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欲授锁技女儿忽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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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码头时,太阳尚未落下,但也已经变成鸭蛋黄一样,在西边随着晚风,晃荡着,莫名射出几道光束,直直投入湖中。
很好看。
白刀子第一次注意到这情景,感觉很惊奇。
万交康扫一眼天空,却面生忧愁,坦言,这个情况,你觉着好看,我看着发愁。估摸着,明天多半会有大风大雨,看来,不能上货了……这刚入春,就这样,唉,今年,怕是不好过。
怎说?白刀子顿感忐忑,看向万交康。
沉思片刻,万交康转头看看白刀子,轻道,刀子,原本想带你去外岛看看,也去不成了。咱以后再找机会,我先去收拾下船。你们先回吧!
说着,他原庆道个别,便走到自己船上,招呼人忙活起来。
封原庆叹一声,带着白刀子慢慢往家走去。
这个时候,已有不少人往码头赶来,望见封原庆,也只是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看出白刀子满眼疑惑,封原庆悠悠开口,这情况,是将起大风雨的预兆,信不信的,可这就是事实。往年啊,有些人不信邪,非要出航,结果翻船沉没……只是这几年早了点,以前都是天热才有这情况。
说着,他突然提高声音,刀子,这些经验,都是跑船必须得懂的。也可能……你以后没可能跑船……但人活一世总难讲,这样,我让交康以后多给你讲讲这些事,说不定哪天就用着了。你不用担心他不教你,我觉着,凭你的嘴,你只要稍稍一哄,他保准嬉嘀嘀的,啥都给你讲!这看天识风雨的本事,你得学。
白刀子若有所思,却是不动声色轻嗯一声,嗫嚅着,抬头看向天空,又不时看下路,随着封原庆往回走。
封原庆眼神闪烁几下,不说话了,边走边用余光观察着白刀子。
沉默了一会,转上一处小坡,封原庆突然开口,语气凝重,刀子,我决定了,明天初五,我正好没啥事,开始教你配锁。初六我去拜老泰山,走时,我留两把锁给你,一把是好的,一把坏的,你打开一把,再修好另一把……
白刀子惊了,急道,封大伯,这是你的秘技,怎能教给我?恁还是教封大哥吧……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封原庆打断,你不用多想,我教他不教他,怎教他,那是我的事。你能不能学会,能不能修好,能不能打开,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白刀子继续争辩,封大伯,我觉着,我一学就是坏了规矩了!
听白刀子这样说,封原庆急走两步,拐到高处,背负双手,叹道,刀子啊,我都老头了,怎会不知道这?你说的,我想过,想了十来年了,可惜啊,你封大哥,实在是学得忒慢了!我这个儿啊,二十多年天天在我旁边转悠,我又不防备他,换成别的孩子,看也看会了。可是,你看看他,不说前边十几年,我这十年,天天教,他到现在,也只是会点皮毛。我这年纪也不小了,万一出点啥事,这手艺可就断了。
言语间,有对儿子的惋惜,也有对自己的悲伤,还似乎透着对未来的失望。
白刀子不知如何接话,也沉默了。
许久之后,封原庆忽然笑了,刀子,别多想了,走回家去。你要是觉着心里有疙瘩,那你先学着,等你弄清了,万一……哪天我没了,你封大哥再开了窍,你再教回给他不就行了?都说你脑子灵光,这会咋就糊涂了?
白刀子撇撇嘴,轻笑,封大伯,恁别怪晚辈说话不好听。
封原庆瞪他一眼,咋的,你还想教训我不成?
白刀子大笑,看您说的,我哪敢,我有半点不敬,还不得让大伯扒了皮!
封原庆没有笑,直视他,沉声问,刀子,别打岔,别想哄我开心。你心里有事,直接说!
白刀子立即向他致礼,郑重开口,封大伯,我学。可也不能因我跟您学这个,就引得封大哥心里不痛快,万一他再因这事跟您闹别扭,那我,可就罪过大了。所以,我想了想,这事,必须得先征求封大哥的意见,他同意,我就学,他不同意,想办法叫他从心里同意。再说了,您的绝技留下来,对他也不是坏事。要是他能想通,那就才好,不然,那我只能偷学,可我不愿意偷学!
封原庆听了点点头,很是感慨,你看看,人比人气死人!我儿二十七,比你大一半还多,跟你比,差哪去了!唉,不说了,一说就觉着自己就像翻肚皮的鱼,憋的难受啊!
