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虞阳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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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悬着的天,变换着的星海。
汪云鸿站在幻术的中心,将身前幻术秘传之书翻开。
曾经只在玄朝占星的祭典上,由玄韵阁最高的幻术师施展的幻术,现下被一个布衣百姓施展在了逼仄的客房之中。
流动之间,那星海变幻出一团混杂着红、橙、蓝的星云,被汪云鸿拂去了墙壁上。
那墙壁没有丝毫损伤,但这星云却在穿过汪云鸿瞬间释放出大量的热,若不是汪云鸿及时反应过来将星云扭开,恐怕此刻便要被钻心的烈焰烧死。
幻术的本质在于欺诈,所见所感都是另一番的真实,也便是说,在幻术之中死去的人会真正在现实里死去,但外表不会有丝毫伤痕,这也是冥教为甚么有信心依靠幻术对抗朝廷。
这是一种不会被真气所抗拒的毒,幻化出世间不曾存在的事物,转而从意识上将人抹杀。
汪云鸿的眼里闪着烁烁的光芒,将身上的斗篷稍一拉起,遮盖住面庞,将要从窗户离开这一处客房。
他早已与裴狄对好了情报,此刻便是行动的时机。
却回头望向了身后。
“轰——”
一道骇人的血罡将客栈的木门直接拍碎,巨大的铁锈味刹那间便布满了整个房间,转而向着汪云鸿而去……
血液将整间客房染上了一层诡异,渗入了木头缝隙里,怕是直至这木头腐烂殆尽时,上方残存的血迹也不会消弭,只会变得愈来愈深沉,直到与木头的颜色融为一体。
窗户是早已钉好了的,决计没有在打开的可能,汪云鸿此刻才知自己被店主摆了一道。
李存鹤的手上捉着两个干尸,整件衣服散发着血腥味道,倒是让汪云鸿忽然有些明白李存鹤为何要穿一件显眼的红衣。
往日李存鹤究竟身着甚么颜色的衣服,恐怕现下都已然不再重要,至少在她练过血煞功后不再重要。
“冥教的人……为甚么要随着墨家领矩来谷南?”李存鹤厉声向汪云鸿训斥,右手上一道血光愈加浓烈。
那红光肮脏,裹挟着真气,却还是血液,在空中好似想要落下,却还是被其中的真气托住。
翻腾的血液兆示着它主人的愤怒,还是被杀冤魂的哀嚎?
一道中年女子的声音在李存鹤身后响起,威严十足:“虞姚,不必与这人多有纠缠,杀了给后来人看便好。”
汪云鸿望着李存鹤身后站立的那人,她手中断去的长枪锈迹斑斑,上方的缺口镌刻着前一任使用者的历史。
也是个难缠的对手……汪云鸿的喉咙里发出些怪声,将身体压得低了,双手抓在地上。
那幻术的烟雾渐渐浓密起来,李存鹤刹那间瞳孔紧缩,手中血罡凝实迎上。
虞阳客栈下,殷信听见了楼上客房有人打斗,忽然便从客房想起了自己的机关箱子,当下纵身便要出去寻觅,却不想大门被一下子关了起来。
客栈之中的伙计眼里闪着寒光,将不知藏在那里的刀抽出,望向殷信去。
“奉左掌柜的命,大伙若是能够将这来路不明之人杀了,赏钱百金!”
殷信遥遥瞧见了柴房之内听风楼人的尸体,这群人毫无疑问地想要杀了自己,然后将自己也抛向那尸堆去。
对着逼来的客栈伙计,殷信蓦地里冷笑了一声,双眼直直望向闪着银光的刀剑,又转而将目光投在了走得最前那人身上。
苍卫怎么只会依赖一个箱子?
一人看不惯殷信这样嚣张的模样,率先一刀劈过来,殷信侧身倒地同时右足蹬向那人腹部,转而以手一撑地,让左足钩住那人右手肘弯处,再轻轻配以右足一绞,压迫那人手腕,便要以怪招将那人刀缴获来。
那人看了时机,一刀劈向殷信右足,却不想殷信的右足只是虚招,闪身立起同时一掌击向自己头颅……
于内力加持之下,那率先迎上之人头脑迸裂,白花花、红彤彤的脑浆刹那间飞出;殷信则从死尸上接过了刀来,望向有了些惧意的众伙计,将刀轻轻横在了身前,不曾再动。
与江湖上诸多功法不同,苍卫的武只为了杀人而生,干净利落之下并不怎么美观,却比那些好看的招式更加要命,又将威芒于拙笨之中藏了起来,即便是江湖上常年混迹的高手也恐难以防备,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几个伙计?
无论怎样的情况,同训练时间的苍卫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即便是没有拿到一本武功秘籍的殷信。
可以想象当年玄朝宫内的苍卫又是怎样一番景象,那是独属于皇帝的利刃,是由这天下唯一可称“仙”之人领导的属下。
殷信手中的刀闪着寒芒,却反将过来,把那刀刺入了一侧的桌子,转身推开门离去。
楼上的战斗却还在继续着,几个伙计望了一望地上死状惨绝的同伴,喉头涌动间咽下去一口口水,却不再追赶殷信,只相顾一眼,将要上楼协助李存鹤。
一道大火飞出。
李存鹤身上衣物染着余烬的光,双眼狠狠盯向那个直奔着自己身上要害而来的混账,却再也没有能复迎上的力气。
不知是血煞功的缘故还是因为甚么,李存鹤只觉身上失血太多,喉咙此刻也涌了一口血上来……这种感觉可算并不好受。
汪云鸿警惕着望着左英,身上被血罡砸断骨头之处隐隐作痛,但于兽形功之下,这一时半会却还能得以行动。
他砸破了窗,随即飞身出去。
客栈之下,有几个冥教装扮的人将汪云鸿带去了巷陌,几经转向,再也不见得了一点人影。
左英听罢上来之人的汇报,向李存鹤望了一眼,道:“近几日有许多贵客来巴蜀……方才楼下的人不是听风楼的,武功也算得上一个江湖好手,你可多多提防。”声音虽较方才柔和了不少,却还是有一股苍老味道。
“虞姚,方才那冥教的人是奉了谷南王的命令前来,我经营客栈许久,消息从来便不会出错……叫你不要与那人废话,便是因为我这里已然明白,不必再问,你却让那人跑了……”左英说到此处,眼里有了些寒芒,道:“也是,你这个孩子原来便不该来这里,我若不是为了孩儿的仇,也决计不会背井离乡来到巴蜀开设客栈搜情报……你便在虞阳客栈之中休息,大不了便将你送到其他地方的分栈,总能保得你一个安宁。”
账房先生此刻来到,向左英稍稍欠身。
“听风楼那里还敢拦着么?”左英的言语之中有了些戾气,李存鹤能分明地瞧出,此刻左英的身上有一股极大怨恨,不明所以之下也不好揭出,当下问道:“大嫂,客栈建了许多年,怎么还没有查出来是谁杀了大哥的儿子?”料想便是这一件事。
左英闻言更加怒不可遏,抬手便将那锈枪掷入了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