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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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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为长子,但赵蒂不懂为什么他母亲只看重赵获一个人,也不懂赵寻为什么怜爱赵获。

赵蒂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他叔公笑意盈盈的俯下身来,手中拿着小拨浪鼓引诱步履蹒跚的三弟。

他从未见过如此开心的叔公。

年幼的三弟一把捉住拨浪鼓后,另一个爪子不知轻重的打在他叔公脸上。他叔公只是笑着一把抱起三弟,很是爱怜的抚摸着三弟的大脑袋,丝毫不理会泛红的脸颊。

这样的欢愉,随着他父亲的到来而终结。

他父亲以来,三弟手上即便拿着拨浪鼓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他叔公唇角抿了抿,最后放下三弟。

“见人就哭,不成气候。赵蒂把你三弟带去给你母亲,不要让他乱跑。”

听到父亲的吩咐,少年忙走出廊下,一把扛起三弟就走。

将三弟放在母亲院落,赵蒂转身就走:他母亲只喜欢三弟,就算他在场也看不到他。

果真,他还没走远就听到母亲柔柔的劝着哭泣的三弟。

随着年岁的增长,赵需开始上心于赵蒂亲事。最后选择了与南阳王府有瓜葛的颜氏作为赵蒂的妻子。

传言颜氏貌美,但仅止于貌美。

成婚当日,赵蒂看到传言中的貌美并未有多大的惊喜,他母亲本就是与华阳郡主齐名之人,对于美色他多少有些免疫力。

不过,少年夫妻,毕竟新鲜。成婚一年有余,他们到也过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待赵蒂二弟、三弟成婚后,赵需交给赵蒂的事情也多了起来,赵蒂外出应酬多了见得女子多姿多彩,也就对屋里人不怎么热络。屋里人本有权有势,又是逞强好胜的性子,夫妻之间过得不如意,也见不得其他夫妻之间的如意。最终也只在三弟妹身上找到些许快感,赵蒂并不待见他三弟,何况他妻子不再他耳边唠叨,他何乐而不为?

随着赵暖的诞生,赵蒂不止一次的听到赵需夸赞赵暖,这也让赵蒂不待见赵暖,但他空有狠厉,并未太多的计谋,在他母亲的压制下,他完全对付不了三弟一家。

跟着父亲出来倒了一略僻静的地方,看着府上陈设简单,但在富贵堆里打滚的赵蒂心中知道他能看到的都不是凡物。

于漫漫黄沙之中凿出江南小院,何其困难。

“先于大家。”不及多看,赵蒂听到赵需的话回过神来低着头。

“你倒是乖觉,找到我这里来。”说话的是名高贵冷艳、盘着发髻的妇人,她随意抓了一把鱼饵抛入池子里,红色的鱼蜂拥而至。

“听闻大家落于此地休憩,未能及早拜访,失敬失敬。”

赵蒂看着一旁的赵需,满眼不解:他父亲不是一个文绉绉的人,能说出这么一段话应该是背了许久;在整个边疆,除了对于他叔公有些尊敬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父亲的头几乎低到尘埃里。

“我和她打赌输了,你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放下鱼饵,那妇人坐在躺椅上,闭目。

赵蒂知道是送客的意思,但他父亲依旧含着笑脸,跪倒在地呈上一物道“大家应当认识此物、的?”

赵蒂听着他父亲本想要挟的语气最后硬生生转换成了询问语气,但很乖觉的跟着跪下。

妇人并不睁开眼,道“输了就是输了。”

“大家聪慧绝顶,非大家辅佐我赵家无法入主中原!族长临死之前……”赵需还想说下去,见妇人睁开眼、坐直身冷漠的看着自己,硬生生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他死了?”

“是,在得知先于大家来边疆之时,服毒而亡。”

妇人起身,带动着大朵大朵的芍药颤动“明日再来,自会有答案。”

赵需不敢多说,领着赵蒂离开。

赵蒂虽然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脸,但他父亲都不敢得罪的人,他也不敢。

第二日,赵需随赵蒂再次拜访,府中已经布置为灵堂,他看到停放的棺椁之中就是昨日的妇人。

赵蒂不解,赵需更为不解,只跌倒在地对着棺椁重重磕头,道“天要亡我?”

正枯坐无解时,听得帘内声响,之后赵蒂看到地上有一孩子的脚,抬头,是一个含笑的孩子,虽然含笑,但目光之中是赵蒂无法理解的赤诚。

赵蒂不知道那孩子和赵需说了什么,从府邸出来后,赵蒂听得赵需告诫道“日后若是为父不再,无论先于小先生说了什么、要求你做什么,你都要照做知不知道?”

