯。”
“之后经你手的文件,肯定数不胜数,我不想你再出任何的差错。”
句句为他着想。
闻言,薄易看着风倾雾的眼神微深,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嗯。”
“……”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风倾雾再开口时,言语之间就有些担心了,“还有。”
“我就是怕抽调公司的所有流动资金投入到这个项目当中,风险太大。到时候,那群股东会找你闹。”
尤其是,她不知道薄家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怕什么。”
薄易没什么所谓,语调仍旧是漫不经心的,“不是从一开始就给你说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你别玩到我身上来。”
否则,他会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风倾雾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但在薄易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朝他弯了弯眉眼,“下午我们还是继续上课?”
薄易低眸看她,似乎是被她话里的“我们”两个字愉悦到了,“你陪我一起?”
“……好。”
风倾雾仍是温和的应道。
好像她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
半个月,将近盈利六个多亿美金的消息,从银海证券中心传出来之后。
当晚。
薄易和风倾雾就被叫回了薄家。
黑色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开进薄家老宅,停在门口。
风倾雾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薄老太太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终于等到你们回来了!”
薄老太太一看见风倾雾,瞬间就眉开眼笑,拉住她不停的说话,“这次做得不错!我看根本要不了两个月的时间,你们就能完成目标!”
“倾倾,这次你真的做得不错!”
薄老太太拉住她,不停的感叹。
有史以来,经过薄易之手盈利的第一个项目。
有一就有二,薄老太太现在几乎不担心他们完不成任务了。
见状。
风倾雾微微一笑,“还是薄易学得快,再加上有苏先生的配合,我们才能这么快的盈利。”
“薄易终于肯去学了,再加上能够请来苏先生,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薄老太太慈爱的拍了拍风倾雾的手臂,“你是大功臣,奶奶都替你记着的。”
能够逐渐将薄易引上正轨,算是了了她心头的一件大事。
风倾雾温婉的笑了笑,并未应声。
“奶奶请了几个宁城的厨子,让他们做了一桌的特色菜,你等下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薄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牵着风倾雾的手朝里走。
刚从车上下来的薄易,看着薄老太太牵着风倾雾从他面前走过,连个眼尾的余光都没有给他。
恍若当他不存在。
“……”
薄易看着风倾雾的背影,微微挑眉。顿了几秒后,也抬步跟了上去。
大厅里坐了很多人,薄家本家在帝都的人,大多都来了。
薄老太太领着风倾雾,一圈一圈的叫了过去。
走到薄老面前时。
他一身深色的唐装,看着面前娴静温婉的风倾雾,也难得的夸了一句。
“这次做得不错,希望月底就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这都是薄易用了心的结果。”
风倾雾开口,依旧为薄易说着好话。
“还没到最后一步,谁知道是不是功亏一篑。”
坐在一旁的一身月白色旗袍的姜夫人,面容姣好。她手上正拿着一杯茶慢慢品着,语调轻柔娇婉,“要是让琛儿来,说不定早就赚够了数额。”
话音落。
刚刚大厅内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称赞薄易的人,顿时就停住了说话的音,纷纷看向了姜夫人。
话虽然这样说是没错,但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明显是心有不甘。
不符合姜夫人以往温婉大方的性格。
只不过想来也能理解,要是让薄易赢了这一局,就是对薄琛最大的威胁。
“要是那人还在,薄易会的又岂止这一星半点。”
薄老太太老神在在,睨了一眼姜夫人,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瞬间,不仅姜夫人脸色变了变。就连一旁的薄家主,眼底神色也是微微深了深。
南姒。
薄易的母亲,不仅是整个薄家的禁忌,更是薄家主禁忌中的禁忌。
薄家主看着慢慢悠悠走进来的薄易。
想到刚刚头条新闻上分析银海这一轮赚了多少。又有多少船运公司对于远东那条热门航线,存了跃跃欲试的心思。
但最后。
薄易的那张脸,几乎跟脑海中的那张脸重合时。
薄家主的神色还是蓦地沉了下来,“仅仅只是一条航线,你就把银海所有流动资金抽调出来,是不是太不计后果了?”
要是最后亏了,半个银海都得亏进去。
即便银海是是薄氏边缘产业不起眼的小公司,薄家主也不希望听到有亏损的消息。
薄易看都没看他一眼,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就懒懒散散的坐了下来。
“……”
薄家主看向薄易目中无人的模样,神色一沉,刚要出声,薄老太太就发话了,“行了。”
“他难得回来一次,你就少说两句。”
薄老太太在外面向来是护着薄易的,“既然你都已经把银海交给他了,就让他全权运作,到时候你只管看最后的成绩就行。”
对于赌注最后的结果,薄老太太现在显然是心中有数了。
薄易不会输。
一旁的风倾雾听到薄老太太这话,眼睑微微敛了下。
薄家主看着护犊子的薄老太太,顿了顿,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各怀心思的一顿饭吃完,风倾雾被薄家主叫进了书房。
“我听说,把银海所有流动资金抽出来压在这个项目上,是你的意思?”
在看了风倾雾几秒后,薄家主沉沉出声。
风倾雾的“是”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薄家主又落下一句。
“还是跟傅家傅斯瑾合作?”
