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白袍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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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炷香前,那老少三人便到了五蛊寨所寄林外。
不熟悉对方功夫招数,不熟悉对方地形地势,不熟悉对方实力深浅、人数。
玄森教能收罗数千教众,全因幻术。
只是一朝阵起,黑烟便弥漫在整个红叶林,一切色彩都散去了原来的颜色,化作漫天墨色,凝成不尽变幻的人影,又隐隐有厉鬼呜咽作泣。
天色玄黑,地色泥黄,却压不过那飘浮的墨色。
三人如若地府里来索命的无常,化作穿梭暗影,在林间收割人命,转瞬间便已用火烧杀数人。
这火是玄森教秘术的一部分,用硫磺、烈酒所制,又以左臂捆缚火折点燃。原来是用以对付多人相搏情景,却也另有一番防备蛊术的效用,故而被三人这般使用,并不对招。又被三人配以幻术掩盖,中术者只觉得眼前一道烟火飞过,身上便已然着火,无力回天。
正杀十二人时,那缺了右臂的少者忽地觉得体内真气被渐渐剥走,心中一惊,回身洒下一片火油,却一人也未曾被烧着。只觉经脉之中的真气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力吸入丹田,又诡异地消失在那里,下意识想要惊叫出声,却怎么也叫不出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忽然,少者发觉有什么抵上了自己嘴唇。
“你看见了我的郎君了么……”那身后传来的声音似有无限悲怨,像是哽咽。
只见半空之中血烟迸发而出,少者倒下尸身的腹部钻出一个蜈蚣模样的小虫,轻轻钻入旁侧一人紧裹的袍里,又爬上了那白袍女子的脸,绕过两只早已瞎了的眼流下的血泪,钻入微微张开的口中。
只见少者的尸身动了两动,忽而桩子一般站起,颈部骨节炒豆子一般响了两声,将头转向余下二人的位置,在二人惊疑的目光之中如电一般钻上,转瞬间袭杀向最近的老者。
……
替林源疗伤那人中蛊,拼一口气逃向殿主所在的破观,老者死亡。
……
汪云鸿将目光移转了开去,不再理会倒在自己面前的教众,而是看向了其身后缓缓走来的白袍人。
那步子不紧不慢,失魂落魄般不似活人,却好似一具死了许久的尸体。
白袍飘扬着,缓缓走近这处破观,汪云鸿的目光又转向了倒在身侧,口吐血沫的教众,忽地瞳孔一缩,双手作爪状,双足一跃,双爪捉在观上屋瓦,腾开身去;余布方才瞧见倒在地上那人腹部有异动,便登时惊运真气护住秦肃与自己二人。
余下教众慢了一步。
“砰——”
似是什么爆炸了,那人尸身之中的脏器已然消失,爆出雨点一般密集的虫群,转瞬间爬上了数人面皮,咬开血肉向下钻探,登时哀嚎声、怒骂声四起,却又渐渐消弭下去,破观之中很快便只余一片死寂。
虫群被汪云鸿轻轻避开,余布是抬手一轰,虫血飞溅。
“郎君……你在哪?”
“郎君……你在哪?”
汪云鸿站在屋檐上,静静望向那白袍女子,自己脸上无喜无悲,原是一副狼相;余布将秦肃护在身后,小声道了一句:“二少主快走,这里由老奴断后,此处离秦家并不算远,快些回去。”
“那余长老您老怎么办?”秦肃有些惶恐,望了一眼门外地上惨不忍睹的尸身,又看向余布的面庞。
余布笑了一声,走出观外。
仿佛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腾涛手”。
一出破观,那笑便消弭在了凝重的神情之中。
若是自己先前尚年轻时,还可与这施蛊的对上,只奈何岁月夺走了一切,又若秦肃仍在,自己便多了一层顾虑,怕是来年今天成忌日。可不奈秦肃顾忌太多,不论自己怎样劝说,估计仍会留下,一片赤诚好心,却比闪着寒光的利刃更加要命。
要是此处是那姓陈的小魔头又会怎样?余布暗自想着,倘若这小魔头遇见这般情景,怕是都不用自己说,呼吸间便不见了人影。这便是陈殇比之秦肃好的地方,或他没有秦肃那样善良,但决计不会将自己置身危难,不会因为一腔热血将性命赌上,而是缜密的思考之后做出决断。
令人寒心的……那小魔头或会记得别人对他怎样好,但并不妨碍他利用别人。
伤害他人同时,也害了自己,或一辈子活在彷徨之中,何苦呢?
越是这般猜想,余布便愈加好奇,三个月间,究竟这娃子经历了什么,从浩然宗那样纯良的好人,成了今天这一般模样?
不过现下大敌当前,余布也不好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下整理好心神,望向了那风中摇曳的白袍子,又从眼角望向汪云鸿。
那白袍子走得近了,汪云鸿却不见了。
余布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抬手一道罡气击向那白袍人。
罡气飞到的同时,汪云鸿也如余布意料一般,鬼魅一样出现在了那白袍人的身后,一爪削去。
如同二人初见时般默契。
原来忘年交,现已陌路人。
便在汪云鸿手爪碰到那白袍的前一刹,忽地听见了那白袍人喃喃一般的言语:“郎君,你在哪……”心底登时钻出个不祥的预感,撤了爪,一足勾向那白袍人下盘,只消这人反击,自己便迎面一爪,绝不会落了下风之中。
这一招,隐隐有撤退意图。
在不清楚对方实力之下,这才是明智之举,绝不因自己是一个殿主、学了诸多技艺而妄自尊大。
不补刀、不看重对手的狂妄之徒,早早被埋葬在了进入江湖的门槛下。
余布一道罡气击中,汪云鸿的攻击也未曾落空,但那白袍人却铁铸一般原地不动,下一瞬便从洁白无暇的袍子里涌出了不尽的黑烟与虫群,余布与汪云鸿所攻之处,分别掉下两具甲壳破碎的虫尸。
不能开膛、不能沾血的相斗激不起汪云鸿兽形功所附带的狂热,实力大打折扣。但失去了这一股狂热,却冷静了不少,反倒更能应对现下的不利局面。
蛊术太奇,又太稀少了,打没见过的仗,除非实力相差很大,几乎毫无胜算。
这奇诡的蛊术又有超出常理的防御,可谓难当。
汪云鸿一击不中,当下退开,几次腾挪站在了余布身边。
想不到这跨越四年的联手,竟然还拿不下一个人。
那白袍人用沙哑的声音喃喃着,渐渐走近,却忽然躺倒。
陈殇从那白袍人身上抽出贯穿几具虫尸的长剑来,向余布作了一揖。
谁真打起来,谁便会两败俱伤,在不考虑道德的前提下,偷袭永远是最有效的克敌之策。陈殇本身内力低微,反倒被用来隐藏气息而不被人发现,直是将自己所短,反作为长,折霜原来便极其锐利,附上剑气之下,几无不可切割之物,何况点刺?
无耻,但是有用。陈殇一路走过来,便是猪圈也摸爬过,怎会在意这样所谓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