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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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巷周边不少老街坊，乃至郢都城的不少富户，已经连吃了三个月云梦居的饭菜。
这三个月，云梦居上了无数道菜品，数量多得食客们数都数不过来。
——也真是托了云梦居的福，郢都人才能摆脱这个时代人的宿命，不用像其他城邑、国家的人一样，日日吃那些单调无味、味如泔水的大鼎烹煮的食物。
云梦居的菜品，用的很多都是以前常见的食材，但是做出来的口感和味道就是比别家好，也比别家味道更加多元。
比如单单是鸡肉，云梦居就能做出一百零八种吃法来，每种吃法都不重样，味道也不重样。
云梦居带动了郢都的吃鸡风潮，以至于郢都一度到了无鸡可吃的地步。
这引得很多秦地商贾，都不顾政治形势变得严峻，也要为翻倍的鸡价，不远千里跋涉而来。
云梦居的菜品，也有些以前从未见入菜的食材，云梦居把它们发掘和制作了出来，让郢都人的味蕾打开了新世界。
有些更是士大夫才能品尝的美味，比如鸡肉、豚肉、鹿肉，等等，云梦居竟然也用来待客，还是以郢都百姓、富户能吃得起的价格。
可说起云梦居的老板，梨花巷周边的街坊一点也不熟悉。
平常上菜的都是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僮，后来新增了一个叫阿田的仆从。
大家熟知的主事的云掌柜，虽然也不时在大堂亮相，却也从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来历。
时间久了，食客们对云梦居的老板和云掌柜的议论都多了起来。
有的说老板和云掌柜是某个国家的王孙贵族，所以才有这么博学的见闻和别致的吃法；有的说是墨家游侠兴之所至开了这么间食肆，等将来云游他处食肆也可能会关闭；更有的说是易牙传人所开。
其实，不仅街坊们不清楚，连楚云梦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出身何处；或者说，知道出身何处，却不能对人言。
楚云梦醒来的时候，是在郢都外十五里的野林里。
从她醒来，她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就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叫什么，也不知出身何处。
只有一段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梦境记忆格外清晰，在那个科技异常发达、物质十分繁荣的世界，她叫楚云梦。
一时之间，她心中觉得无限疑惑、迷茫，随后是无边的孤独涌向自己。
当时正值深夜，夜色寒凉，她哆哆嗦嗦从梦中冻醒，发现身上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衣裳。
当时一阵强风吹来，身上薄薄的素白衣裳随风猎猎，她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躲藏避风的地方。
无奈之下，她只好四处寻找，看还有没有没被雪水打湿的干柴，用来生火取暖。
干柴是找到了，可是火怎么生？
梦境中的记忆里，在比梦中世界年代落后的过去，要么钻木取火，要么石头对撞打火，又或者有易燃的火折子。
火折子她自然是没有。可是石头对撞半天、两根干柴也相互摩擦了半天，还是没有火星子出现。
楚云梦绝望了。
她扔下所有东西，抱头蹲在一旁。
好在刚刚各种工作，已经成功让自己热身，也不至于冻得哆嗦了。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安静下来的楚云梦，突然发现，四周都躁动着野兽粗重的吐息声。
妈呀，人喝凉水，真的都会塞牙啊。
心拔凉拔凉暗叹倒霉时，一件更让她心惊的事情出现了：她发现自己能听懂野兽的低语！
也好在发现自己这一特异功能，不然她半夜能被周围成群的野兽吓死。
发现自己能听懂兽语后，楚云梦听见那些野兽并不是想攻击自己、吃掉自己，而是发现来了一个能听懂自己的异类而兴奋，想跟自己打招呼。
“各位狼大哥大姐，虎哥虎妹，谢谢各位热情相迎。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帮个忙。”
楚云梦感觉自己初次见面就提要求的行为很不要脸，但脸能有命重要嘛。
虽然不好意思还是不客气地说出自己的要求：“小妹流落荒郊，衣不蔽体、腹中空空，不知各位哥哥、姐姐、妹妹们可有防寒衣物和果腹之物？”
听完楚云梦的话，野林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爆发出各种野兽欢呼声。
楚云梦听出那是野兽们在善意的欢笑。笑声止歇后，老虎们拖来几张鹿皮、狐皮，野狼们叼来几只兔子以及大半只没吃完的鹿。
收下礼物后，楚云梦朝林子里的动物们致谢：“谢谢各位热情相待，各位如有需要，愿尽绵薄之力。”
待林中兽群散尽，楚云梦将鹿皮垫在地上，裹着狐皮躺了下去。头顶还撑着自己用木头搭起来的简易鹿皮帐篷。
穿暖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吃饱呢？