虽然是问句,但薄家主心里早就有了结果。
原本就想过可能瞒不过薄家,静了静,风倾雾温声开口,“傅先生手上持有银海的股份,银海要参加什么项目,他是有权知道的。”
“论不上合作还是不合作,只是傅先生愿意格外投入自己的资金,来分一杯羹而已。”
字字缓缓,风倾雾说得有理有据。
“傅斯瑾是什么人,这个项目也值得他来获取那几分利?”
薄家主不带任何温度的看着风倾雾,声音沉沉。
“你别忘了,当初银海那30%的股份,是怎么落到傅斯瑾手里的。与虎谋皮的道理,你也应该听过。”
风倾雾站在那里,眉眼淡然,“但现在银海靠着那条航线,吃到了红利是事实。”
顿了顿。
风倾雾又道,“银海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当初选择拿下那条航线,是整个银海核心团队商议出来的结果……”
“是你说了算也好,是团队商议出来的结果也罢。”
薄家主神色冷然,沉声打断了风倾雾的话,“拿出文件让薄易签字的人是你。我是让薄易去历练,而不是让他事事都听你的。”
“……”
明明是薄易根本不在乎银海是盈是亏,怎么又变成了事事都听她的?
刹那间。
书房内的气氛冷凝了下去。
“是我逾矩了。”
安静了几秒,风倾雾还是先开了口。
“我要的是一个能力出众的继承人,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包括婚姻。”
薄家主冷冷的看着风倾雾,“如果将来干扰他的因素太多,要么是他坐不上这个位置,要么是彻底没了干扰他的因素。”
薄家的继承人,必须是摒弃任何私人感情,将薄家的利益置于最上。
风倾雾抬眼,看着薄家主眼底的冷意,甚至是刺骨的寒意。
她淡淡的开口,犹如保证。
“您担心的问题,永远都不会发生。”
“薄易会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
薄家主说的干扰因素,无法就是觉得现在薄易听她的,对她产生了感情。以后会为了她,置家族利益于不顾。
但薄易那样的人,最不会有的,就是感情。
“你能保证?”
薄家主依旧沉着声开口,“感情这东西,不是人能控制得住的。万一哪一天……”
“时间一到,我自然会离开。”
风倾雾淡淡的接道。
她不知道薄老有没有给他说过三年之约。但应该是说过的,要不然,她当初也进不了薄家。
“要是你以后舍不得离开……”
风倾雾抬眸看向薄家主,眼底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声音也是淡然。
“除开我跟薄老的约定,还需要现在给您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吗?”
“……”
薄家主目光沉沉的盯着风倾雾。
从始至终,她都异常的平静。恍若整个薄家,甚至是薄易在她眼里都不值得任何的留念。
念及此。
明明是正合他意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薄家主看着风倾雾的目光再度沉了沉。
安静半晌。
没有等来薄家主的开口,风倾雾朝他微微颔首,“如果家主没其他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顿了三四秒,风倾雾转身离开。
……
从薄家主书房出来之后,风倾雾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朝自己的那栋小楼走去。
回到住处的时候。
长宁守在门外,一看见风倾雾就离开迎了上去。
“少夫人,您回来了。”
风倾雾应了一声,“薄易回来了没有?”
晚饭过后,薄老太太让他们今晚就住在薄家,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原本以为薄易会拒绝,却不想,他什么也没说。
风倾雾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
长宁温声应道,“大少爷一回来,就去了楼上。现在应该是在卧室。”
反正每次他们大少爷回来,除了睡觉就是睡觉。
闻言。
风倾雾心底微愣。
她还以为……薄易又出去了。
顿了顿,风倾雾朝着旋转楼梯的方向走去。
风倾雾推开卧室的门,一进去就看到靠在床头上,眼睛阖着的薄易。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的,姿势也不规整。利落的黑色碎发下,那张盛极邪肆的容颜俊美如神。
但偏偏,他本身又是让人心生恐惧的存在。
风倾雾站在那里,安静的看了几秒。
随后她放轻动作,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换上了自己随手拿的睡袍。
薄易双眼仍旧是阖着,丝毫没有被打扰到的痕迹。
风倾雾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车熟路的朝卧室内唯一的沙发走去。
“过来。”
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在静寂的卧室中响起。
风倾雾顿住脚步。
她转身看向薄易。
只见薄易懒懒散散的靠在床头,依旧没个正经的姿势。那双漆黑幽深不见底的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马上就能够拆骨入腹的那种。
“……”
视线对上。
顿了几秒后,风倾雾还是慢吞吞的朝他走去。
但即便距离再长,也还是有走完的一天,更何况只是几米远的距离。
“你醒了……”
短短的几十秒内,风倾雾就已经收拾好心态。她朝薄易笑了笑,一双眼眸明澈如星。
倒影在眼底的人影,只有薄易。
薄易看着她,微微勾了勾唇。
刚一走近。
薄易就伸手拽住了风倾雾的手腕,继而搂住了她一手可握的细腰,缓缓的将她放在了床上,自己身下。
“他找你说了什么?”
