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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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五奶奶身边的丫鬟来找常曦。
“什么事这样急？“常曦匆匆喝了几口粥，穿戴好了往五奶奶屋里去了。
桌上到处都放着账本。
“你来了。吃了早饭没有？“五奶奶说着就让人去端吃的来。
“我已经吃过了。“常曦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手里翻的账册。
平耀二十六年……
平耀是先帝在时的年号，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这会子又翻出来做什么？
常曦刚想张口询问，陈妈妈已经端着大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两小碟荤素包子、还有一大碗白粥。
“你就当再陪我吃两口吧。“五奶奶亲自盛了半碗粥递给她。
常曦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姑嫂两个围着小炕桌，各吃了几个包子，喝了小半碗粥才放下筷子。
陈妈妈指挥小丫鬟收了桌子，服侍二人漱了口就退下去了。
五奶奶就指了一本打开的账册，“你看看这个。这是祖父在时，家里日常开销的旧例，正房太太每月是十五两银子的月钱，爷们小姐每月都是二两，一等大丫鬟每月一两银子，二等丫鬟每月八钱银子，三等小丫鬟每月五百钱，其余的每月二百到四百不等。
婆子也是一样，只有从小奶过哥儿姐儿的乳娘妈妈，留府后除了自己的月钱以外，每月还另有一两银子可以领……”
常曦渐渐的听出些音来。
\如今家里的规矩已经不像从前了，主子们的月钱银子并没有增加，底下人的却比原先高了不少……”她试探着问道：“五嫂是想比照着以前的旧例，把家里的月钱降一降？\
五奶奶点了点头。“我打听过了，建平伯府糟了事以后，她们家里一下子砍去了一半的用度，别说逢年过节的红包了，就连正经月钱都发不出来。如今咱们家里这样儿，光靠老爷太太和咱们几个就中省俭，毕竟有限，与其等将来发不出钱来，叫人埋怨，不如现在就未雨绸缪，将丫鬟婆子们的月例都减一减。从咱们带头开始裁减，想来底下人也不会有太多话说。”
大户人家，很多仆妇都是家生子或是外头买来的，都是签了死契的，说句难听点的,生死打骂都是主家的事，连老子娘都没有资格管。五奶奶这样的做法确实有很多先例可查。
常曦却觉得有些不妥。
家里出了事，底下本就人心浮动，如今再把月钱减了，她们心里肯定会有怨怼，只怕消息一传下去，马上就有人要消极怠工了。
\你看这样行不行？\常曦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先把那些素日油滑、偷懒、爱磨牙搅事的都放出去，既省了钱，又免了口舌是非；再跟留下来的仆妇签个文书，把工钱先减少两成，少的部分，如果两年内家里的情况有起色，可以按数补回给她们，如果两年以后家里才有起色，那就按比例增加一些，再补发给她们。如果她们认定了常家这一辈子都不能翻身……”常曦淡淡地道：“那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
这样一来，走的人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人虽不至于感念主家的大恩大德，起码不至于生出什么怨怼。
毕竟已经给了她们机会走，她们自己不愿意不走，那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五奶奶大为赞赏，又补充道：“那些一心想走的，咱们也不留。平时当差上心的，就赏了她们的卖身契，结了工钱走人；平时都不肯出力的，就找个牙行来卖了，多少也是几两银子。”
二人又商议了些细节，把这件事给敲定下来。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候，留下丫鬟们收拾账册，五奶奶和常曦携手来到了敞厅里，常子卫和孙氏已经到了。
看见她们两个，孙氏的神情就有些不自在。
家里上下都在凑份子拿钱，只有她这个做太太的囊中羞涩，虽然也出了些金玉首饰,可比起五奶奶和常曦的贡献，实在是不值一提。
她觉得仆妇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自己也想做面子，可那也得做得起才行！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怪李晗那个白眼狼？
她握着调羹的指节微微发白。
一身风尘的杜安站在了常府的大门前。
也许是长时间赶路的关系，他的两颊微微凹陷了下去，皮肤也黑了些，但一双眼睛仍然炯炯发亮，让人不敢轻视。
他没有先来见常曦，而是直接求见了常子卫。
\我家公子听说了贵府上的事，特意派我过来见您。\杜安的声音异常恭敬：“公子几次在您府上借住，又承蒙您的诸多关照，十分感念，这次派我带来了一样东西，还请您务必收下。\
他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方的小匣子来。
倒是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少年还记挂着他们。
常子卫心头一暖，直接从杜安手里接过了匣子。
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叠子的银票！
有一万两的，也有一千两的，也有二三百两的，新旧不一，粗粗数了数，竟有不下十数万两！
常子卫的手微微颤抖。
多番的碰壁后，他对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家公子太客气了。\常子卫想了片刻，还是合上了匣子：“不过是路过济州时在我这里落脚几天，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对曦儿的相救之恩，我并没有忘记。无功不受禄，这银子，我们常家断不能收！”
这一番话让杜安的心里十分感佩。
常三老爷到了这地步，还能不忘风骨，难怪会教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女们。
他的神情更恭敬了几分：“我家公子说了，这些银子存到京都的钱庄里，一年只能得一分半的利息，如今借给您，一样收一分半的利息。这样一来，我家公子能赚些利银,也能暂解府上的燃眉之急，岂不两便？”
常子卫的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京都最大的永宝钱庄确实是一分半的利息不假，可其他小钱庄的利息可就远远不止这些了，凭着何沐阳伯府世子的身份，那些小钱庄无论如何也不敢跟他玩儿阴的，一年赚个三分五分的利息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这样说，明摆着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让自己能够安心接受这份好意。
不仅如此，他不惜让杜安千里奔波一趟，把银票交到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就近直接交给大房的人，一方面说明京都的局势并没有到紧迫万分的程度，另一方面也是在跟常家表明他的立场：他是看在三房的面子上才愿意伸出援手，而不是为着大房。
常子卫有心出一个更高的利息给何沐阳，念头一起，他马上就否决了。
因为那样做的意思就是想公事公办，以后钱一还，两家就算两清，不愿意承他这个人情了。
光凭他给宏儿在军中谋得的前程，还有当日对曦儿的仗义援手，这两份大恩，他们常家就已经还不清了，这时候才摆出一副不想占人家便宜的姿态，那就太狡猾了！
常子卫默默了良久，才终于开口道：“如此，那就代我谢过你家公子吧！\
杜安的心中大畅，笑容止不住的从眼底溢了出来。
常曦后知后觉的才听说这件事。
“杜安他人呢？\她连忙问。
来回话的是父亲身边的赵全，他笑道：“杜管家说京都还有急事，刚吃过饭就回去了。”
这么匆忙?
她本来还想问问何沐阳和常家大房的情况呢！
不过仔细一想，现在何沐阳身边也正是缺人的时候，让杜安大老远的来一趟，已经是分外不易了！
常曦马上起身去了常子卫的书房。
书房里点着淡淡的檀香，常子卫正坐在太师椅上，在和家里的大管家算账。
“再算上这笔银子，也就够了！\大管家激动万分。
听到他这句话，常子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仔细吩咐着大管家：“你带几个稳妥的人，亲自走一趟京都，务必把银票送到大老爷的手里，关护院他们都会跟着你们去，用最好的马，路上一定要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