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兔子、狮子和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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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会不主动招惹别人，但不代表我是任人宰割。
晚上，在隔壁明先生住的花园洋房里，我先向他表示了感谢。
“哈哈哈，不用客气！欲致鱼者先通水，欲致鸟者先树木。我这是为你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相信你会帮我创造几十倍、几百倍的价值，对吗？”明先生把斟好的龙井茶递给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想我会的！不过明先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们将遇到台风条件下，飞机从甲板上起飞的强阻尼系数。为避免横生枝节，请您暂时宣布免去我财务总监职务，对外以您特别助理身份开展工作。”我业业兢兢。
“何以见得？”
“首先，就算我们已经找到了重组的方向和方法，可是起决定作用的人，他们会支持吗？其次，废物一难道就会坐以待毙？虽然我的初步审计，已经有很多证据指向了以他为首的贪污集团！但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伟人的话，多么生动啊。”
“可以！大军哪，千头万绪啊！你觉得我们应该从何处下手呢？”
明先生自己早就有了一整套方案，但人家抱缺守拙，启发弟子快速成长。完事了，人好逍遥山水，纵情草原。
“那我就刍荛之见吧。两个拳头打人，不好！此乃军事大忌；但两条腿走路，合理。
依愚见，先及时补发拖欠工资，并且一定要专人发放，不得再被蛀虫群截留！顺着这条主线，反复灌输群众重组后高工资、高福利的愿景！这叫拉！
另外一条也要同时进行，迫在眉睫。
本来我还想和废物一起耗着，再过5年他总要退休吧？只要守着您的事业，不让那些贪得无厌之人多捞就可以了，也算对得起您。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因为您的说法，人要尊严地活着！”
“详细说说看？”
我品了一口龙井，清香之气，润肺润喉。接着有感而发，长篇大论：“在前面几十年，我们这个公司，有很多老干部、老工人，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现在您看看，老中青三代都在厂里的也不在少数。
爱人出事前，我和他们闲聊过。那时候，他们是多么骄傲和自豪，咱织女公司哒！
想买产品？哦，这个有点难度，但谁让咱是哥们儿呢。放心，你结婚的全套铺笼罩被，小弟我包圆！大不了，我去求我那个一辈子古董，从不徇私舞弊的副厂长爷爷呗。
实在不行，我妈可是车间主任哪！哎呀，真笨，直接给我妈说买点次品，又不违规，价格还低好多。你放心，咱厂的产品质量是杠杠的！只不过有些产品不符合欧盟苛刻标准的，只好出口转内销喽！
客商俱欢颜，多好。
虽然只是个镇委办工厂，可人家累计上缴国家利税，怕也能新建十几个厂了吧？
凭什么就要他们在后来自强不息，甚至像众多乡镇国企，倒闭或被收购。别的咱不敢奢望，只是3、5年后让他们骄傲依然就足够了！
现在时机正好，经济周期从波谷刚刚起来，原材料还不贵，新项目也好找，市场需求日益扩大，时不我待啊！所以……”
我厉色建议后喝着茶，这次是真渴了。
“大军哪，你的意思要暴风骤雨，破釜沉舟吗？”明先生炯炯有神，侧身发问。
“明先生明鉴！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影视或现实中，国企改革如此举步维艰呢？”
咱也考考老板，不能部下的好计策都变成了您的专利，发毛了还说我等智商约等于0；不好的结果呢，又都是我们这些苦哈哈执行力不强，误解了您光灰的思想。