薄易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摩挲在她腰间,一寸一寸的捏了过去。
“薄易……”
“家主问问抽调银海所有流动资金的事情……”
没在意她说什么,薄易黑眸盯着她不自觉靠近自己的动作,唇角勾了勾。
一股清冷而干净的木质香,一点点的萦绕在鼻间,跟她的呼吸渐渐缠绕在一起,带着淡淡的湿意。
卧室的气息,一点点的炙热了起来。
“薄易……”
在没有彻底掌控薄家之前,不会碰她。
闻言,薄易盯着她白皙娇嫩的脸蛋,喉结不可控制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低沉而喑哑,“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风倾雾怔住。
想想也是,从始至终,薄易也没说过“答应”两个字。
只不过他默认时,她便自觉认为他是答应了。
风倾雾安静的看着他,没说话。
安静了几秒。
薄易在心里骂了一句,伸手抚上她漂亮明澈的眼,再度吻了下去。
“什么?”
风倾雾觉得自己耳边出现了幻觉。
“不是你说,除了你家人,就没人这样叫过你了?”
薄易黑眸盯着风倾雾,问。
“……”
那是她当时随便编的一个名字,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被他记住。
“是。”
风倾雾没有否认,“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过我了。”
“你早晚是我的。”
……
日光均匀的铺洒在大地,整座城市从沉眠中苏醒。
风倾雾站在梳妆镜前,看着布满在自己脖颈上,锁骨处的一处处红痕,目光微滞。
除了最后那一步……好像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薄易最后会停下来,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洗漱完,换好衣服,风倾雾才推开浴室的门出去。
一抬眼。
正好对上一双惺忪的眼。
“醒了?”
风倾雾弯了弯眉,看向慵懒靠在床头的人。黑色的睡袍松松散散的,凌乱中露出性感的锁骨,邪肆慵懒。
“过来。”
薄易看着长裙外还套着一件薄针织衫的风倾雾,微微勾了勾唇。
闻言,风倾雾乖顺的走了过去。一走进,薄易就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又要俯首亲下去的时候——
“不可以。”
口里说着不可以,但风倾雾被薄易搂在怀里,丝毫没有躲闪或者拒绝的意思。而是微仰着脸看他,声音轻柔而缓,“等下会被奶奶他们看到。”
晨曦落在她清透而白的脸蛋上,像是造物主精心雕刻送给人间最漂亮的礼物。
一双眼眸更像是雪巅天池水般明澈。被她那样柔柔软软的看着,好像所有亲近她的举动都成了亵渎神灵。
静了几秒。
薄易将风倾雾搂进怀里,埋首在她颈间,闻着有些一直萦绕不散的磬香,“看到就看到了。”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薄易。”
风倾雾只是叫他的名字。
“……”
艹。
像是不甘心,薄易又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后,才将她放开,随后起身去浴室洗漱。
等浴室的门关上之后。
风倾雾眉眼平静,抬手,在耳垂上擦了擦。
……
第二轮收益率,一跌到底的消息传来时,风倾雾正在茶水间给薄易冲咖啡。
听着外面竭力克制,但仍旧一声比一声高的震惊声时。
风倾雾手下的动作仍就是不疾不徐,脸上的神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几分钟后。
风倾雾端着咖啡出去的时候,偌大的办公区域,讨论声逐渐小了下去,直至寂静一片。
“风……风秘书……”
“风秘书……”
……
刚刚讨论得最凶的那几个人,看着从茶水间出来的风倾雾时,脸上神情瞬间僵住。
她们没看到风倾雾进了茶水间,一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那几个人顿时低下了头。
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风倾雾没看见她们,将她们当个透明人。
却不想。
风倾雾好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们脸上的窘态,抬步就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但风倾雾才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风秘书!”
是总裁办的一位助理,他急步走到风倾雾的面前,气都没喘匀就快速开口。
“傅先生来了公司,现在在会议室,他要见您。”
傅斯瑾来了?
风倾雾毫不意外。
微顿几秒,她叫了一位离她最近的秘书,“将这杯咖啡给薄总送去。”
“好……好的。”
秘书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说完,风倾雾一边朝会议室走,一边朝刚刚那位来传话的助理道,“去将苏先生请到会议室。”
“好的。”
……
推开会议室的门。
椭圆形的深色会议桌,傅斯瑾坐在主位上的位置。
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更衬托得他温文尔雅,清隽温和。
“那里好像不是傅先生应该坐的位置。”
风倾雾淡淡的开口。
“反正也不会再有人坐上这个位置,我现在坐一坐也没什么影响。”
坐在主位上的傅斯瑾,看着站在那里的风倾雾,温和开口。
而后,傅斯瑾又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这次做得不错。”
收益率一跌到底,不仅第一轮赚的全赔了进去,就连本金也所剩无几。
“是么。”
风倾雾声音极淡,“下午那些股东估计就会要个说法,要不傅先生你自己去给他们?”
