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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下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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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店二楼的尸体已不知何时堆叠在走道尽头,只是火痕与血迹不好祛除,被留了下来。

几个伙计见到陈殇上了楼,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叫起来,让开了一条弯曲的路。

只见那路的尽头遥遥通向一侧的几个房间,陈殇稍一思考,便知是那几个旅人所在之处,轻轻走入。

这些人身上皆有斫痕,但毕竟所伤不深,敷上药物之后便没有大碍;只是被毒哑了喉咙,往后只得做一个哑子,其他无碍。

一阵步伐声从楼梯处缓缓走上二楼,来到了陈殇身后

闻他开口道:“陈公子有所不知,昨夜在客店寄宿的江湖中人并不止陈公子你一人,还另有一个书生。”

原来是武寿德。

“擒下了么?”陈殇并不回答,只是轻轻问出一个问题,等待武寿德回答

“那书生不及陈公子机敏,但武功却与陈公子貌似相去不远,昨夜被小人一道罡气砸中便已死去,尸体便安置在后厨。”见陈殇并不言语,武寿德又道:“只是陈公子回来时,那人的尸首却已经不见了,小人和几个伙计确认再三,只是在后门处寻到了一滩血迹,直直通向远方,那人也没有骑马迹象,想来走不远的。”

听见武寿德言语,陈殇回忆起那时君临州之中,有一善假死术的长元派,一路上与自己交过几次手。中途有一次以为这长元派的道人已死,却因为一时疏忽险些被杀,之后便即是死尸也要补上两刀,倒是因此避开许多险境;而这身后人定然没有补上这要命的一刀,却让这假死之人能够得以活着。

但要是这人骗自己讷?秦家的力量可不是自己能碰触的。

陈殇淡淡地笑了两声,猛地转过身来,右袖当中飘出一道飞镖,径直点到身后武寿德的膻中大穴。

地上跌着的武寿德原来想要爬起,只不过因大穴受制,双手无力,竟连撑起半边身子也难。又见到陈殇这般模样,却也并不想多废口舌解释,仅是冷笑道:“陈公子一路的苦难已然吃将下去,这么多疑却也难怪。但我不信陈公子当真一点也不关心行踪的事,还能在这里守着我们不可?”脸上神色十分愤慨。

话虽是这样,但防备一手总是没有错处,何况其言语之中还藏含着些不屑,即便是自己多疑之故,也需得安心才好。

便是如此一瞬,陈殇手中短刃滑出,一连刺上武寿德身上十几处大穴,就是动一动眼睛都难。又走出了房门,如此这般点了那几个店伙计穴道,点完了穴便与那武寿德一同丢进后厨之铁笼当中。至于那几个不能说话的旅人,被陈殇仍旧安置在房间当中,只是又用内力拧了窗栓门锁,这才离去。

去客店的马厩取了马匹,陈殇便翻身上马来到客店后门处。

那后厨门外有一路血滴远远折向远方,赫然便是硬挨一道罡气那人所留下,这武寿德没有骗人。

可自己出门追赶,究竟不知这周遭还有没有秦家高手,又怎么保证武寿德不会遣人去知会可能的秦家高人?如若周遭真有回来的秦家高人替这些人解穴,大不了便仗着马去往别处,风餐露宿的奔波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我决计不亏。

只是可怜了那一身破旧的衣物,三个月来蒙尘染血,已然不复当初洁白无瑕的模样,虽说换了一套猎装,但仍有些驱不散的愧。

无所谓,我活着,师门便还活着,浩然宗只消还有一个传人,便不是覆灭的门派。

眼下万事具备,陈殇自知该将目光放在那书生身上。

陈殇不知这人实力如何,但心下却做足了苦战的准备,袖子当中机簧之声流响,仅剩下的十二道飞镖被推了上来,扣住待发;显然已经准备趁那人不备一举袭杀,省去一番苦斗。

这机簧是自己以诡诈之术杀一江湖术士时抢来的,破得不堪言语,只消再用几次便会破裂,陈殇又不知机关零件替换保养,原来少用,眼下却用来杀这未知实力的敌人,可谓下了血本。

若是飞镖不中……陈殇从狼皮下的包袱中摸索出一柄长剑来,背在了背上。

那胯下马匹挨上了一马鞭,便顺着身上人的意志驰骋而出,向着那所寻之人不断接近。

不多时,陈殇便见得一个浑身染血的书生用拐棍支撑着离开,当即更无思索。右手扣下发机,登时便有一道飞镖挟劲风射向那书生后心,摆明想方见面便将这人置之死地。

只听见“咔”的一声,书生腰间长剑出鞘,霎时寒芒从右侧闪出,便将点向后心的那一飞镖斩落。

不错,正是长元派的精妙剑招,还是其中琢磨许久的好招。

长剑寒芒转瞬之间便向着陈殇袭杀而来,却在陈殇侧边回转过剑来,登时一道银色光圈绕着那书生绽放而出。陈殇胯下马匹咽喉被割开,便随着一声悲嘶喷出血来。

但陈殇反应迅速,那书生方才近身,左足便早已盘上那马背,接着只轻轻一点便后纵空翻离去,恰好躲过那长剑横斩。但陈殇这一回却借着空翻之掩饰,双袖飞出十数道寒芒,击向那书生。

这正是此机簧的厉害,因为自己被打得过惨,所以记得尤为深刻。

那书生始料不及,虽及时用手中长剑剑华招架,但终究漏了几道飞镖,被点中两道穴位,只“喀——”一声将手中长剑斩入地上,这才稳住了摇晃的身形。

“陈兄,别来无恙。”那书生借着那长剑缓缓坐下,苦笑着望向陈殇。

“其实陈兄与我们相见面的时候早就算好了,只是我与秦兄并不知晓,是不是?”

悲鸣着的秋风吹向远方,陈殇将那短刀架在那书生颈上,静静说道:“陈某没有想到是凌悠兄,但差别不大。”

“之前就是凌悠兄用假死骗过了我,陈某一直怀恨在心。只是之前见面时没有记起你的面貌,却也谈不上算计一说。只是想利用那马,探一探你们的武功深浅。”

“这些天我流亡在外,除却假仁假义外的怜悯少见的很,反倒让我现在下不去了手。”陈殇口中虽如此说着,心下却缓缓记起了那中年道人逃离之情景,右手高高抬起便要手起刀落。

“陈兄,林源今天是决计活不了了,但仍旧想要请你答应一件事。”

“甚么事?”好似这一桩事毫不关己般,陈殇言语当中却无喜怒,只是轻轻问道。

那书生抬起头来望向陈殇双目,却并不答陈殇的话,反问道:“陈兄能答应我么?”话音落下后静默了许久,陈殇只是静静地思索着,却不言语,陷入一阵沉默中。

那书生笑了一笑,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走不出江湖,但秦兄不是江湖中人,只是秦家的争端要他去死;陈兄走了一路来,一定有让他活下去的能力,就请你将我当初的怜悯救一救秦兄的性命。”又闭上了眼,等待陈殇答复。

“秦家的这一趟浑水,即便不用凌悠兄言语,陈某也会去趟。至于留下秦肃性命这一条,权当是凌悠兄和秦肃有所悲悯,好人有好报便了。”说罢,陈殇静静望向那书生,道:“这一次让凌悠兄真死一回,至于诺言一事陈某不会忘下。”

鲜血从两人之间飞溅出来,温热的血液一下溅在了陈殇身上;但陈殇却只是擦拭干净了短刀,望向来时道路,细细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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