“呵呵，你小子想考老头子吗？我是这么理解的：部分企业是因为代表所有权的监督不到位，一些蛀虫，企业是我家，银子随便花，活生生搞垮了公司；大部分乡镇国企破产则是因为内耗太多，我说的对吗？”
“是的，明先生，您说的很好，但不全面，请原谅我的直率！”
我心里着急上火，想尽快帮助那么多的工人兄弟找到信心，通过公司跨越式发展，分享到改革红利，充分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在公司层面率先实现共同富裕。
忙碌一番后，我也好返回桃明陪伴清清老婆。死了和她合葬一起，生不同一衾，死同一个椁。
“但说无妨。”
“撇开来自某些部门的阻力，我认为最主要的是，乡镇国企的国营员工身份导致人人平等，个个“股东”。
举个例子：在车间生产中，明明应该经过某个工序，因为不服你，个别人私自砍掉这个环节，出次品了。开始追究责任吧，说情的又来了。更极端的是：坚持处理的人反被处理了。
好嘛！大家一团和气，次品越来越多。
就像我认识的一家黄酒厂，本来开始挺红火的，后来在酒瓶里发现了死老鼠。危机公关做到位了，这下应该吸取教训了吧？又出事了。这次发现甲醇超标，就是假酒，企图降低酿酒成本以牟取暴利。直接被查封！
当然，还有很多的实例，比如牛奶添加有毒的“三聚氰胺”（引发大头娃娃）显得好看，导致正规牛奶品牌都因为消费者对国产货的信心降到冰点而受到巨大冲击。
质量控制坍塌，可能就始于一次小小的失误。但没有被处罚，于是，惯性定律发挥重要作用了。
其次，就像现在的织女公司，只有1.5%的乡镇股份。可是你要推行重组，困难重重！
单说废物一为首的高层，我把他们叫做既得利益者！你要改革，他的利益就会减少，所以，凡是敌人赞成的，人家都要反对！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别人的地盘，得罪了某些部门，总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磕磕绊绊，对吧？你也不能把他怎样，因为他后面站着一个小舅子，镇长。
最后，一些人打着改制和增产增效、保值增值的旗号，暗箱操作，把国企或国企优质资产低价或零价改姓私有，先富起来了，这才是真正的国有资产流失，比如天府的刘汗。
可惜，我们各级领导忙着引进外资，忙着鸡的屁（Gdp）和文明卫生评比，对此视而不见；对下岗职工的悲惨处境，认为理所当然，改革的阵痛嘛！”
拉拉杂杂讲完，静静等待回应。
“呵呵，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和这个公司的现状很接近。”明先生说：“一天，一只兔子在山洞前写文章，一只狼走了过来，问：兔子啊，你在干什么？答曰：写文章。问：什么题目？答曰：《浅谈兔子是怎样吃掉狼的》。
狼哈哈大笑，表示不信，于是兔子把狼领进山洞。
过了一会，兔子独自走出山洞，继续写文章。一只野猪走了过来，问：兔子你在写什么？答：文章。问：题目是什么？答：《浅谈兔子是如何把野猪吃掉的》。
野猪不信，于是同样的事情发生。
最后，在山洞里，一只狮子在一堆白骨之间，满意地剔着牙读着兔子交给它的文章，题目：《一只动物，能力大小关键要看你的老板是谁》。”
“呵呵，我听说的可是另外一个版本”，我可不想老板太自恋，也为以后企业发展敲敲警钟吧：“时间飞快，转眼之间，兔子在森林里的名气越来越大，因为大家都知道它有一个很厉害的老板。
这只小兔子开始横行霸道，没有动物敢惹。它想起和乌龟赛跑的羞辱，就找到乌龟说：三天之内见我老板！说罢扬长而去。乌龟难过地哭了，这时却碰到一位猎人，乌龟把这事告诉了他。
猎人哈哈大笑，于是森林里发生了一件重大事情，猎人披着狮子皮和乌龟一起在吃兔子火锅，地下丢了半张纸片：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还有强中手！！！”
