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静安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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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位太上皇即位时就担任白马寺方丈的老和尚,就算是身为羽林卫大将军的张轩也有些不敢摆出来自己的官架子。不要说是他这个大将军,就算是那位朝中唯一有实权的开府仪同三司来这里,恐怕也不会让这位老和尚的心境有太多的变化,这位老和尚在知道白马寺有大案子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
关押和寺众僧的院子外,张轩看着一脸愁容的宋衡,问道:“国公怎么了?看起来兴致缺缺,还有些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其实还好,就是遇到些麻烦,和你说了,你也不理解,还麻烦。我这边请你帮一个忙,我们进去院子的时候,你先不要说我的身份,就说我是大理寺那边的官员。
我的身份表露出来,反而会起到不好的影响,而且对于那位白马寺的方丈来说,就算是显露自己的身份,也是没什么大用处的。
我总不能用齐国公的身份去威压一个老人吧,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名分的问题,可是那些大儒,我是不愿意得罪的。山东等地最重孝道。”
“我明白了,您放心,这点小事情我还是可以做好的。
国公,陛下这次对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指点?”
宋衡犹豫片刻,决定把事情往重了说,“陛下没和你们说什么吗?
这件事情解决得好,那么大家就都和和气气的。要是解决得不好,就杀该杀,不该杀的可杀可不杀。”
“陛下的意思是要把这些和尚都给……”张轩并没有把话说满,而是用手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下。
宋衡有些忧愁地说道:“是啊,陛下其实正有此意,要不是我劝告一番,对陛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陛下现在就应该已经对这里的人赶尽杀绝了。
好在陛下是仁德之君,对于我大吴的百姓是很仁慈的,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失去自己的判断。”
“您为什么愿意因为他们而去触怒陛下呢?”张轩有些不解地问,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宋衡除了安阳公主之外,和佛教之间,就没有多余的交集。
“我是这么和齐年北说的,我当然不是让你站出去的意思,可是这种忤逆陛下意思的事情,我最近已经做过一次,要是再做一次,可就是不太好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要顾及的事情很多,因为我身后还有着那些读书人。我若是置身险地,他们救则是自身难保,若是不救则是道义难保。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您尽管去说,这件事情由我承担,大不了我一肩担之,这种事情也不会有太多的责罚,我可以先答应大理寺的官职,然后被陛下贬到偏远的地方当官,最多三年的时间,我就可以回来了。’
他这么说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朝堂上的规矩。有些事情是没有保证的,不管这件事情是谁许给他的,不管这件事情和谁有关。
可是他依然选择做这件事情,他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去回避这件事情呢?
我和他的年纪相差不多,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我就是个不敢说不敢做的怂货吗?
我没有和他一起触怒陛下的勇气,可是我不至于连说些话的勇气都没有吧,为官者,过刚易折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让我们软着骨头去做吧。
而且像是我们这种人,又不是那些文臣,怎么能够因为这种事情畏惧呢?”
张轩抱拳说道:“在下明白了。这就带着国公进去。”
当宋衡看到那位老方丈的时候,他知道这位老方丈的年纪确实不小了。老僧的发须洁白,从面部到手部,都带着一些深褐色的瘢痕。
“方丈,这位是大理寺派过来的司直,本将军奉大理寺卿的命令,带着他见方丈。”
老方丈睁开眼睛,看着如玉般的年轻人,老方丈说了一句话,“施主何必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僧不言名,道不言寿,如是而已。”
“非也,前二者为命数之定,施主之举,乃是心有所想,念有所达。您是有些事情想做,才会如此。并非原本的想法。”
宋衡想了想,随即说道:“我本凡尘客,见山非此身。”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丈可知此话何解?”宋衡说道。
“不在于见到什么人,而是在于说话之人的心思。”
“我的心思自然是正常的,但是我的身份还是不会说的。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
不可言说不可说,充满一切不可说,不可言说诸劫中,说不可说不可尽。不可言说诸佛刹,皆悉碎末为微尘,一尘中刹不可说,如一一切皆如是。
方丈,我可有说错的地方?”宋衡说完自己了解的佛经后,随后问道。
方丈随即说道:“既然施主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施主也是有难言之隐,不然施主这种身份,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像是施主这种贵胄子弟,若不是因为行事,必然不会伪装成如此身份。”
“方丈既然已经猜出一些,就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方丈叹了一口气,“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贫僧觉得,这件事情和我白马寺的关系不大。”
“如何同白马寺的关系不大?就算是没有连坐之法,可是白马寺和寺众僧,没有一个人听到那些话吗?还是说你们和静寒和尚的关系不好吗?