“这做项目,自然有盈就有亏。”
傅斯瑾英俊的脸庞上不显丝毫异色,明显是早就想好了说辞,“说不定下一次就会赚回来。”
风倾雾没说话,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听说,明面上是抽调了银海所有的流动资金,但实际风小姐只用了30%到这个项目上来……”
傅斯瑾眉眼依旧清隽温和,但低沉的嗓音逐渐危险,犹如攀附上来软腻又滑的,冷冰冰的毒蛇。
“这就是风小姐的诚意?”
话音落。
风倾雾还没开口,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不轻不重的三下。
“你叫了人来?”
傅斯瑾的声音一下就沉了下去。
“你不是要苏遇尘配合你?”
风倾雾淡淡的道。随后,她又说了一个“进”字。
苏遇尘进来,看见会议室里面的风倾雾和傅斯瑾时,眉眼神色不动分毫,眸色微涌。
“倾倾。”
苏遇尘视线落在风倾雾身上,温声开口。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苏遇尘俨然已经是将风倾雾,当成是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坐下来聊聊?”
风倾雾看向苏遇尘。
闻言,苏遇尘点头,“好。”
“这轮的收益数据想必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很难对薄家的人交代。”
说这话的时候,风倾雾看向了傅斯瑾,“投了30%,就亏了将近两倍。只要脑子没问题的正常人,都不会再朝里面投钱。”
“你想要那剩下的70%,基本上没可能。”
“投资总有失误的时候。”
傅斯瑾皱眉,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但他心底也在疑惑。明显这轮是稳赚不赔的,引诱银海在下一轮时,投尽所有可调动的资金。
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这轮输得血本无亏,将他的那份资金也一并折了进去。
折进去还是小事。关键是,银海必然不会再投资下一轮。
“你说的这些话,我就算是信。银海那群人,肯定也不会信。”
风倾雾明显不满意傅斯瑾的说法。
“你什么意思?”
闻言,傅斯瑾眉宇皱得更深了,“现在是你应该配合我。想办法怎样说服薄易进行下一轮。”
顿了顿,傅斯瑾又补充道,“下一轮,一定要让他将银海所有的资金,都投进来。”
“傅先生对于合作方,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坐在一旁的苏遇尘,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眉眼清润如玉,眼神却是十分犀利,甚至还带着微末的警告。
“既然是合作,想必你也应该是想要从中获利,而不是一昧的要对方配合。”
“再说,当初是傅先生保证万无一失,银海一定会盈利,结果呢?”
傅斯瑾看着言辞犀利的苏遇尘,目光微顿。随后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苏先生倒是挺护着她。”
他不过就是语气稍重了些,但也控制在谈判的范围内。
只不过……
对于这位华尔街的传奇,傅斯瑾心里到底是存了几分欣赏和结交的意思,“那你说,我们这次应该怎么做?”
话音落,安静了几秒后,苏遇尘清润的声音才不疾不徐的响起。
“短时间内,银海肯定不会再投钱在这条明知道亏损的航线上。除非——”
苏遇尘看向了傅斯瑾,“有人能够百分之百的保证,下一期一定能够获利。”
听到这话,傅斯瑾不由得看向了风倾雾。
他们的计划……
“他知道。”
察觉到傅斯瑾眼神里的询问意思时,风倾雾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苏遇尘知道。
那就是自己人了。
念及此。
傅斯瑾整个人瞬间放心不少,将早就定好的计划说了出来,“这一轮还是跟上次一样,由我出面做担保加投资,给银海造成一种一定能够获利的假象。”
毕竟。
在外人看来,真要是亏了,他自己的本金也得全折进去。
“还是由你带头注入资金……”
苏遇尘沉吟数秒才道,“我就是担心,还是之前小打小闹的数额的话,恐怕很难说服银海那群股东……”
第二轮三个多亿的美金,再加上第一期的六个,如果还是投入相同的数额话,确实是很难再引诱那群人。
“之前的金额,翻倍。”
傅斯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
“如果按照这样数额的话,回本的时间起码要等三个月……”
“不行。”
一旁的风倾雾忽地打断了苏遇尘,她眉眼蹙了蹙,“薄家只给了两个月的时间达成目标。要是回本的时间要拉到三个月后,银海根本没有再投这个项目的必要。”
两个月的时间。
傅斯瑾也知道风倾雾的意思。
更何况,他要的,也仅仅只是这两个月的时间。
而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一个月。
“如果,我再加码?”
傅斯瑾沉声道。
“您要加多少?”
苏遇尘淡淡的问。
但还不等傅斯瑾回答,他又补了一句,“如果真要引银海入这个局,数额应该不相上下才对。”
在傅斯瑾的目光看过来时,苏遇尘礼貌一笑,“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要不要加,还得看傅先生您自己。”
当然要加。
傅斯瑾几乎没有任何犹疑。
亏损再大的资金是小,让薄易这次彻底进不了薄氏集团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无论如何,薄易都不能做薄氏的继承人。
“这笔数额不小,我个人的账户应该不够。”
傅斯瑾沉声道,“我回傅氏一趟。”
说着,傅斯瑾看向一旁的风倾雾,嗓音低沉,“银海这边,你来搞定。”
“好。”
风倾雾眉眼淡静,温声应道。
傅斯瑾个人账户的钱不够,必定就会挪用傅氏集团账户里的钱。
在傅斯瑾走到门口的时候。
苏遇尘又像是才记起什么,叫住了他。
“傅先生,这一期的资金,由我来操作,没问题吧?”
