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山中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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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吴老夫人面露惊讶,随即低头沉思了片刻。
这样也好!一旦朝局有变,真受到什么牵累,总也不至于两边都要遭难,何家起码还能保存下一部分的实力······
她以为老太君如此做,完全是为了应对眼下的尴尬局面,于是立刻道:“你可是想请我出面参与?”
自来分家时,需要有本家、外家和德高望重的异姓长辈,三房同时坐镇。一来是为了保证公允,二来也是请大家共同做个见证。
“本来我确是这个打算。”老太君道:“可后来,寿亲王夫人来找我说了不少话,我也知道你为难,因此找你来是要跟你商议,拟定几个年高有德,平时又与那府上无涉的人家。”
寿亲王夫人明摆着希望何家没有后路,只能听从她的摆布,而何家在这个时候时分家,在外人看来,恰恰是在谋划后路,这必定是寿亲王府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个时候,再让吴老夫人过来帮她们何家分家,岂不是逼着吴老夫人跟寿亲王夫人对着干?
吴老夫人自然也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她默然了片刻,才道:“要论年高有德,永宁侯府的老太君算一个,可她是你们三郎媳妇的祖母,如今永宁侯府的侯夫人又跟你们家二郎媳妇是亲姐妹,难保不叫人犯疑,这样的事,你就是去请她,她也会避嫌不来;除了她以外,还有礼国公府的老太爷、陆川伯府老太爷,这两人还算是上佳人选。”
她会这样举荐,就说明这两家平时跟吴家和寿亲王府都无甚往来,没那么容易被寿亲王府的态度所影响。
老太君点了点头:“那我下午就去这两家走一趟。”
“这件事一定要快。”吴老夫人明知道何家的日子难过,却又不能对老友施以援手,心中本来就有愧,此时忍不住又出言提醒道:“一旦寿亲王府来找你商谈的事情泄露出去,谁来帮你们分家,就等于是站在了寿亲王的对立面,虽说这两家与寿亲王府素无往来,可毕竟是得罪亲王的事,一旦消息走漏出去,到时候他们想置身事外,不愿意掺和进来,也是情理之中。”
“正因为是情理之中,我才更要跟他们提前说清楚。”老太君笑道:“连同寿亲王府的态度,都得据实已告才是。现在不说,等以后他们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也大可以临时找个借口不来,还伤了我们这几家素日的情分。”
吴老夫人也并非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关心则乱,一时间竟错了主意,此刻听见老太君说得有理,她也笑了起来:“还是你脑子灵光,不像我,岁数大了,都成老糊涂了!”
“你一着急起来就容易昏了头,我难道还不知道?”
两位老人家相视一笑,笑容中尽是几十年好友之间特有的信任和默契。
送走了吴老夫人,老太君就在家里准备下午去见那两户人家的事。
林妈妈却有些担忧。
吴老夫人和亲王夫人毕竟是亲姐妹,这件事······会不会提前走了消息?
老太君回头吩咐林妈妈去找压箱底的首饰,一看见她的样子,心里就猜出了几分。
她却一点也不担心。
川宁侯府也是世家的一份子,总要先顾着自己的儿孙,站在世家的这一边。
况且,有些事是连林妈妈也不知道的。
当初太祖皇帝要给寿亲王选妃,原本更加中意排行第二的吴宝筝,也就是现在的吴老夫人,可大小姐吴宝笙却在自己母亲的安排下,提前进宫见到了皇后娘娘和寿亲王一面,她的容貌本就出挑,加上她妹妹向来低调沉默,就更显得不起眼,于是这寿王妃的位子,最后就落在了大姐吴宝笙的头上。
其实,要论才学人品,吴宝笙都远远及不上妹妹,可惜阴差阳错,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这世上终究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只是,一想到老友这大半辈子在川宁侯府经历的种种坎坷磨难,老太君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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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帽儿胡同就像个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外头风波诡谲的种种动静,一点儿也没有传到常曦和沈清文的耳朵里。
墙角的大水缸里湃着新鲜的菱角和果子,骊珠洗净了手,拿一个玻璃莲花大碗装了,晶莹的水珠挂在才取出的红艳可爱的樱桃和碧绿圆润的蜜瓜上,让人一见了就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清凉之意。