我若是没记错的,静寒和尚来到你们白马寺后,就一直在白马寺讲经,白马寺众僧当中,听过他讲经,和他相处过的人,不在少数,我既然是想要询问一些事情,自然是要从这里开始的。
办案之时,询问问题,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方丈觉得我说的有问题吗?”宋衡丝毫不愿意给方丈留面子,既然双方说话的时候,已经开诚布公,那就知道彼此需要什么了,可是方丈并没有直接挑明这件事情,而是在遮遮掩掩。那他宋衡可就不客气,尊老爱幼是有前提的,当然他也不会做绝。
“施主何必如此,我白马寺不曾亏待过您。”
“方丈并非佛陀,众僧人也并非罗汉菩萨,人间帝王可杀之。
歌利王手持刀剑,不知众僧何避也。”宋衡前后说了两句,听起来是在说两个人两件事,但是实际上是说一个人,说一件事情。
“贫僧不信施主所言,如是施主所说,施主何故见我。”
宋衡问道:“若是我言属实,方丈如何以对。”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可以信方丈的话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双手合十后说道。
宋衡点点头,“我是齐国公宋衡,我可以保证,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陛下已经讲这些事情交给我了。
相信方丈马上就可以得到圣旨,所以方丈可以相信我了吧。”
方丈犹豫片刻,看着宋衡坚定的神情,和傲视的自信,最终还是继续说道:“那施主就问吧,贫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衡点了点头,“方丈在寺中多年,自然是认识和寺众僧的,在下说的不错吧。”
“贫僧知晓和寺众僧的面容和身世,白马寺中,就没有贫僧不了解的人。”
“那我想问一问,您知道不知道,白马寺的僧人中有没有,心脏有问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病,平日里除了念经之外,不会做别的事情,就连跑动都不喜欢做。”
“我想一想,应该是静安。静安当初被人送到白马寺的时候,就是个不爱动的孩子。他当时看起来就要比同等的孩子更加虚弱,而且这孩子自从进入到白马寺后,就不喜动,他是他这一辈僧人当中最有天赋的。
如果不是静寒从西域学会佛法,恐怕这次讲经的人就会是静安,而不是静寒。”
宋衡若有所思,“敢问静安和尚呢?”
“这孩子原本是常常在寺中的,可是自从静寒回来后不多长时间,静安就和我说要出门游历。虽然他身体不好,可是我总不能不让他出门吧,所以就让他出去了。对于他来说,这些也许是对他的锻炼。”
宋衡点点头,随即说道:“我这里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您,虽然对于您来胡搜,有些难以接受。可是还是要跟您说的,这件事情对于白马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但是说完之后,您信与不信,都是您的事情。”
方丈神色有些动容,但是他已经百岁,当僧人也有八十余年,很快就平静下来,“但说无妨,不过是些小事情。”
“根据我的推断,死去的人并不是静寒,而是静安。您应该知道,静寒以前当过兵,他的身体很好。可是尸体的身体很差,而且他的心脏异于常人,要比普通人的大。用某个人的话来讲,说他是心脏有问题,有心病,不能跑动。
心病不能够跑动这件事情,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不容期门主心切痛,喜噫酸。盲门主心下大坚。灵道主心痛悲恐,相引螈。间使主心悬如饥。商丘,主心下有寒痛。又主脾虚,令人病不乐,好太息。凡卒心痛,汗出,刺大敦出血立已。内关主凡心实者,则心中暴痛,虚则心烦,惕然不能动,失智。
虽然太医院那边没有过多的说法,但是民间的医术中,一直都有这样的说法,所以根据我的推断,静安平日里不喜动,动的时候,还会身体不舒服,而死者的心脏过大,这也就说明是他应该是不会动的。
而且您若是不相信的话,我们这边也又一些别的手段,只是要看您愿意不愿意同我们合作。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们白马寺的人,要是有了事情,多少会对你们白马寺的名声有些影响。
出家人不注重名声,可是也是有些事情需要在意的。至少您也应该知道静安的死因吧,若是他和这件事情无关,总不能让他受到如此委屈,您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