“你?”
傅斯瑾顿住脚步,转身看了一眼苏遇尘。
他雅致如玉的脸庞上,仍旧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淡然。
傅斯瑾的温和,和苏遇尘的温和不一样。
傅斯瑾表面上清隽温和,文质彬彬。但看人的目光永远都是如深渊般的幽深莫测,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苏遇尘……一看到他,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几个字。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定定的看了苏遇尘几秒后,傅斯瑾才落下一个字,随后离开。
“行。”
反正不管怎么操作,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输。
而苏遇尘愿意来做这个首要担责的人……再合适不过。
……
傅斯瑾走后。
他能够想到的,风倾雾自然能够想到。
她看着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的苏遇尘,微蹙了眉,“让傅斯瑾那边的人来操作不是更好?”
苏遇尘笑,“倾倾,不要皱眉。”
风倾雾微怔。
如果你哥哥还在,肯定舍不得你不开心。
苏遇尘没说这句,只是温声开口,“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结果出来后,傅斯瑾那边肯定不想担这个责。但又要找一个银海信得过的人……”
苏遇尘看着风倾雾,嗓音不疾不徐,“所以我来做操作,最合适不过。”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但不知道为什么,风倾雾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那最近你和你团队的人,还是小心一点。如果有什么异常,就立刻联系我。”
风倾雾嘱托道。
在苏遇尘答应加入银海的第二天,他的团队就从m国飞到了帝都。
加上苏遇尘,整个团队总共五个人。
“担心我?”
苏遇尘又笑了笑,温柔和煦。
“你现在也算是在帮我,我当然会担心你。”
风倾雾毫不避讳的承认道。
闻言。
苏遇尘的视线落在风倾雾的脸上,视线却很缥缈虚无。
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那人对什么都是从容淡然的,眼底像是一望无际探不底的深潭。从来不会出现担心、紧张等常人很容易见到的神色。
只不过每次一提及到他妹妹时,他的眼底就像是涌进了日光,一片暖色。
惊艳绝绝,世无其二。
“不用担心任何人。”
苏遇尘眼底温柔,如清风霁月,“你只管保护好自己。”
……
风倾雾回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教课的老师已经走了,只剩下薄易一个人。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
薄易抬眼看去,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扫了她一眼后,薄易懒懒的开口,“我的咖啡呢?”
咖啡?
“我不是让人给你送进来了吗?”
风倾雾顿住脚步,“没来吗?我重新去给你冲。”
说着,风倾雾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就要转身——
“过来。”
低低淡淡不辩情绪的声音落下。
顿了顿。
风倾雾还是转身朝他走过。
只不过她刚走近,就被薄易拉到他的怀里,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冲个咖啡的时间,需要这么久?”
对上薄易的目光时。
风倾雾隐隐克制着自己不要闪躲,清越如水的声音听起来也跟平常无异,“刚刚傅斯瑾来公司了,跟他谈了一会儿。”
“他找你有什么好聊的。”
薄易有些不悦,不去给他冲咖啡去见其他男人算怎么回事,“项目的事,不是有专人跟他对接?他找你能聊什么……”
话还没说完,薄易的声音就顿了顿。
十七岁就从圣安斯德学院毕业,肯定不是完全不懂。
念及此。
薄易心底又隐隐升起了一股燥意,又像是夹杂着什么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
跟那日听到她十七岁就从圣安斯德学院毕业的消息时,涌上心头的情绪基本上一模一样。
风倾雾没察觉到薄易的心理活动,只是静了几秒,她将一直攥在手上的蓝色文件递到了薄易面前。
“这是项目第二轮的数据,你要看看吗?”
顿了顿,风倾雾又补了两个字,“血亏。”
因为没什么底气,所以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风倾雾的声音低了些许。
但其实她不说,薄易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
果然。
听见她说的话后,薄易眉宇间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就是那副惯常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声音也是散漫的。
“不是亏了一半不到?”
“第一轮我们盈利的,也亏进去了。”
风倾雾低低轻轻的开口,“其实还差一点点,我们就可以完成目标了。”
薄易看着她低敛的眉眼,甚至有些自责的模样,眸色微深。
也没提从一开始,他就说过不要去碰傅斯瑾提的那条航线,只是淡淡开口。
“不是之前就给你说过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风倾雾几乎可以顺着说出薄易的下一句话,薄家继承人的位置,他不在乎。
但却出乎意料的,薄易又不紧不慢的落下一句。
“机会又不止这一次。”
只要他想。
闻言。
风倾雾抬眸看向薄易,眼底有明显的不解。
什么叫做——机会又不止这一次?
难道薄易还有其他的打算?
风倾雾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其他的打算?”