略停顿,他突然有了主意,神秘道,刀子,我有法让他同意。这样吧,咱一会去,就直接跟他明讲,就说我要收你为徒。他同意就好,他要是不同意,先讲道理,讲不通,就换个人来讲。嗯,我回去……先跟你大娘说说,她同意了,事就好办了。
听他先和老婆商量,白刀子哦了一声,摆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笑吟吟看过去。
封原庆抬手作势,翻一巴掌就要拍他,啐道,你小子,脑子里想啥呢……
见白刀子没有一点躲的意思,封原庆手上立时慢了下来,顺势轻推他肩膀一把,笑啐,小子,以后别拿眼神调侃老头,当心老头发威……
说着,他便抬腿率先往家走,白刀子无声笑笑,快步跟上。
一进家门,封原庆就喊了老婆,往厨房忙活去了。
封大哥、封大嫂、冯大姐三人则拉着白刀子,往屋里聊天,请白刀子讲一讲万马城那边的事。白刀子也不推辞,当即唠叨起九十里之外的那些事,直听得三人心生向往……
看他们似乎有点憧憬平原上的生活,白刀子心思微动,试探着向他们发出邀请,大哥、大嫂、大姐,你们等天暖了,去我家那边看看呗,跟这儿,有好些不一样,吃的,住的,用的,大不同。可,就是灰多,一到刮风天,醭土刚天,张嘴就牙碜……难受的紧。
封大姐摇摇头,轻声开口,刀子,我怎觉着你在有意说得那惨?我虽说没去过,可我也是知道,又不是天天刮大风,哪有那样苦?刀子,你说,你是不是胡说?
她目光看着像是和蔼,却掺着若有若无的压力,似乎要把白刀子看穿。
诶?
白刀子一下滞住,接着却又笑了,不紧不慢解释道,姐,你厉害,想得周全!咋说呢,这个事,就像你们跟别人说这湖里很潮,平原的人,也不咋信,一样一样的想法。
三人视线交汇一瞬,都露出恍然之色,慢慢点头。
突然,封大姐眉头轻皱,直视白刀子,眼含笑意,轻言轻语,刀子,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吧?
白刀子目光一颤,顿时愣住,嗫嚅道,姐,你的名,我哪敢问?知道你是我姐就行了,到啥时候,你都是我姐!啥时候有事,你喊我一声,我保准屁颠屁颠跑过来。
封大姐不动声色,径直说,刀子,你记住,我叫封南英,我哥叫封南营,我嫂叫胡京格,她娘家在岛上东北角。
一句话说完,她目光仍是平静,就那样看着白刀子。
诶?啥意思……白刀子有点懵,张口结舌,姐,你……好,姐,我记住了,南英姐!你这样说话,我害怕。
听妹妹话中带着怪味,一旁封南营也是愣了,和胡京格面面相觑。
见白刀子似带慌乱,封南英翻个白眼,起身往门口去了。可她却是没有走开,就在门口侧身一站,若有若无轻瞟里边。
白刀子茫然看向封南营,满眼疑惑,轻问,哥,嫂子,我说错话了?
胡京格看向封南英的背影,似乎想到什么,脸上浮出笑意,没有回应白刀子,只给封南营递了个眼神过去。
封南营不解,没反应。
胡京格轻飘飘看了白刀子一眼,又瞅瞅门外侧脸注视屋内的封南英,冲封南营轻点头,淡淡笑了。
封南营惊了,嘴巴微张,看看白刀子,又看看门外,略停,迅速拉了胡京格,往一旁窃窃私语。
盯着他们两口子,白刀子细细琢磨着……很快,他愣了,意识到什么,慌忙往门口看去,诶,封南英突然消失了……
不多时,封原庆两口子满脸笑容,端着菜和大米饭进来了,招呼几人洗手准备吃饭。
白刀子赶忙起身帮忙挪桌子,却被踱进来的封南英一把拉住,啐道,你忙啥?我来就行了。
见状,胡京格微微一笑,刀子,你歇着,让小英忙!她呀,闲不住的。
封南营也笑了,上前揽住白刀子肩膀,刀子,这边坐下。
惊觉三人异样,封原庆表情微动,望向老婆,以眼神示意她出门说话。
冯大娘也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伸手揽住了要去端汤的封南英,喊道,小英,你就在屋里,我跟你爹还有东西没弄完。
说着,快步出门。
一进厨屋,封原庆便压低声音,一兰,我怎觉着小英有点不对劲啊?教刀子的事,还没跟南营说,这小英又要弄哪样?你给个主意,先说教刀子的事,还是先问问小英怎了?我觉着,你李队长说的话,管用。我老婆李一兰,当年可是威武的很!
李一兰轻啐一声,无奈道,小英这闺女,主意大的很!我可不敢说她。我觉着,她啊,八成是看上刀子了。可是,刀子才多大?
封原庆突然笑了,嗯,那不是和你一样,平时不声不响,一有啥事,谁都拦不住!刀子大小重要吗?这个事,你们娘俩私底下再好好说说,过几天,刀子就走了,要是那时候她还是这样想,再说呗。
李一兰摇摇头,担心道,可不能再说,我想想跟她咋谈。这样,今天先说教刀子的事,可也不能不说小英,这个事,咱俩先装愣。等会,你要表现的很欢喜刀子的样子,你这样……
封原庆边听边点头,好,我就听李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