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将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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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众人的不理解，常曦无意多说，笑着招呼几人继续吃果子，又热闹了一阵，就见外头有面熟的小丫头来叫半夏。
半夏附耳跟常曦说了两句，常曦微微点头，半夏便起身去了。
不大会儿回来时，就见她眉宇间闪过一丝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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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不动声色地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别着急，又继续听丫头们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天色很快暗了下来，等众人散去后，常曦进屋换衣裳，半夏则趁着服侍的时候低声回道：“太太那边儿有动静了······”
常曦静静地听半夏说完，才冷笑道：“我还真当她转了性子，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这些年，她和常昭提拔了不少家里的老人，当日孙氏不肯接管家事时，她就有疑心，让半夏托了她表兄李辉暗里查访，结果发现孙氏身边的人正悄悄地从外院打听那些被提拔上来的人，尤其是常曦母亲带过来的那些陪房，而常昭那边反倒没什么动静。
这也说得通，常昭明年就要出阁了，又是高嫁，以后还不知是谁求着谁，她不敢把人得罪狠了，就想先拿捏住常曦。
只要发现常曦的人有问题，孙氏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把管家权收回去。这一来既占住了道理，又能趁机换上自己的人，还给了常曦一个下马威：如果常曦这次护不住手底下的人，以后谁还会愿意再帮她做事？
真是一石三鸟的好盘算！
半夏也明白这里头的凶险，她满脸担忧地望着常曦：“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常曦反问她：“你有什么主意？”
半夏想了想，一咬牙道：“不如赶在太太之前，您先动身把人打发了，事后再回禀一声，想来太太就不好再说什么的。”
可那样一来，孙氏就能以“御下不严”为由，公开盘查她的人，就算查不出什么，也能敲打那些人一番，下人们是见风使舵惯了的，这次她落了孙氏的下乘，以后再要管别人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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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低头想了想，道：“你让李辉明儿早饭后到小偏厅见我！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托他带东西去建平伯府。”
半夏忙答应着去了。
常曦则独自回了内室，心中暗暗谋划。
第二日，常曦准时到了小偏厅，李辉早已立等在那里。
李辉今年已有二十一岁了，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穿着一身灰衣，一双黑布鞋，鞋边擦得雪白。
常昭开门见山地问他：“她都查了哪些人，查到了些什么？”
李辉来之前就打好了腹稿，此时很流利地回禀道：“太太查了先太太的陪房王升和他媳妇、回事的柳管事，买办上的周森和金大忠、厨上的夏婆子，芸香、还有管马棚的柳二。这些人里，除了买办上的周森被查出跟府后的泼皮合伙倒卖香油外，其他人都没犯什么事。”
水至清则无鱼，家里有脸面的这些管事、买办们，哪个手里不过些油水？这种事本来就是可大可小的。
只是这个周森······
常曦垂目想了一阵子，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你如今在回事处待得怎么样？赵先生对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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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辉忙道：“赵先生老成稳重，我跟着也学到了不少。”
常昭点点头，又问：“年底我打算调你去账房，你觉得怎样？”
李辉听了一怔。
这就安排起以后的人事了······
怎么？六小姐就这么有把握不会被新太太撸下去
他心里有些游疑不定。
常曦见他没反应，还以为他是没听懂，又解释道：“你要是觉得时间太仓促，学不到火候，等明年再换地方也是可以的。”
李辉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
这两年，自己在回事处也算熟门熟路了，到年底还有好几个月，怎么着也够了，不如先答应着，到时候就算调不成，他也没什么损失，接着在这边儿干就不就完了？
于是他露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恭身道：“多谢小姐的栽培，奴才全听小姐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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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曦点点头，喝了几口茶，把昨天拟好的方案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说着就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他一番话。