闻声。
薄易勾了勾唇,眼底一闪而过的嗜血跟寒意,“能凭能力坐上继承人的位置,也能凭能力夺得继承人的位置。”
反正结果都一样。
“……”
风倾雾深信,薄易说的前后两个能力肯定不是一个意思。后者,更为的血腥,残忍。
静了静。
风倾雾伸手轻轻握住薄易的手腕,淡淡的开口,“见血,不一定是最好,也不一定是最狠的手段。”
“薄易,你要让别人知道你的狠,大可以兵不血刃,手上不染半分血,攻心为上。”
能够喊出声来的痛,算什么痛呢。
但话刚一说完,风倾雾的下颌就被捏住了。
薄易看着平静说出这句话的风倾雾,眸色深得像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攻心为上,你对我是么?”
闻言。
风倾雾笑了笑,一双眼眸澄澈得像是天池雪水,声音轻轻缓缓,“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掩饰过,想要得到你的心。”
“薄易,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
就不应该给她表白的机会。
几秒后。
薄易收回手,将风倾雾拢在自己怀里,手掌移动鼠标打开了桌上的电脑,“考考你今天学的东西。”
“薄易……”
“答不上来你就亲我一次,作为你上午没陪我一起的惩罚。”
顿了顿,薄易看了风倾雾一眼,低低幽幽的又补充道,“对于你来说,算是你的福利。”
“……”
她不想要这样的福利。
被薄易三言两语就带偏了话题。
风倾雾原本想要给他说,加大投入远东项目资金的事,也默了默,没再说。
……
距离约定的最后两周。
傅氏联合银海成功拿下远东航线的消息,一跃成为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
银海得知消息的时候,整个公司的人都沸腾了。
纷纷喊着这一期结束之后,要给他们放一个超长的假期,带薪的那种。
就连薄老太太也打来了电话道喜。
“倾倾,我没看错人。”
薄老太太话音里止不住的欣喜,“我已经定好日子了,庆功宴就办在月底的那天,薄家所有长辈都会到场。”
“还有。”
不等风倾雾开口,薄老太太又继续道,“刚好那天,薄琛和星妤也要回来,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星妤跟你年龄差不多,应该会有不少的话题。”
薄琛,薄星妤。
薄家的二少爷和三小姐。
——均为姜夫人所生。
风倾雾听着,一颗心却是渐渐的沉了下去。
“倾倾?”
见没人应答,薄老太太以为风倾雾没听到,又唤了一声。
“好,奶奶我知道了。”
回过神来后的风倾雾温声应道,“我会告诉薄易,让他当晚到场。”
“好好好……”
薄老太太笑着一连应了几声,“薄易现在倒是挺听你话的,你让他别迟了。就这样,我再去看看宴会的邀请名单。”
“……好。”
等挂断电话后。
风倾雾低眸,看着仍旧亮着的手机屏幕,慢吞吞的按键熄灭了亮光。
瞬间黑屏。
……
距离约定的最后一周。
那天是个阴天。乌云压城,黑压压的一片,晦暗的光线笼罩着整座城市。
国际频道报道出一则新闻——
远东正式发布外贸新规。
至少未来五年的时间,这条航线不会再有任何的盈利。但凡是投资的人,都将血本无归。
更何况是拿下这整条航线的人。
彼时。
风倾雾站在落地窗前,接到了第一通,也是唯一一通道喜的电话。
“想知道亏了多少?”
电话一接通,傅斯瑾就直入主题。
一贯低沉的声音中,沁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和……得意。
【——我要整个银海折在薄易手里。】
傅斯瑾曾经说过的话,猝不及防的浮现在风倾雾脑海中。
明明已经预料到结果,但风倾雾还是顺着问了一句——
“多少?”
“全部。”
风倾雾拿着手机的手,瞬间僵住。
但手机那边,傅斯瑾的声音依旧在继续,“我听说,薄家今晚给薄易办了庆功宴?”
虽然是这样问,但傅斯瑾好像也不需要风倾雾的回答。
他似乎是预料到了风倾雾的反应,低低的笑了一下。
随后。
傅斯瑾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道:
“想知道答案,今晚,兰亭,707包厢。”
挂断电话前,傅斯瑾提醒中又夹杂着警告的落下一句。
“你一个人来,不准告诉任何人。”
……
薄家。
一些在帝都的薄家长辈们,一个接着一个渐渐走入大厅。
虽然薄老太太传下去的话是好久不见,只是到薄家聚聚。
但谁都知道——
两个月前,薄家主和薄易的那场赌局,已经到了兑现的时候。
众人齐聚一堂,七七八八的议论声便传了出来。
“这结果都还没出来,老太太这就叫我们来的意思……是薄易稳赢?”
“第一轮收益就不错,仅仅只是差几个点。这又过了一个月,估计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上次也跟着回了薄家,约莫知道点内情的人开口。
“我怎么听说,第二轮收益并不好,一跌到底了?”