赵蒂虽不解,但谨记在心。

在回去不久后,赵蒂觉得他母亲越发的冷漠,隐隐约约,他觉得像他见过的那位高贵冷艳妇人一般,也察觉他父亲与母亲之间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激烈。

他母亲变得不再柔和,他父亲变得也越发暴躁,但与以前不同,他父亲无法再对他母亲施以拳头,因为他母亲站着他父亲不敢招惹的势力。

那股势力是什么,直到他母亲、父亲相继离世,他也不知道。

虽赵需临死之前抓着权利,并交给赵蒂。但随着赵需与苏婉的离世,赵蒂完全不是赵暖的对手。

族中认为权利该归于赵获,竟然赵获不再该归于赵暖。

事实上,该归于赵获这一支的子孙中,赵暖是女子并不能被纳入其中。

但赵暖拜访几位长辈后,他们认为女子不输于儿郎。

与其说是不输于儿郎,倒不如说他们看重所嫁之人的位置:因,承平王有意与赵家联姻,选择的便是赵小将军。

即便赵蒂如何花费精力与财力,支持他的人少之又少,似乎他到了穷途末路。

“别来无恙。”

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心烦意乱的赵蒂走将出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赵蒂正想开口呵斥,见那少年坐下,打开折扇道“一别经年,你倒是苍老了不少。”

赵蒂堪堪想起这少年是谁,目光显出希望来,忙屏退其他人“但听吩咐。”

少年略略点头,道“顺水推舟而已,其难自解。”

如少年所言,赵蒂顺水推舟成全赵暖婚事,说是与承平王联姻,若是联姻了赵暖始终是外戚,若是不联姻则不攻自破。

赵暖到底是说辞,她不可能入承平王,一个没有气候的承平王府不足以和边疆赵家抗衡。

顺利接过权利的赵蒂乘胜追击,偏要赵暖嫁人,在赵暖走投无路之际,在某个雨夜少年独自而来,道了一句“收手。”

赵蒂很是乖觉的收手,也恰恰躲过了病重方痊愈的叔公问责,正赵琉代替赵暖嫁入承平王府。

若赵蒂没有放手,赵暖不仅自己解围,恐怕有他叔公加持,他必然要栽跟头。

有少年的助力,赵蒂很快令边疆赵家听从于他,虽然苏婉培养的某些人依旧站在赵暖身边,但他也不再插手:这是少年要求的。

“我不懂,你对赵暖、赵琉处处留情,若是喜欢她们娶进来不就是了,为何大费周章?”有少年相随十余年,赵蒂依旧摸不透他对于赵暖、赵琉下手后又放手的做法。

“我只觉得她们有趣,娶妻?毕竟是枕边人独独赏心悦目可不够。”

“……”赵蒂为之语塞,但渐渐地也不再说这些话。

至两鬓斑白,看着容貌不减的男子,赵蒂这才开口问道“你似乎,没有苍老的痕迹。”

“你以为我隔几年甚至于十几年都醒不来是为什么。”男子淡淡道“楚王不也求不老不死之术。”

赵蒂正想开口,又听得那男子道“除了楚国已经没有术士了,你想学也学不了。至于我,或许是母亲所为。”

刚觉得有生机的赵蒂又泄气了。

“你要是能够做到摈弃人伦欲望,或许也可以延年益寿。”男子笑道。

若是延年益寿是用美色财富口腹换的,赵蒂觉得不如不要。

“怪不得……”赵蒂觉得还是凡人好。

在去了京城带着大量美人财富和男子回来的赵蒂,以能够在有生之年再临京城为心愿。好容易等到男子醒来,他时常觉得男子力不从心,或者说有了很沉重的心事,这种心事他从未见过。

但好在所有的事情都在男子掌握之中。这种错觉之存在了三年,在看着宗族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看着自己子孙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不明白那一步走错的赵蒂看着拿着长剑消失于黄沙中的男子。

在他再次看清楚时,他面前是叔公,是脸色安静的可怕的叔公。

在听到‘苏婉’两个字时,赵蒂深深的不解。

但在利剑刺穿身体、死亡的那一刻,赵蒂忽然明白为什么他母亲眼里只容得下赵获一个人,即便是与他母亲有些类似的赵暖也被他母亲用来作为赵获能够安然无恙活下去的筹码,因为赵获是唯一一个能够站在他母亲身后给他母亲力量的人,他母亲也是唯一一个站在赵获身后让赵获放手去飞的保障。而他与二弟,从来都是对他母亲有所需,而无所出,不会认为他母亲是受害者,不会认为在大家皆大欢喜之际站出来打醒他母亲。

可是,世上有多少家庭,他们的母亲不都是反抗、忍受、隐忍、谅解、和睦,这么一路走过来了么?为什么要在谅解与和睦的路上走上不放过自己的路?

谅解与和睦真的是放过自己的路吗?

赵蒂没有思索出一个答案,因为他不可抗拒的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赵蒂忽然觉得身边漫天血腥味一点点消散,似乎有阳光落在裸露的皮肤之上,睁开眼看的漫天红花黄沙瞬间被东风春色席卷,甚至于身边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声,赵蒂想要爬起来、想要睁开眼看清楚是不是活着,但终究是无力陷入永恒的与黑暗挣扎状态中,再也不能感受大地的冷与暖。

他的欲念足够大,但执念不够强大,未能逗留彼岸之境,未能遇到在彼岸之境等待父亲的孩子。

即便进入彼岸之境又能如何呢?彼岸之境千万个幻境里面不过是一遍一遍上演着美好后破碎的剧本罢了,这里的亡灵不知道自己是亡灵,这里的亡灵要一次又一次最深恐惧的审判。

直到寻找到了那一盏光,方能离开,方能往生,但离开也罢、往生也罢,不再是那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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