明先生忍禁不俊：“哈哈哈，你小子反应够快！你想说的是，如果做企业疯狂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离死亡也就不远了吗？我们的企业还是\兔子\不是\狮子\的时候，不管你的靠山多强大，你都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要居安思危，对吧？”
“嘿嘿，我可没想过，那就是个故事！”我为心与心的碰撞（看看谁疼？）产生的智慧火花而欣慰。
“呵呵呵，你小子！人不能怯弱，但不能不知敬畏！当你还是一只猫的时候，记着你的目标要成为一只虎。当你成为一只虎的时候，别忘记你曾经是一只猫。心态要高，姿态要低。”
“老板智慧！”
“你小子啊。我猜，你下一步肯定是要收购这部分乡镇股权。是一级市场转让，还是通过公开征集或非公开协议转让呢？”明先生知道的真不少哇！
“明先生，现在法人股还不能流通。公开征集转让呢，目前连续亏损的织女公司，估计有兴趣的人也不多，况且股份比例太低，人家收购后也起不了大作用。”我言之有序。
“你是想和镇投资公司洽谈股权转让吧？但是政策允许我们回购吗？”明先生越发振作。
“嗯，离开东海前，我研究过这些具体规定，简要介绍一下吧。国家相关部门发布的权威法规，其中：《第四章国有股东所持上市公司股份非公开协议转让》。
第二十九条符合以下情形之一的，国有股东可以非公开协议转让上市公司股份：
（一）上市公司连续两年亏损并存在退市风险或严重财务危机，受让方提出重大资产重组计划及具体时间表的。
第三十一条国有股东与受让方签订协议后，属于本办法第七条规定情形的，由国家出资企业审核批准，其他情形由国有资产监督管理机构审核批准。
第三十二条国有股东非公开协议转让上市公司股份的价格不得低于下列两者之中的较高者：
（一）提示性公告日前30个交易日的每日加权平均价格的算术平均值；
（二）最近一个会计年度上市公司经审计的每股净资产值。
需要补充的是：织女公司已经连续三年亏损，马上要戴st帽子，这条符合规定，但我担心镇上不愿意转让。
其二，根据我的测算，由于织女公司对股民忽悠，现在股价跌到很低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高于每股净资产。”
我鞭辟入里地阐述。
“还是以股价作为受让价格吧！这样才不会让乡镇国资股吃亏。”
“不，我想应该主动提出第三种方案，按照目前市场价重新评估土地价值后计算每股净资产。”
“织女公司有多少土地？评估的话价值几何？”明先生小口饮茶。
“大约有1137亩，土地评估增值后每股价值比现在的股价高出2倍。原因是最近两年房地产强势启动，土地价格也水涨船高。我提议按这个方案收购，咱不占国家便宜，一辈子安心。不过，到点职工买断工龄支出，请您考虑要不要作为成本扣除项？法律是允许扣除的。”
我点燃一支烟，惬意地吸着，也是明先生给我的特权吧。
“那么，安置职工需要多少钱呢？”
“按照一年最高标准4320元计算，1987名快到点的员工安置费，大约需要2.6亿元。”
“唉，大家都不容易，取个整吧，按照5000元每年的标准。我自己承担，不用从评估价格里扣除。国家发展也需要钱啊！”
明先生坐久了，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空心潮起伏。
“哦，那就要额外增加3800万元的支出。在乡镇股份退出前，我建议聘请中介机构查出贪污，再报检察院介入，绝不能让这帮蛀虫拿着工人的血汗钱花天酒地！这是打，一拉一打，我想公司应该能焕然一新吧！”
“哈哈，厉害啊大军！明天我们就分头行动。人生就像饺子，无论是被拖下水，还是自己跳下水，一生中不趟一次浑水就不算成熟。你放手去干吧！”
“好的。慢慢才明白，和不同的人相处要有不同的方式，站在不同的立场，拿出不同的态度，这不是圆滑，而是最基本的能力。明先生，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
看看表，晚上11点半了，我起身告辞。
“也好，待会儿我打个电话吧。”明先生若有所思。
回到住处，在阳台的逍遥椅上喝一瓶冰镇啤酒，仰望夜空，漫天的星星。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吧？