也有人质疑。
“我们等着不就行了,反正等会儿就会公布结果。”
看着议论声此起彼伏,乱糟糟的大厅,其中一位比较有威望的叔公开口。
他话音一落,其他人倒是收敛了许多。
想想也是,反正来都来了,只等晚上薄家宣布一个结果。
只不过……
半个多小时后,众人没有等来薄家宣布结果,倒是得到了一个能够引起无数猜测的消息——
薄老太太住的那栋小楼,请了医生过去。
适时。
平日里爱看新闻的三叔公,手机中得到了一条国际新闻的推送。
他无意中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眼疾手快的点进消息,逐字逐字阅读完。
三叔公拿着手机的手顿住一僵,震惊之后,不可置信的喃喃出声。
“薄易这次,算是跌了……”
坐得离他比较近的,看到他脸上的异常随口问了一句,“你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他扫了一眼三叔公的手机屏幕,隐隐约约看到“银海股价暴跌”“一跌到底”“跌停”……等字样。
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像知道……薄老太太会叫医生的原因了。
……
兰亭。
清幽又典雅的兰亭坐落在暮色中。
像是被繁华遗忘,时间的流逝在这里都显得格外的宁静缓慢。
风倾雾第一次来的时候,还需要邀请函才能进去。但她这次一下车,就有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朝她微微颔首。
“风小姐,傅先生在包厢等您。”
风倾雾跟着他进去。
湖畔精致复古灯盏的淡黄光映在青石板上,翠青色的细长竹叶随微风轻扬。
今天这个夜晚的兰亭,好像格外的寂静。
从进门一直走到707包厢的门口,风倾雾都没再遇见第二个人。
“风小姐,到了。”
说完,西装革履的男人伸手,替她推开了包厢的门。
等她进去后,男人关上了包厢的门。
风倾雾抬眼看去。
一身黑色西装的傅斯瑾坐在包厢里。
他面前,还摆了一桌好菜。
“来了,坐。”
傅斯瑾看着站在门口没什么动作的风倾雾,嗓音沉沉的开口。
说完,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源源不断的血色液体流入杯中。
傅斯瑾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倒好的红酒推缓缓到对面的空位置上。
他抬眼看向风倾雾。
淡黄色的灯光下。
傅斯瑾英俊无俦的面容上,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温雅从容,低沉的声音也是不疾不徐。
“刚刚得到消息,薄老太太收到刺激,昏倒叫了医生。你说……”
傅斯瑾低笑了声,淡缓开口,“你觉得,会是什么消息?”
风倾雾黑眸微动。
薄老太太昏倒了?
“银海投资失利,全部折了进去。傅先生的那笔钱也不是什么小数额,血本无归。杀敌八百,自伤一千……”
风倾雾看向脸色微沉的傅斯瑾,“傅先生现在的情况,也算是自断手脚?”
远东的那个项目,所有投入的资金都折了进去,血本无归。为了能够引银海入局,傅斯瑾投入的资金跟银海不相上下。
他自己名下所有的现金不够,甚至还动用了傅氏集团的资金流。
消息一出,傅斯瑾的状况,自然比银海好不了多少。
更致命的是,银海是整个公司托底。而傅斯瑾,则是他一个人……
“断不断手脚有什么所谓。”
傅斯瑾盯着玻璃杯中流动的红色液体。透过它,好像看到了那晚从傅尧身下源源不断流出的血色。
那样那样深色的红。
他从来没有见过。
好像他的心也被打穿了一个窟窿,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痛得几乎要流出黑色的血来。
傅斯瑾幽深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变冷。低沉温和的声音,也那瞬间变得阴寒无比。
“薄易必须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风倾雾蹙眉,对于傅斯瑾的偏执不是很能理解,也不是很想再提当初的那件事。
但顿了顿,她还是开口,“在你眼里,傅尧就没有错吗?那天晚上……”
“见色起意而已。”
傅斯瑾突然冷声打断她,“他只是拥有一个男人的正常审美。”
尾音落。
风倾雾脸上的神色蓦地滞住了。
顿了顿。
风倾雾还是没忍住,拿起桌上的红酒朝他泼了过去,“难怪你能纵容出傅尧这样的人,心里都变态。”
“我建议你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实在不行,也去精神病院住院观察几天。”
真的有病。
被猝不及防泼了一脸红酒的傅斯瑾,看着风倾雾的目光逐渐阴鸷。
但他英俊的面容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低沉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风小姐看着这血色,是不是跟那晚的鲜血很像。”
傅斯瑾抽出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干净已经流到眼睛里的红色液体。
“傅斯瑾,你别忘了你当初答应的我什么。”
风倾雾眼底的神色已经冷了下去,嗓音清冷,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凉意,“我只想知道答案。”
傅斯瑾看着风倾雾。
她一袭白裙的站在那里。
那张脸蛋是绝无仅有的漂亮跟绝色。纵观整个帝都,再也找不出第二张能够与之比拟的脸蛋。
周身有种清冷的,脆弱的美感。好像不能沾染人间烟火,一碰就易碎。
不怪傅尧吃这种类型。
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这种类型。
安静半晌后。
傅斯瑾抬手,瞥了眼手腕上名贵的银色手表。声音低缓而平静,平静得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七分,明天早上七点三十七分,你走出这间包厢的时候。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傅斯瑾一字一顿的道。
“风倾雾,一晚上的时间,你应该偿还。”
尾音落。
风倾雾眼底的神色也冷了下来,“你想反悔?”