看着满地的兔肉、鹿肉，听着肚子里的咕咕声，楚云梦头一次生出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
火打不着，她总不能像老虎、野狼、豹子以及熊一样，吃生的吧？
才想到这儿，她喉头就一阵干呕。
几番纠结下，她还是去四周转转，拾了更多没被雪水打湿的干柴，甚至抱回了一些干枯树叶，放到自己临时搭的帐篷下，以防进一步被雪打湿。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时辰后，两根不断摩擦的细瘦干柴终于摩擦出了火星子，火星子溅到干树叶上，火势顿时就旺了起来。
此时天光已经开始蒙蒙亮。
楚云梦连忙继续往烧着的树叶上架上细柴，中间留一大块中空的位置通风，以便火烧得更旺。
等火稳定下来，楚云梦连忙将鹿皮垫褥和帐篷挪到一边，以免被火烧坏了。
然后她就着火堆烤起了兔肉，不一会儿便肉香四溢。
楚云梦于美食上一直颇有天赋。
此时虽然没有调料，但一只兔腿被她烤得外焦里嫩，外表金黄色直流油水，内里肉质却依然细嫩可口。外表的焦脆和里面多汁的肉，组合成绝妙的口感。
虽然味道平淡，但胜在原汁原味，加上腹中饥饿，楚云梦很快就将整只兔子吃干抹净。
然后就忍着血腥味，不顾天已开始大亮，躺到鹿皮垫褥上，裹着剩余鹿皮和狐皮沉沉睡去。
第二天，楚云梦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磨了一根石针，缝了一件狐皮袍子、狐皮帽和鹿皮裙，然后做了去味处理。
穿得暖和之后，她去山林四周转了转。
她发现此时虽是初冬，但很多野外菜蔬还没有完全枯透，丧失水分的枝叶和仍然坚挺的绿着的叶子齐齐挂在枝头。有些结果实的野菜蔬，果实仍有些骄傲挺立在枝头，有些则散落在植物四周。
楚云梦就这样带回了有干枯也有绿叶的野薄荷、野葱等各类调味料，并采摘了野豆荚、挖了野山芋等野菜蔬。
将豆荚、山芋等埋在火堆下煨熟，把兔子肉撒了一层又一层薄荷叶末，反复翻烤。
还没烤完，她就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幼虎尖叫，那是求救的信号。
楚云梦急忙将兔肉放到一旁，朝叫声来处寻去，才发现一只小老虎陷入陷阱、被捕兽夹夹住了腿。
将小老虎解救出来，找到草药包扎好放其离开后，楚云梦朝自己野营处行去。
结果却发现，不仅自己刚刚烤的兔肉没了，半只鹿和剩余的鹿皮、狐皮也都不见了。
楚云梦傻了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只剩两只兔子和身上的衣服，她又要挨饿受冻了！
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迷惘、困惑和无助的情绪一齐上涌，一阵悲从中来，楚云梦呜咽哭起来。
自己忙活了大半天，到手的食物还没来得上吃，就莫名失踪了。
连自己要用来御寒的皮子，也都被偷得一干二净，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要怎么生存下去。
她大骂偷鹿肉和兽皮的小贼，越骂越委屈，越委屈，泪珠子便不停地往下掉。正哭得凶，发现远远跑来两只大老虎。
两只老虎各自咬着一整只鹿和又几张狐皮、鹿皮，旁边跟着一只一瘸一拐的小白虎，正是楚云梦刚刚救的那一只。
楚云梦当时心里的感激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一阵风一样冲到三只老虎跟前，一把搂住它们一个个亲过去：“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太好了……”边说边哽咽。
小老虎头在楚云梦怀里拱了拱，舔了舔她的脸，似在安慰她。
楚云梦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和温暖，从醒来开始便萦绕于心的迷茫、孤独和苦闷逐渐散去。
楚云梦干脆用石刀割开四分之一的鹿肉，一只鹿腿撒上薄荷末腌制架上火堆烤，另外三份肉原汁原味架上火堆，待都烤熟后，将三份肉分给三只老虎，再在自己吃的鹿腿肉上撒上一把葱花，待香气四溢，才张嘴咬了下去。
三只老虎第一次吃熟食，也是十分兴奋，再三向楚云梦致谢后，才奔跑着离开，回巢穴去了。
楚云梦饭量并不大，等老虎离开后，还剩一半的鹿腿肉，她也吃不下了。
此时暮色四合，天光已暗，楚云梦在火堆上再加了几把干柴，裹着新得的狐皮、鹿皮渐渐合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楚云梦隐隐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虽然知道周边的野兽对自己并无恶意，楚云梦仍然不由一惊，抓紧石刀、石针，一副戒备姿态：是谁？！
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没了，四周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随后窸窣声再次响起，并且向楚云梦处行来。
楚云梦仍保持着戒备姿态，过了许久，才见一个身裹鹿皮、狐皮的人，拖着半只鹿轻轻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