沈清文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把大蒲扇,像芭蕉叶似的盖在脸上,正在院子里大枫树底下躺着纳凉,一截雪白的小腿就那么露在裤管外头,搭在了在藤编大摇椅的把手上,微微晃动着。
常曦昨天晚上胎动得厉害,早起胡乱吃了一碗饭,又回屋睡了个回笼觉,此时才刚刚醒,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沈清文睡得四仰八叉的样子。
她不禁摇头失笑。
“让当值的妈妈出去告诉一声。”她吩咐着玉露:“给外头的小厮们放半日的假,都各自回屋去,不许往这院子里来。”
玉露显然也觉得沈清文的睡相十分有趣,低下头抿嘴一笑,这才答应着出去了。
骊珠放下了刚切好的果子,又叫了几个小丫鬟,到里间搬来一把小小的贵妃榻。
常曦扶着肚子慢慢坐下了,拿起旁边小几子上放着的一把梨形白娟扇子,一边轻轻扇着风,一边想着这阵子发生的种种事情。
随安也好、济州也好,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她有心想把文宏找过来问问情况,可一来不想耽误了他的功课,二来也怕沈清文的脸上过不去,这才一直没有叫他来。
沈清文的婚事也一直悬而未决,送到她老家的信件迟迟没有回音,也是怪事一桩。
出府多日,家里的情形如何,则更是让她挂心。
虽然何沐阳常派人来送东西传话,可自己每每问起,来人都会说家里一切安好,起初她还真的以为一切无恙,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她心里早已觉出几分不对。
倘若真的一切安好,何沐阳又怎会连日忙到这种程度,连过来一趟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不过是怕何沐阳担心,这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可心里又怎么会一点也不惦记?
可是为了孩子,她却不得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尽可能的保持身心愉快。
在这一点上,沈清文还真的帮了她很大的忙。
好像永远不知道累似的,她每天都能从这四方的小院子里淘澄出点新东西来,今儿拿出一个嫩柳枝的小篮子给常曦玩儿,明儿又弄来两只半大的小鸟,让常曦帮着喂食喂水······有她在身边说说笑笑的,这日子就好打发多了。
想到那两只跌出巢穴,弄伤了脚爪的小小的雏鸟,张着嫩黄的小嘴等着她喂米粒的样子,常曦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微微翘了起来。
正漫无边际的想着,玉露忽然脚步急促地折了回来。
“奶奶。”她看了一眼在一旁睡着的沈清文,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外头有个男人求见,他自称是咱们常家的故旧,可守门的门子都说不认识他,不肯放人进来,奴婢让守院子的夏妈妈出去传您的吩咐,那人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来,托夏妈妈带进来给您,说您只要一看了便知。”
说着,就递上一块牌子来。
东西看着像是铁做的,入手沉甸甸的,沁着一股难言的凉意,竟是连常曦未曾见过的材质!
再翻过正面来,牌子的正上方雕着一只苍鹰,下面则是一只花豹,都雕得栩栩如生,正中间用的行书单刻了一个“海”字,字体更是遒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常曦轻轻放下了牌子,又看了身旁的沈清文一眼。
“来人有多大年纪?”
玉露立刻道:“听夏妈妈说,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的是京都随处可以买到的青布袍子,脚上的鞋子也是很普通的黑布方口鞋,人有些清瘦,看起来平常得紧,长得倒是颇有些清秀。”
常曦想了想,道:“请他到正厅坐了,我随后就来。”
正厅上原摆着几件哥窑的精致瓷器,还有盆景、摆件之类的陈设玩器。后来,常家三房跟着常子卫出京,这些东西有的搬到了济州,有的则是直接收进了库房上了锁。常曦回来以后,因没想着要会客,除了卧房和宴席处等必要的几个屋子外,别的地方也都没怎么装饰,此时就显得光秃秃的,着实是有些失礼。
不过来人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神色自若地坐在圈椅上,正安静地喝着茶。
果然如夏妈妈所说,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只是常曦立刻就留意到他那双端着茶碗的手,稳得像铁,几乎立刻就让常曦联想到刚才拿在手里的那块牌子,初看不觉得怎样,可却又处处流露出一种非凡的内敛气质。
“我姓海,单名一个岐字,见过常六小姐。”
他一开口,就又佐证了常曦对他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