“不是。既然答应了告诉你,就一定会告诉你。”
傅斯瑾低低的笑了笑,“当日傅尧落得那样的下场,但风小姐你,好像毫发无损。”
“仅仅只是一场投资,一份股份转让的文件,好像还不足以让薄易放在心上。”
风倾雾没说话,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傅斯瑾唇角勾起些许的弧度,“一次上当,可以说是没有防备。相同的错误再犯第二次,很难不让人觉得是主动招惹。”
安静了好半晌。
风倾雾才从红唇中才吐出了两个字。
“卑鄙。”
风倾雾心底一震,“卑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来形容傅斯瑾了。但紧接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慌乱,渐渐漫延至心底最深处。
显然。
当初傅尧在玫瑰庄园对她用的招数,傅斯瑾打算今晚再复制一遍。
“过奖。”
傅斯瑾依旧是温和的笑,但眼底深处却冷得像是沁满了碎冰的寒潭,嗓音不疾不徐,“当然,我也不喜欢做强迫人的事情。”
“包厢的门随时开着,这里的信号也不会屏蔽。风小姐要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
安静几秒。
傅斯瑾察觉到风倾雾眼底的凉意,似乎是觉得她应该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好心解释道。
“我对风小姐没兴趣。”
“只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整整一晚。旁人要怎么想,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傅斯瑾语调低沉温和,犹如谦谦君子待人处物时,所表露出的温文尔雅。
风倾雾看着他。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没有任何波澜,仍旧是淡然平静。
但她垂在身侧的手,却是一点点的攥紧了。
血液也渐渐的凉了下来。
“你就不怕,落到跟傅尧一样的下场吗?”
好半晌后,风倾雾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静寂的包厢内响起。
傅斯瑾仍是笑,“前提是,薄易还愿意为你出头。”
他就不信,薄易大度到能够容忍背叛他两次的人。
还有一点,傅尧不是傅家的继承人,再加上现在没有哪个家族愿意跟薄家对着干。所以当初傅尧的那件事情,才会被薄家用那样的方式给打发了。
就连他本来想再度上薄家,也被傅家的那群人给拦住了。
但他不一样。
傅家未来会传到他手里。
傅斯瑾话里的意思,风倾雾自然是懂。
但她还没说话,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薄家。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薄老太太或者薄老给她打的电话。
风倾雾低眸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不接?”
见手机铃声一直响到结束,风倾雾也没有接听电话,傅斯瑾坐在那里好整以暇的问了一句。
风倾雾攥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紧,随后按灭了屏幕。
但下一秒。
手机屏幕又因为有来电进来,而自动亮起。
薄易。
从嫁进薄家这么久以来,薄易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除非是有不得不打电话的事情。
这样想着,一直到手机铃声自动结束,风倾雾也还是没接电话。
然后
薄易又打了第二遍。
依旧是响到结束,风倾雾也没接。
紧接着,一条消息又闪了进来。
【薄易:在哪?】
光是看着这两个简单的文字,风倾雾都能感受到屏幕那边薄易的不耐。
定定的看了几秒。
风倾雾将手机关了机。
傅斯瑾看到她的举动后,微微挑眉,“都不再考虑一下?”
“毕竟,现在对于你来说,薄家的少夫人可要比风家的二小姐好多了。”
“傅斯瑾。”
风倾雾叫他的名字,不带任何温度,“不论怎么说,你也是傅家的继承人。将这种手段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掉价吗?”
话音落。
傅斯瑾眼底原本无声的淡笑,一点点的散了个干干净净,声音也是淡漠。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强迫你。”
顿了顿,傅斯瑾又轻描淡写的评价,“你自愿的。”
风倾雾攥着已经关机的手机,极尽克制才让自己没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世事无常,凡事最好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风倾雾清冷的开口,“这个道理,傅先生应该比我明白。”
“是么。”
傅斯瑾淡淡的道,而后又低低的笑了一下,“我倒是觉得,有的人只适合……死路。”
傅斯瑾一边说着,一边将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手腕上的银色手表给摘了下来。
然后。
黑色的西装外套,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傅斯瑾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松白色衬衫上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风倾雾站在那里,神色清冷的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
……朦胧稀薄的月光下。
南玺云境笼在其下,昏暗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进漆黑一片的房间。
卧室内。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
醒来后的薄易,随手摸到自己的手机。
七点多……
然后就是十几通电话,和二十几条未读消息。
薄易习惯性的先点开风倾雾的。
【慕慕:我放了一些甜点在冰箱,要是你醒来饿了的话,可以先掂一下。
晚上七点半,薄家有宴会,别迟到了。衣服我已经搭配好放在床头柜上了,你记得穿。
我从公司直接去薄家。】
他一天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要她管。
薄易淡嗤了一声,然后又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消息后。才一边打开灯,一边点进其他的消息。
看着看着。
薄易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一双眼逐渐变得幽暗森凉。
适时。
又有电话进来。
薄易直接挂断了薄老太太打来的电话,转而打给了风倾雾。
铃声一直响到结束,也没有人接。
但薄易难得有耐心的,又拨了第二次。
铃声响到结束,也还是没人接。
“……”
项目亏了连他电话也不敢接了?
薄易看着还在不断闪着消息进来的屏幕,一双眼彻底的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