李辉一开始还恭敬地听着，结果越听就越是不敢相信，到最后已经完全目瞪口呆。
他的反应也在常曦的意料之中。
“怎么？是没把握？还是不肯做？”常曦笑着问他：“要是没把握，可以未雨绸缪，提前多推演几遍，把可能的情况都列出来，一起想办法解决就是了，要是不肯做······你趁早儿说明，我好安排别人去！”
这话李辉听明白了。
六小姐这是让他站队表忠心呢！
不过······其实他早就没有选择了，自己是小姐一手拎上来的，就算他现在想退步也晚了。再说，这几年下来，他越来越觉得六小姐待人敞亮，对他和他妹子都颇为照顾，要不是六小姐，自己恐怕还窝在随安，当个没名没姓的跑腿小子呢······就当是为了报恩吧！
他一咬牙，目光坚定地看向常曦：“小姐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常曦云淡风轻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庆幸。
幸亏李辉应下了，不然自己此刻还真没有更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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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掩人耳目，她又拿了满满一匣子东西和一封信，叫他走一趟建平伯府，李辉行礼去了。
常曦走出了小偏厅，看着屋外摇摆的银杏叶子，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殚精竭虑，过上那种从心所欲的自在生活呢？
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得陇望蜀。
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的处境比她要难上千百倍，且不说那些为了生计而奔波着的勤劳人们，只说林家的两位小姐，就算出生在富贵乡里又怎么样？还不是受人冷待，等闲连一盘樱桃都难分到？
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苦，一步步走下去就是了。
晚间吃毕饭，半夏从外间进来，就见常曦又倚在乘凉的矮塌上发呆，她就轻手轻脚地想退下去。
小姐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发呆。
谁知常曦耳朵警醒，已察觉了，半夏索性笑着上前劝道：“天晚了，小姐还是早些睡吧，小心吹了风，明儿又要头疼了。”
常曦心里有事，正想找人说说话，就拉了半夏在自己身边坐下。半夏哪里敢？忙跑到屋里搬了脚踏板来坐了，跟常曦说些从李辉那里听来的京中趣事，不大一会儿，见常曦面有倦意，又劝了她几句，常曦这才回了内室安歇，一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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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常子卫休沐，常家三房起了个大早，一家子齐去枫业胡同串门。
四奶奶还在月子里，大奶奶就领着常曦四姐妹、长女玥姐儿等人在自己屋里吃酥山，大太太则跟孙氏在上房里坐着说闲话。
“三叔如今又回了翰林院当值，待得可还习惯？”大太太插了一块甜瓜递给孙氏。
常子卫在诰敕房呆了没多久，就又被调回了翰林院，还升了正六品的侍读学士。
孙氏笑道：“老爷平时不太和我说这些事，不过翰林院的几位大人与他都是旧相识，想来还是习惯的。”
大太太就摇头叹道：“我们老爷也是一样，只会叫我不用操心，有天大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我这儿两眼一抹黑的，怎么放心得下？也就是现在，陪孙子玩得高兴时，才跟我多说上几句······”
看着眼前比同龄人年轻太多的常大太太，孙氏心里多少有些腻味。
要不是大伯子在外面替她遮风挡雨，她能这么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大伯子屋里别说侍妾，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两个儿子孝顺，儿媳妇也听话，她竟然还不知足······
想着想着，她的心思就转到了自家那位杨姨娘身上。
这位杨姨娘看着老实，可自己已经听说，她最近又在京郊置了些田亩。妾室进门是不会有什么陪嫁的，她哪来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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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漫无边际地想着，那边常大太太的说话声也没有间断过，恍惚间，孙氏突然听到一句：“算起来，你进门也有好一阵子了，怎么？身上还没有动静？”
她面上一红，刚要说些什么，就有小丫鬟喘吁吁地跑进来传话：“老爷那里有客人来了，已叫了几位少爷过去，还让叫小姐们也都去见见。”
说得不清不楚的，二人也不知是什么客人，只得忙忙地吩咐常昭等人往正厅上去。
众姐妹刚一进门，就听到常子敬和常子卫爽朗的笑声。
常曦定睛一看，只见客位上正坐着一个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旁边还立着个青衣少年。
“这位是周世伯，是你们大伯父的同窗，快过来见礼！”常子卫吩咐，众人忙上前行了福礼。
“常兄真是好福气！”那中年男子笑着夸奖了她们几句，给了见面礼，又指了一旁的少年道：“这是我侄儿周知洵，今年十四岁了。”
听到这个名字，常曦心里猛地一惊。
周知洵？
难道是她前世听说过，那个未满二十就连中三元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